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娜從來不覺得自己辛苦,只覺得時間永遠不夠用。
唯一讓她扼腕的,是精靈族。
她學了四年精靈語,連招呼都打不通,上古精靈語認得七個符文,就已經讓她頭痛到想吐血。
她最終放棄,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
時間像被誰偷偷按下快轉鍵,一晃便是五年。
米莉的成年禮,是這五年裡最鮮亮的記憶,也是她永遠不會忘記的十天十夜。
狩獵目標:五階地龍,因為體型與天生的力量,近乎等同於六階的強度了。
五人小隊平均年齡不到十四歲,卻來自五個互相幾乎沒有邦交的國家。
當初米莉把名單遞上去時,貓人族長老會差點把鬍子氣斷。
紅龍王族的埃莉諾.緋紅.德拉肯哈特,十七歲,第三王女。
赤紅長髮、龍角後彎、橘紅豎瞳,半收的龍翼像燃燒的披風。
她從頭到尾都維持龍族的高傲,第一句話是:「人類也配站在我身旁?」
整整三天,她只用「哼」「無聊」「還算有點用」三種詞評價菲娜。
直到第四天深夜,菲娜計畫許久布下的禁錮法陣終於生效,地龍被鎖進峽谷,在裡頭大鬧一番,隨著魔力的消耗,菲娜當時的臉色蒼白如雪。
而埃莉諾沉默地脫下披風,丟到菲娜身上,冷淡丟下一句: 「別死在我的狩獵裡,太失禮了。」 披風帶著龍族特有的熾熱體溫。
從那天起,她的信封永遠用火漆封口,字跡優雅,內容只有一句: 「下次狩獵,別拖後腿。」
偶爾會多附一小片龍鱗,說是「順手掉的」。
白虎獸人的白霜華,十五歲,雙獅王國極北雪原的獨立獵人。
白底黑紋短髮,虎耳警覺,琥珀帶綠的瞳孔像出鞘的刀。
話少、酷、對肉有偏執。
地龍倒下時,她盯著龍肝,虎牙露出來,低聲說:「這個歸我。」
信紙永遠是冰熊皮,字跡潦草:「最近獵了冰霜巨熊。」「留一份肝。」「你欠我一次。」
佐倉千歲,十二歲,九尾狐國邊境一座名不見經傳的小神社的見習巫女。
粉色的尾巴、粉色的長髮很好的綁了起來,總是把身子縮得很小,像怕佔地方。
風狐是她餵了三年糯米團子才跟她走,烈焰鳥是她冬天用體溫焐了半個月蛋才孵出的。
她戰鬥時永遠躲在最後面,聲音細得像蚊子:「那個……我放幻術了哦……」卻能讓地龍連撞三堵牆。
事後,她紅著臉、把尾巴尖遞到菲娜手邊,幾乎是用氣音說:「狐族……耳朵和尾巴只有夫君跟至親能摸……可是巫女一輩子不能結婚……所以、所以菲娜姐姐……一下下就好……」說完立刻把臉埋進尾巴裡,尾巴蓬起,如同一朵粉色的花。
她的信紙永遠是神社的符紙,每一句話內都會加上可愛的狐狸圖畫,看起來十分像那種狂發表情符號的朋友,末尾一句:「下次我會更努力的!」
五個人,來自五個國家: 人類帝國、紅龍王國、雙獅王國、九尾狐國、影豹國。
狩獵結束後,藥草店後院掛了一片巨大的地龍鱗片,上面歪歪扭扭刻著五個名字。
每隔幾個月,就會有不同材質的信先寄到米莉這裡,再轉給菲娜: 火漆龍皮、冰熊皮、符紙。 內容永遠只有一句話:「下次一起狩獵。」
回到帝都後,生活恢復了規律,卻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樣子。
下城區的藥草店開了起來,米莉偶爾穿著圍裙招呼客人,貓耳在陽光下晃啊晃;索拉守在門口,狼吻微凸,沒人敢鬧事。
菲莉絲依然像影子一樣跟著她,卻只敢遠遠地看,不敢再撲上來。
那雙藍眼睛裡的情緒越來越濃,濃到讓菲娜偶爾背脊發涼。
每七天,她要去一次那棟灰色小屋。
單膝跪地,吻阿爾賓娜的手指,匯報這一週的成果:哪家貴族鬆口了、哪位皇子又在邊境屯兵、獸人藥草店本月進帳多少。
匯報完,阿爾賓娜有時給指令,有時只是安靜地看著她,然後起身。
銀髮皇女會走到她面前,近到呼吸交纏,指尖劃過耳廓、鎖骨,最後停在肋骨的位置,輕輕一戳。 那一戳像帶電,菲娜的體溫瞬間失控,視線狼狽地閃躲。
阿爾賓娜總在這時低笑:「我的小騎士,今天也這麼可愛。」
菲娜從不反抗。
她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要的從來不只是「三皇女的首席謀士」這個位置。
她要的是整個棋盤。
五年時間,她做到了很多事:獸人區把她當恩人,低階貴族與平民把她當救星,中層貴族願意賣她面子。
唯獨上層貴族圈,那道無形的門,她始終敲不開。
不是她不夠優秀,而是皇子們太保險。
長子繼承制乃自古以來之理,像一道冰冷的鐵壁。
十八歲生日的前夜,書房裡堆滿了提親信。
父親把信分成了兩摞,語氣帶著打趣:「看看吧,好歹回幾封,也算給對方留面子。」
第一摞最厚,也最華麗。
公爵、侯爵、伯爵家的燙金信封幾乎晃花人眼。
信裡措辭客氣得像外交文書:「若貴女願俯就犬子為妻,本家必全力支持三皇女殿下之志業。」「內廷之事,終需賢內助居中調停。」「屆時貴女既為皇女之臂膀,亦為本家之正室,豈不兩全?」
翻譯過來只有一句話:我們讓你嫁過來當正室,你繼續替阿爾賓娜說話,我們繼續支持我們看好的皇子。
第二摞紙質粗糙,字卻密密麻麻。
來自子爵、男爵、騎士,甚至富裕商人家族。
語氣熱烈,又小心踩著禮節邊緣:「若蒙垂憐,願以嫡子迎娶貴女為正妻,婚後家事聽憑裁斷」 「或願以次子入贅馬尼達斯家,永為貴女側室,盡聽貴女處置。」「犬子雖愚鈍,願終身追隨貴女左右,凡貴女之志,即本家之志」「他日貴女若有所需,本家雖小,願效犬馬之勞」
菲娜把兩摞信都看完,輕輕放回桌上。
「都謝絕吧。」
父親挑眉:「連次子入贅的也不考慮?」
菲娜聳聳肩,語氣裡帶著十八歲難得的輕鬆。
「一,我連那些小屁孩長什麼樣都沒見過。」
「二,他們要的是我的勢力,不是我的人。」
「三,」她彎起眼睛「我對政治聯姻真的不感興趣。」
父親大笑,把信全鎖進抽屜:「行,你說不嫁就不嫁。」
夜深了,菲娜站在窗前,看著雙月高懸。
明天是成年禮。
對別人來說,這是一個重要的日子;但對她來說,又一個普通的日子。
她從來沒指望過什麼金手指。
十八年來,什麼系統、面板、任務,一個也沒出現。
她早就接受了這個現實,也為此驕傲:沒有外掛,照樣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明天又要忙一整天。」她對著窗外的月亮輕聲說,語氣裡帶著五年來少有的、純粹的滿足。
「這樣就夠了。」
風從窗縫鑽進來,吹動她金色的長髮。
她吹滅燭火,上床睡覺。
明天會是和平常一樣的一天。
她是這麼認為的。
一個成年禮拉了一大堆高手代打,這獸人女是社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