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我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感覺。
那是在阿斯特里亞魔族佔領區經常感受到的,
附近有維度裂縫開啟的感覺。
在魔氣充沛的地區很容易開啟,但我持有聖劍,不可能沒有察覺到周圍瀰漫的魔氣。
我一時之間感到頭腦混亂。
為什麼?剛來到這裡時,之所以還能感到某種程度的安心,是因為周圍感受不到魔氣。
作為一個渴望和平生活的人,我不想再涉足異界的墮落之神。
如果這裡也是已經成為某個墮落存在目標的世界,那麼未來的日子恐怕不會平坦。
然而,我也感到了一絲安心。
即使在給予善意的方法上毫無章法,我在阿斯特里亞大陸也學到了一點。
拯救生命是最純粹的善意。
成為勇者後,我用獲得的力量拯救了許多人的生命,也得到了許多愛的回報。
我雙手緊握胸口浮現的光芒,召喚出聖劍。
長期與我同在的聖劍,即使在這小小的身體裡也能輕易揮舞,以輕巧且合適的尺寸實體化。
身體呢?已經某種程度上平靜下來了。
魔力雖然還微不足道,但有了聖劍這強大的武器,這樣就足夠了。
至少能擊敗一隻下級魔獸。
萬一不行,藏起身形或逃跑就行了。
消除氣息的結界,即使只有一絲魔力也能輕易展開。
既然反應微弱,那麼出現的魔獸,頂多也只會是一隻不那麼強大的個體。
這具身體還幼小而虛弱。
在這個沒有任何關係網的世界裡,我需要一個能養育我直到我積蓄力量的人。
只要拯救了生命,然後要求對方作為回報來養育我就行了。
真是完美的計畫。
* * *
「嗯?哪來的小妹妹啊?這時候妳怎麼進來的?」
進入唯一亮著燈的泰元高中主樓後,我意識到計畫出現了變數。
一是附近感受到的魔氣比想像中還要強烈。
至少是中上級魔獸。
以這具身體無法戰勝。必須逃跑。
另一個是我的狀態。
我以為身體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了,但喉嚨卻還沒打開。
既然標示牌上寫著「值班室」,那大概就是值班室吧,但我卻不知道該如何向眼前這位禿頭大叔傳達附近發生的威脅。
我拼命地揮舞著手。
這裡很危險。附近有強大的魔獸。
必須趕快逃跑。
我急切的心情傳達到了嗎?禿頭大叔滿臉笑容地抱起了我小小的身體。
「哎呀,可愛的小妹妹,這麼晚了不能在外面亂跑。妳家在哪裡?要不要報警說有迷路的小孩進學校了?」
啊,我不喜歡大叔抱我。
也不能報警。如果進行身份調查,會非常麻煩。
我掙扎著,吊在大叔身上稍微反抗了一下。
但以這具小小的身體的力量,很難掙脫。
要不要發動魔力把他甩開?
不知道魔獸什麼時候會出現,我不想把寶貴的魔力消耗在這裡。
大叔抱著我朝中央玄關移動,同時拿出智慧型手機。
他要聯絡警察局嗎?這個世界的警察能對付魔獸嗎?
建築物外面傳來強烈的魔獸氣息。
現在出去到中央玄關很危險。
我心急如焚。
無可奈何之下,我將魔力注入手指。
「呃。」
大叔突然倒下了。這是被點穴的緣故。
幸好倒下時似乎沒有傷到不好的地方。
我以大叔的身體為緩衝,也輕輕地落在地上。
即使這位大叔倒下時受了點傷,也比被魔獸殺死要好。
我短暫地感謝了教我點穴法—那種只會在武俠小說中出現的招式—的格拉斯基大叔,然後費力地拖著倒下的大叔的身體,朝值班室相反的方向移動。
像這種擁有中上級魔氣的魔獸,在夜晚應該會本能地知道有亮光的地方就有人。
必須盡快遠離光源。
這具身體的肌力弱得可憐,即使只是移動一個成年男子的身體,也只能動用所剩不多的魔力。
反正戰鬥已經某種程度上放棄了。
無論多強的魔獸,都無法察覺我展開的消除氣息結界。
只要隱藏身形躲起來,牠們肯定會離開建築物。
幸好門還沒鎖,右側走廊盡頭行政室的門輕輕地打開了。
左邊牆上看到一個大大的文件櫃。
打開一看,是個還沒放文件和隔板的新文件櫃。
足以容納一個成年男子和一個小女孩的身體。
我在文件櫃上展開消除氣息的結界,然後把大叔的身體塞了進去。
或許是帶了點報復的心情,他的姿勢非常不好。
醒來後,脖子應該會很痛吧。
這是對你未經允許就抱起我的懲罰。
關上大叔進入的那扇門,我也把一隻腳伸進文件櫃裡,準備關門。
就在那個瞬間,
「欸?」
「……什麼。」
* * *
意想不到的人物登場,讓我的腦袋一片空白。
從微微敞開的門縫中突然現身的,是個有著雪白頭髮的少女。
啊,是個漂亮的姊姊。
姊姊?我無意識地這麼想,一時之間感到驚訝。
我連塔妮姊姊都沒叫過「姊姊」呢。
但是,我已經以女生的身份活了十多年,
而且未來以女生的身份生活的日子還會更多。
即使這麼想,這也無可奈何吧?
我試著自我合理化。
好吧,如果對塔妮姊姊感到抱歉,即使心裡覺得是「姊姊」,稱呼時還是叫「姊姊」不就好了嗎?
稱謂沒那麼重要吧。
校服是記憶中的泰元高中校服。
她是這所學校的學生嗎?她的身高似乎超過170公分,身體看起來勻稱結實。
她平時似乎有在鍛鍊身體。
如果我也能有那樣的身體,就能好好戰鬥了。
我猛地從思緒中驚醒,看到自己還伸在文件櫃裡的右腳。
我小心翼翼地把腳抽出來,怕看起來很奇怪。啊,腳尖卡住了。
撲通一聲,我跌坐在地上。
好痛。
我不自覺地露出了快哭的表情。
「哈……哈囉?」
聽到少女的聲音,我的視線轉向了她。
少女像是倒吸一口氣的反應。
她怎麼了?
她可能是個奇怪的姊姊。
我怕把人像摺紙一樣塞進去的事情被發現,小心翼翼地坐著,用腳尖移動去關文件櫃的門。
少女的視線轉向關上的文件櫃。
啊,我做得不自然。被發現了嗎?我又扭扭捏捏地移動,用身體擋住文件櫃。
「沒……沒事,我不是可怕的姊姊。放心吧。妳是不是在櫃子裡藏了什麼好東西?」
不是的。
我怕可怕的魔獸會來,所以想和這裡的大叔躲起來。
我嘴巴動了動,但話語卻無法流暢地說出來。
舌頭似乎還僵硬著。
魔獸的氣息已經在建築物內部了。
我想發出警報,但目前沒有辦法。
雪白的少女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我走來。
我感覺到她那份不願嚇到我的體貼動作。
確實,我感到了一點安心。
當少女靠近時,我感覺到她身體裡流動著冰冷的魔力。
她的身體也感覺有被魔力強化的痕跡。
啊,這個世界也有能用魔力戰鬥的人啊。
雖然我的力量還弱,無法判斷她的境界,但以她這種程度的身體鍛鍊和魔力運用水準,我覺得可以相信她能保護我。
我沒有拒絕少女的觸碰,而是依偎在她的懷裡。
一絲微弱的幸福感瀰漫開來,僵硬的身體也放鬆了下來。
我將臉埋在她的肩膀上。
好溫暖。
魔力的感覺是冰冷的,但她的懷抱卻很溫暖。
我下定決心了。
我要讓這位姊姊養育我。
* * *
我被少女抱在懷裡,在安靜的走廊裡移動。
感受到人類的溫暖讓我的心平靜下來,我什麼也沒想,只是將臉埋在少女的肩膀上。
就這樣移動了大概一半路程時,原本微弱的魔獸氣息開始逐漸增強。
我抬起頭,視線望向氣息傳來的方向。
身體開始微微顫抖。
啊。
我認識這隻魔獸的氣息。
增強到這種程度,就更加確定了。
身體越來越劇烈地顫抖。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我應該已經克服了對「那個東西」的恐懼才對。
在那之後,我也與牠交手過好幾次了啊。
「啊……啊……」
無法形成詞語的聲音,從我微微張開的嘴裡流瀉而出。
不對,我明白了。
我並沒有克服。
那只不過是用同伴的愛,將傷口縫合起來罷了。
在阿斯特里亞的最後記憶,將那些縫合的傷口再次撕裂開來。
在這個世界,沒有人能治癒那巨大的傷口。
這隻魔獸的氣息,
是那個曾經撕裂我的手臂和雙腿,給我帶來幾乎致死的巨大痛苦,並差點殺死拉貝里斯的存在,
軍團長貝勒溫斯。
是那個存在所依憑的魔獸氣息。
當然,牠會比那個存在弱得多,但刻印在我靈魂深處的恐懼,卻透過我虛弱的身體,強烈地反應出來,彷彿眼前這隻魔獸就是貝勒溫斯本人。
曾經被撕裂的手臂和雙腿又開始疼痛起來。
彷彿靈魂還記得那份痛苦。
抱著我的少女似乎在說些什麼,但我卻聽不進去。
然後,在陰影的魔氣中。
那隻有著狼人外形的魔獸,現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