第6話-骯髒的煙花

抱著我顫抖身體的少女,小心翼翼地將我放下。

我抬頭看著她。

「姊姊會想辦法的,妳待在這裡別動。就算害怕,也能不逃跑,對吧?」

那充滿信任的聲音,以及仍環繞在我肩上的溫暖手掌,讓我的心稍稍平靜下來。

若是背對敵人,就會最先遭到攻擊。

這名少女似乎也對狼人魔獸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少女向前走去。

冰冷的魔力緩緩從她體內噴湧而出,佔據了空間。

鏘!

少女冰冷的魔力實體化為冰柱,朝著衝向走廊中央的狼人利爪擊去。

又經過幾回合的交鋒後,狼人魔獸便隱去了身形。

那是潛入陰影中的隱身能力。

我在阿斯特里亞大陸也曾與狼人魔獸進行過多次室內戰鬥。

像那樣隱藏身體,要掌握其確切位置非常困難,

但若使用聖劍的力量和我的氣感,即使以現在的身體和微薄的魔力,也能將魔獸的確切位置看得一清二楚。

白衣少女神情緊張地環顧四周。

她似乎無法掌握位置。

我必須幫忙。

我在嘴裡輕輕轉動了一下舌頭。

或許是因為白衣少女給予的微小溫暖,現在我似乎能夠發出聲音了。

我沒有將已變回光之形態的聖劍實體化,而是握在手中,同時增幅了微弱的魔力。

我將我的金色魔力向四面八方擴散開來。

中央玄關的形態,即使無法完全進入視野,也全部映入了我的腦海。

我感覺到那緩慢蠕動的渾濁魔力,以及被魔氣隱藏身形的魔獸。

那魔氣在白衣少女左上方天花板處停止了移動,並逐漸增幅,似乎即將現身。

聲音啊,出來吧。

「左邊天花板。」

轟!

少女反射性射出的冰柱直接命中了魔獸。

現身的魔獸看來受了些傷。

隱身狀態下的狼人魔獸,對利用魔力進行的單點攻擊會變得脆弱。

只要能掌握其位置,隱身能力就構不成太大威脅。

幸好我的聲音似乎傳達給了少女。

白衣少女同時展現出熟練戰士與魔法師的姿態,對我的聲音毫不猶豫地立刻做出了反應。

我強忍住想大喊「姊姊好帥!」的衝動。

魔獸再次隱去了身形,我必須再次掌握其位置。

「第三根柱子後面。」

喀嘎嘎嘎!地面瞬間凍結,冰柱拔地而起。

好帥!好帥!

比起用劍的勇者,果然還是魔法師比較帥。

在阿斯特里亞大陸,如果我對魔法更有天賦,也想成為那樣的魔法劍士呢。

魔獸似乎意識到隱身能力不再奏效,便將自身優勢——速度發揮到極致,以高速擾亂並從四面八方攻擊白衣少女。

牠這樣做反而更容易對付。甚至不需要進行單點攻擊。

只要像彈幕一樣,將魔力廣泛地散佈並實體化,讓牠們互相碰撞即可。

指示太長了。我該說什麼少女才能理解呢?

「暴風雪,範圍大一點。」

暴風雪,範圍大一點?那是什麼啊。

我抱住自己的頭,為那糟糕的用詞感到絕望。

然而,白衣少女卻像心有靈犀般理解了,將細小的冰晶廣泛散佈並實體化。

魔獸因自身的速度,在身體各處受到重創,最終停止了動作。

哇!那個姊姊是天才嗎?

連我都不明白自己說了什麼,她竟然聽懂了。

停止動作的魔獸大口喘著氣。

白衣少女似乎感覺到勝券在握,獲得了自信。

她原本緊張的神情放鬆了許多,甚至露出了微笑。

我也因為幫上忙而感到開心。

然而,就在某一刻。

魔獸的眼睛看向了我這邊。

毛骨悚然。

接收到那視線的我,心臟猛地一沉。

亞琳啊,亞琳啊。來到像故鄉一樣的地方,心就已經放鬆了嗎?

為什麼沒有想到這種情況?

魔獸們基本上是依照本能行動的。

然而,在受到指揮牠們的上位存在控制時,牠們會變得極其聰明。

牠們甚至會像擁有自我意識般挾持人質,或是戰略性地優先排除具有威脅的存在。

未受控制的魔獸只會盲目攻擊接受祭司祝福和治療的戰士,

但有指揮官的魔獸,有時會不顧自身安危,優先攻擊祭司。

在阿斯特里亞大陸,失去指揮官的狼人,因為軍團長貝勒溫斯的死亡,只會進行本能的戰鬥,相對容易對付;但從某個時候開始,牠們在其他軍團長的指揮下,變得非常難以應付。

大腦發出了危險信號。

那傢伙把我當成了攻擊目標。

就在我準備開口告訴白衣少女我所面臨的危險時,狼人的身影瞬間在視野中變大。

「啊,不行!」

噗!

* * *

「咳。」

暫時陷入黑暗的精神恢復了過來。

視野天旋地轉。

身體各處都在叫囂著疼痛。

剛才吐血了嗎?看到被鮮血染紅的衣襟,我腦袋一片空白。

我迅速判斷身體的狀況。

幸好在遭到攻擊的最後一刻,我將所有剩餘的魔力都聚集起來保護身體,看來並沒有被利爪貫穿。

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嗎?

左臂無法動彈。骨頭似乎斷了。

內傷呢?我忍著彷彿要斷裂般的劇痛,試著吸了一口氣。

「咳咳!」

肋骨似乎斷了,讓我難以大口呼吸。但至少還能小口喘氣。

幸好沒有傷到致命的呼吸系統或循環系統。

但既然吐血了,就表示肯定有內傷。

如果不盡快接受治療,生命可能會危險。

原本在右側走廊中央的身體,似乎飛到了走廊盡頭,撞上了牆壁。

我的身體靠在龜裂的牆壁上。

砰!喀嚓!

我聽到魔獸的利爪猛烈刮削著什麼的聲音。

當天旋地轉的視野恢復正常時,白衣少女的臉映入了我的眼簾。

她似乎看到了我吐血的樣子,臉色蒼白,嘴唇微微顫抖。

「啊……啊……!」

她發出呻吟,顫抖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想觸碰我身體各處,但似乎想到可能會碰到斷裂的骨頭,又顫抖著縮了回去。

她那血色盡失的臉龐,恐怕不只是因為擔心我的狀況。

周圍被冰牆完全圍繞。

她將一側的走廊完全凍結了。

大概是在我被攻擊後立刻趕來,將剩下的大部分魔力都聚集起來,以阻止進一步的攻擊吧。

這不是個好判斷。

魔獸將所有冰牆刮削殆盡,恐怕不會花費太長時間。

她不該擔心我的狀況,而應該將所有攻擊傾瀉在魔獸身上,將其擊倒。

「咳,我……我沒……事。」

「什……什麼……?」

首先,我必須讓白衣少女混亂的精神狀態恢復正常。

我艱難地繼續說道。

砰!砰!魔獸的利爪刮削冰塊的聲音,比剛才更近了。

「我、我想錯、錯了,咳!」

「什麼妳的錯!什、什麼意思啊!不、不准再說了!我馬上帶妳去醫院!很快就會好的!」

少女結結巴巴地拼湊著話語,拼命地想傳達給我。

但她無法抑制聲音的顫抖。

我體內沉睡的某種東西抬起了頭。

不祥的力量。

我還有必殺技。

但還沒準備好。

神格似乎在嘲笑我,說還不夠。

那神格被活化的同時,我感覺到少女靈魂的形態中有些什麼。

啊,這種感覺是。

「咳,我、我相信你……」

「相、相信我……?」

「妳、妳能贏的,對吧?」

我帶著信任的表情,對她露出微笑。

少女的臉龐變得呆滯。隨後她板起臉,轉過身去。

喀嚓!最後一道冰牆破碎的聲音。

而背對著我的少女那雪白的髮絲,發出了白色的光芒。

* * *

情況急轉直下。

我靠著牆壁,大口喘息著,觀察戰況。

白衣少女為了防禦牆幾乎耗盡了魔力,應該沒有多少手段可以對抗魔獸才對。

然而,她卻以一小撮魔力,壓倒性地將魔獸逼退。

噗!噗!

少女輕輕射出的冰柱,在魔獸的肩膀和大腿上造成了巨大的傷口,然後穿透而過。

這與剛才連傷都無法造成的狀況完全不同。

魔獸似乎因急劇變化的情況而感到焦急。牠開始不顧一切地衝上前。

少女的臉上也多了一絲緊張感。

雖然她感覺到自己比剛才大幅增強,但在魔力即將耗盡的情況下,

她無法將戰鬥拖延太久。

少女似乎在準備最後一擊,她將所有剩餘的魔力都聚集起來,創造出一根雪白發光的冰柱。

這根雪白的冰柱,與之前凹凸不平的冰柱不同,呈現出完美的圓錐形。

其中蘊含的魔力強度也將是天壤之別。

應該能輕易貫穿那魔獸的身體吧。

而我也準備好了。

我舉起尚未受損的右手,擺出握住某物的姿勢。

妳知道嗎?

姊姊妳剛好在升級前夕。

既然是因為我才升級的,那最後一擊由我來拿走,可以吧?

噗!

魔獸與少女相撞,少女的魔法貫穿了魔獸的腹部。

少女的臉上泛起了紅潤之色。然而,隨後又變得蒼白。

魔獸抓住貫穿自己腹部的冰柱,連同手臂一起封鎖了少女的行動,然後嘴角沾著吐出的鮮血,露出微笑,用最後的力量朝少女揮下利爪。

這場景好像在哪裡見過。

神格彷彿滿足了條件般,被活化了。

以牙還牙的力量。

我緊握住手。

咕嗚。

噗!

魔獸的上半身炸裂開來。

白衣少女一臉茫然地被魔獸的鮮血濺了一身。

哎,對白衣姊姊有點抱歉呢。

不過還是好痛快。

我一直想說這句台詞。

「嘿……嘿嘿。真是骯髒的煙花啊。」

你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