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回望时无有盐柱

啊啊。已经死而无憾了。

不知何处的房间。不知何时的昏暗氛围。与墙角不知何物的高大纸箱。

一切的现实感都附着着粘稠的非现实感,我嗅到一种类似潮湿面包的气味。

身上的衬衫不太合身,几乎盖住膝盖,哪怕我蹲坐着,滑在腹部的衣角也堆起来遮掩着腿根。

那个,因为没穿内衣,正不精神地耷拉着。看着有些红肿。

闪过脑袋的模糊记忆让我不自觉地分泌出冰凉的液体,但游离的痒意中却隐约藏着炽色的刺痛。

我克制着伸手的冲动,握紧手腕将它举至口前。我咬住自己的大拇指。

在感到紧张窘迫时,我常会这么做。

唯有痛苦才可覆盖痛苦,在积攒的压力让我变得奇怪前,我必须将它去除。

于是门齿触碰到骨骼。错位产生的切力使我本能地抬起拇指的前端。

本以为回到现世后,会与我的欲求无缘。做好再次登上天台的觉悟、返回据点自慰的我,却被迫体会了异世界的光景。

舌尖抵住指甲,不同于皮肤,我尝到的应该是钙的味道。

我认为经受的只是幻觉,或者梦境,毕竟击倒可怕的魔将坎特雷拉,接受国王陛下的接见并结实十名新角色,这样的展开,太模板化了。

当然,我对事件具体的内容一无所知。它们发生了,发生在,得到王女姐妹之前,仅此而已。

闪回的片段如霓虹般迷离,试图拼凑它,却只让我感到晕眩。

总之,回过神来的时候,我便已身处这陌生的房间。

因为昏暗的氛围,我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失明了。

身上盖着单薄的被褥,睡意全无却仍觉得疲乏。

好容易爬下床,我跌跌撞撞地来到墙边。

墙角的纸箱散发着固化胶水的气味。

我是,不可以睡在床上的。因为我是怪物。

我夺走了母亲的性命,我的诞生不被祝福。虽然父亲的诞生礼很是隆重。

顺带一提,父亲也死于自杀。似乎是溺死,比起坠楼更具新意一些。

想到那潮湿的感觉,指头上唾液的异味忽变得强烈,让我感到恶心。

我吐出拇指,用衣角简单地进行抹拭。

本能地咂着舌,为摆脱皮肤上残留的摩擦感,我垂下手臂,重新看向中央的床体。

床架是金属制的,悬得不高,下方的隔板看着相当扎实。

浅葱色的应季被褥并不太厚实,因此得以清晰地描画她们姣好的轮廓。

她们。也就是希撒拉与卢蕾娅姐妹。正安然地躺在床上。

她们为何与我同处一室,又为何赤身睡着,对此,我一无所知。

低低的睡息声中,我的记忆仍然乱七八糟,但无论如何,我一定对她们做了什么。

难道,我亵渎了她们吗?我想我没有这样的胆量。

也许我错误地将对王女姐妹的好意移接给她们。但那只是梦境。

我应该大概可能还不至于混淆事物的虚实吧——真的吗?

我可是,真正被女神大人选中前往异世界的勇者哦?虽然踩上黄油摔出窗户摔死了——就是了。

那不重要。

一个不容争辩的事实是,我与她们在同一张床上醒来,且现在的我疲惫非常。

好像力气全都倾泻在她,或她身上似的,连支撑地面站起来都做不到。

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了。

我捂紧脸颊,热意舔舐着我的掌心。

我享受着后知后觉的羞怯。

人生无望的我,竟然和她们——和她们做爱了。

……对吧?是做过了吧?拜托千万是做过了。

不是幻觉吧?房间内弥漫的气味如此浓烈,有些不愿意否认。

那么,这也不是我正在妄想吧?那太悲哀了。

不切实的玩意,甚至还未达到bro job的级别。话说,我也并不适用这一概念呢。希望能有更复合性的描述啊……

无法准确措词带来的慌乱,让我不安地缩起身。

墙角的冷意沿着脊骨上窜,我不自觉地轻抚后脖颈处骨骼的突起,平复心中的躁动。

已经,不用再考虑「还未做过」的可能了。

即便是欺骗自己,也能让我成为更完整的人吧——因为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所以,我死而无憾。

话是这么说,也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我轻轻拍打自己的脸颊,让痛意使自己清醒过来。

看来事实的性无法改变事实的身体,我发觉适应了空乏感后,体内外的一切仍是熟悉的。

我依然没有容身之处。

我摇晃着起身,不管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有多喧杂,她们也未表现出醒来的迹象。

我来到门前,扶上门把。老式的转动门把。按照记忆中的方法按压,却只发出微弱的机械声。

看来打不开呢。

还不至于与空间连在一起,但我没有力气顶撞门板,便返身来到纸箱前。

与朴素的房间格格不入的异物,非现实的纸箱比我更高大。

我勉强地撕开胶带,喘气时却察觉纸箱正微微颤动。

好可怕……

我后退着远离纸箱。

虽然没有预感到危险,但我还是重新回到门前尝试开门。

有她们做诱饵,应该有机会逃走吧……

我这么想着,纸箱也很快从内部被打开了。

啊。原来如此。

是寄送的美少女啊,是常有这样的事情啊——才怪呢。

纸箱里的,这不是女神大人吗?

相同的巨乳。这张脸倒没什么记忆点,唯独眼角下印有三颗黑痣。很色。

不。怎么想都不会是女神大人吧……

具备那种轻佻的态度,难道有一微微的可能,会眷恋着我吗——

换下希腊式的缎带,身着女仆服的女神大人。

唔……衣服会被撑坏吧,好像能听到布料的窒息声。是错觉吗?

身体有些不妙。

拍落身上的纸屑,她无精打采地环视房间,然后径直走向我。

似乎,没有感到神性呢。

在离我还有两个步幅的距离,她停了下来。然后提裙向我致意。

「水螅小姐。」

「诶?诶诶……水螅?」

「……您不是水螅小姐吗?」

「我,不知道……但,那个,对不起……请问水螅是?」

我确实有着水螅般无足轻重的前生,但这其实是蔑称吧?

就算是我,也会伤心呢。姑且确认一下吧。

她面无表情地轻轻歪头。

「『在转生者中,这么无能的家伙也很少见呢,不过水螅也有水螅的可爱之处。肉乎乎弹跳的样子很可爱吧』——私以为,我的造物主希望我能侍奉一位水螅般的存在。我判断您是符合标准的人。」

「诶、诶……就是说,我被女神大人,被她惦念着吗?」

好荣幸。

幸福到要昏过去了。

「……您能理解就好。那么,再一次,请问您是水螅小姐吗?」

「呃,那个,是怜见……」

「原来如此。怜见水螅小姐——」

「诶诶——」

「嗯……是水螅怜见小姐吗?」

「不,对不起……我知道这很勉强,也知道自己没有,没有资格——但是!对不起……可以,不要再说水螅了吗?呃……有些,伤心……」

「……啧,麻烦的主人呢。」(轻声)

诶?我听到了什么吗?

「诶?」

「——我明白了,怜见小姐。之后,请让我称呼您为『怜见小姐』吧。」

「啊!是、是错觉啊……嘿嘿……嗯!可以哦。」

啊啊。

女神大人再怎么轻佻,也是称职的女神大人啊。

怜见小姐什么的……

有些,害羞……

在我出神的时候,她再向前走过一步。

「怜见小姐。」

「啊,是!」

「无论如何,您是造物主为我择定的主人,作为意外返回现世的补偿……我将辅助您发掘『勇者』的能力。」

「果然,是有的啊……」

「如您所言。在您返回现世后,我便在观察您了。当众挥手,或者说那么羞耻的话,您的精神比看起来更坚强呢。」

「诶?」

「赞美……您不喜欢吗?」

不不不不——

不是说赞美。我的精神怎么样都好。我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坚强——

在我返回现世后,她就在观察我了?

就是说,她都知道吗?

街道上的事情。据点的事情——我都不清楚据点的事情诶——拜托不要……

和眼镜娘摘下眼镜后的面容一样,这是不被允许的啊……

「为什么在动摇?」

「还不是因为——被看到了……好麻烦啊,明明不想被……真是的!全都是你的错!」

「请恕我失礼……没有防备的怜见小姐才更应该负责吧?」

「唔……是、是这样……但就算是这样!呃,你也不可以……」

「明明在那样的地方?虽然我的精神年龄只有二十三小时又十七分,但我认为,您选择的性爱地点太糟糕了。」

「性、性爱?」

「是啊——泥巴都沾在身上,清洗是很麻烦的哦?而且,不该在尸体旁做吧?人类一般会有忌讳。」

「真、真的做了啊……」

「……事到如今在意这个?」

「因为,因为不知道嘛!而且,就算是,就算是怜见……欺骗自己也很痛苦……」

说甚么「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只是借口。

虽然包括我曾经单恋的郁乃在内,学校里的人基本在说谎,但我的情况更复杂,被我视作同类一定会觉得气恨吧。

承受了太多的敌意,眼泪差不多流干了。

但负面的感情也因此积攒下来,变为不能摆脱的淤泥,我其实肮脏不堪,是不能见光的有害物。

所以,成为勇者的我也是有害的勇者。

比起补全自己的不足,应该由外人来适应我才对吧?因为我是勇者。

王女大人果然爱着我啊。妹妹则有些凶恶。

我确实得到了她们的处女——我终于从女仆小姐(我擅自这么称呼她)的口中获得证明。

「……果然是麻烦的主人。」(轻声)

又来了,蚊声吗?还是幻听?

我轻轻摇头,尽可能从容地开口。

「总、总之!既然是女神大人的安排……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你吧!」

「就算怜见小姐拒绝,我也会以『只有我拥有房间的钥匙』这一点要挟您的。」

「诶?」

「——现在不会这么做的,请您放心。」

「真的可以放心吗!?」

「为表忠诚……算了,想必您也很难受吧。在为您讲解之前,要用一下我吗?」

用、用一下?是很,常见的说法吧?经常会听到呢。

但为什么,由女仆小姐来说,就那么煽情……真是的……

那个正在激烈地颤抖。

「目光太明显了。虽然您是勇者,但还请怜见小姐收敛一些。」

感受到她冰冷的视线,我的身体却变得更糟糕了。

她轻声叹气,又有些无奈地解下外衣。

女仆小姐挺起上身的丰满,踏出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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