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搞砸了啊。
我正冷靜地點著頭,目光便與那個一邊啃著指甲一邊不安地看著我的頭目女人對上了。同時,她的嘴角殘酷地扭曲了起來。
「你。這個粉毛混蛋。剛才說了什麼?說要我救你?」
「哎呀。是因為快死了所以產生幻聽了嗎?沒關係,這很正常。我奶奶在臨終前也經常神智不清呢。」
「…哈?」
雖然反射性地嘲諷了回去,但因為那壓低的聲音和刺痛皮膚的殺氣,我立刻垂下了眼睛。
「啊…那個,什麼來著。我的意思是我什麼都沒說。」
只要再忍耐一下就能重獲自由,如果在這種時候惹惱她發生什麼意外就不好了。
我,金耀那。就算要死,也要把話說完的男人。
…但如果只是暫時低頭就能活下來,我也是一個隨時準備好磕頭的男人。
或許是我的順水推舟的態度轉變讓頭目很滿意,她這才收起了殺氣,開口說話。
「是不是幻聽都無所謂。繼續求我救你。如果你不想腹側被開個風洞的話。」
插在每一根手指上的各色寶石戒指。其中一枚綠色的戒指發出亮光,接著一把沒有護手、用於投擲的短刀從頭目的指尖彈了出來。
「……。」
我很清楚那是個什麼東西。當然了。那也是我設定的器具,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那是魔法塔的暢銷品,武器保管器具。原本是用來放一把備用武器的物品,但是…。
看來她是積極地將其用於保管、取出投擲武器並投擲。看到她有幾個戒指失去了光澤,這點是肯定的。
我對這種稍微超出我預期之外的使用方法感到驚嘆,但也只持續了片刻。她突然將短刀刺進了鐵欄杆的內側。
嗖——。
冰冷的感覺擦過臉頰,隨後才湧上火辣辣的感覺。那在我的俊臉上留下一道淺淺刀痕的頭目低吼道。
「誰讓你閉嘴了?如果你不想被割斷脖子,就繼續求饒!」
「救、救命啊!」
發自內心的尖叫。如果眼前有個瘋女人揮舞著刀子,就算沒有人叫,任何人也會大喊救命。
這時,那個頭目女人才滿意地嘆了一口氣。她自己面臨死亡危機,顯然是瘋了。
我心裡咬牙切齒,表面上則按照她的要求拼命大喊救命,這時她大步走來,打開鐵欄杆走了進來。
她從身後猛地將被牢牢捆綁的我舉起當作盾牌,然後用短刀抵住我的脖子,低聲耳語。不知道是不是沒刷牙,聞到了一點腐臭味。
「對了。做得好。只要你這樣做,我以後會放你一條生路。這是約定。」
啊哈。是想把我當人質嗎。但這真的有效嗎?而且她說會放我一條生路的話也無法相信。這不是一個可以若無其事地將人殺掉的女人說的話嗎?
但姑且,我還是露出一副極度恐懼的表情,猛地連連點頭。只要再忍耐一下,機會一定會來臨。
多虧了那香水用量遠遠超過標準,不知道是想掩蓋什麼氣味,演起臉部表情來並不困難。香氣太過濃烈的話,不也是惡臭嗎?
「救…救命!」
是因為我很識相地沒有追問「是不是真的」,而是表現出更為絕望地求饒的樣子,讓她很滿意嗎?就在那略微放鬆警惕的頭目準備打開地牢大門的那一刻。
轟隆!
一個與「粗暴」與否毫無關係,直接將門撞碎登場的陌生女人。看到她的臉的那一刻,我連呼吸都停滯了。
像燃燒的火焰一樣的鮮紅頭髮和眼睛。或許是因為緊閉的嘴巴,看起來面無表情,雖然個子稍微矮小,但由於全身覆蓋著重甲,所以看不太出來。
那簡直就是「騎士」的感覺。
不只是我這麼認為,實際上她也以類似的名字被稱呼。
高潔的莉迪亞。
即使是與冒險家圈子沒有太大交集的我也熟知這個人。
她是沒落騎士家族出身,並被公會賦予稱號的高級冒險家。而且,她是因其字面意義上的高潔品性而聞名的人。
但這真的能那麼容易實現嗎?再怎麼說,莉迪亞也是個經歷過大風大浪的資深冒險家不是嗎?
如果是我,我會直接無視人質揮劍。如果能救活人質是萬幸,救不活也只不過是令人惋惜的事而已。
畢竟,她自己並不會因此受到什麼懲罰。
在我心中後悔剛才真該大罵她一頓的同時。正如預料,將我推上前來的頭目開始與莉迪亞進行談判。
「停下來!否則我可不能保證這小鬼的性命!」
「…人質?」
看到我嚇得發抖的樣子和臉上的傷口,莉迪亞緊緊皺起了眉頭。她放下了原本指著我的劍。
「目的。是什麼。」
「當然是我的安全。在我逃離這座城市之前,不要追蹤我。這樣我會在城牆附近放下這個小鬼。」
「荒謬的言論。」
莉迪亞強有力地握住了垂下的劍。對。就是這樣。這是正確的選擇。
見對方態度強硬,頭目的臉色變得蒼白。
「那、那麼我就在這當場殺了人質,然後我也死!」
「……。」
頭目發現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於是乾脆擺出「要殺要剮隨你便」的態度。就在她為了做最後的掙扎而全身緊繃的瞬間。
「…好。但你要保證人質的安全。如果違背,即使追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斬殺你。」
「什麼…?」
頭目發出一個茫然的聲音,似乎沒想到她真的會答應。我也是一樣。
為了拯救一個素未謀面的人,甚至不惜放棄自己的功績,留下後患?
在我的眼中,做出了我認為不可能的決定的莉迪亞,身上彷彿突然散發出了光芒。
「妳想得很對!果然是高潔的莉迪亞!我這邊也一定會遵守約定!」
臉色曾一度蒼白的頭目再次恢復血色,她猛地連連點頭。
她的語氣像個死裡逃生的人一樣興奮。同時,那陰險的殺氣集中在了我的腹側。果然。是這樣嗎。
即使莉迪亞打算遵守約定,但頭目顯然不是。
她應該是想在我的腹側捅一刀後逃跑吧。以莉迪亞的個性,她會因為要治療受傷的我而耽擱追擊。
唉,我就知道會這樣。
即使以比這裡安全得多的現代地球人的眼光來看,莉迪亞的方式也太過天真了。
因此,大家一邊稱讚她高潔,一邊又在背後想利用她吧。就像現在的頭目一樣。
於是,我決定助一臂之力,讓事情可以乾淨俐落地收場。 畢竟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是嗎?
「呼——…呼——…。」
頭目粗喘著氣,專注於對方的一舉一動,慢慢地走出地牢。當她走到莉迪亞身邊時,緊張感也達到了頂點。
這個把背叛視為理所當然的傢伙,一定是在擔心會不會被莉迪亞從背後捅刀吧。雖然我覺得這是多餘的擔憂。
我這邊則為了接下來即將到來的疼痛,緊咬牙關。
如果說三級魔法技能提供魔力,劍術提供強健的體魄,神聖術提供神聖力,那麼像扒竊這樣的小把戲會有什麼附加效果呢?
答案很簡單。是敏捷性和柔軟度。
喀噠。
我瞬間將一隻手腕的關節脫臼,擺脫了束縛。然後用完好的那隻手施展扒竊。
目標當然是抵著我脖子的頭目的短刀。
「…咦?」
因為專注於莉迪亞,連做出反應都來不及就被搶走武器的女人,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她似乎不知道我只是因為無法逃出鐵欄杆才保持不動,但要擺脫繩索的束縛是隨時都能做到的吧?
我咧嘴笑了起來,對這逆轉的局勢感到高興。
「驚喜啊,你這個臭婊子。」
短刀瞬間朝著頭目的脖子猛地刺下。
噗嗤—!
濺出了相當多的血,但因為單手力氣不足,沒有達到致命一擊。於是我沒有停下來,連續不斷地刺了下去。
「去死!去死!去死!」
噗!噗!噗!
或許是因為這本來就不是用來握持和揮舞,而是投擲用的短刀吧。揮舞了幾次後,因為衝擊,我的手開始向後滑,手掌被刀刃割傷。
護手原來是如此重要啊。我心裡嘀咕著,同時繼續將短刀捅了進去。
直到我完好的手掌變得破爛不堪,直到頭目的呼吸完全停止。
咚。
脖子被割斷一半的頭目,眼神空洞地倒在地上。但出血仍在繼續,噴湧而出的鮮血將周圍染成了一片紅色。
「哈啊…哈啊…。」
遲來的痛苦湧了上來。我的呼吸像跑了百米衝刺一樣喘著粗氣。
因為第一個被鮮血淋到,我的全身都被染得血紅。嗯。幸好衣服被搶走了。如果新衣服變成這個樣子,我真的會很傷心的。
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
「這是…。」
聽到身後傳來驚愕的聲音,我戰戰兢兢地轉過身。
在那裡,莉迪亞僵硬著,彷彿目睹了不該發生的事情。
她顫抖的眼睛在悲慘死去的盜賊頭目、渾身是血的我,以及我手中握著的短刀之間來回掃視。
好的。狀況掌握完畢。
我立刻將短刀扔掉,隱藏了作案工具,然後直接癱坐在地上,裝出一個可憐的聲音。
「正義的冒險家大人…!您來救我了!」
「……。」
不知為何,莉迪亞後退了一步。彷彿看到了什麼危險的東西。
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