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GRRORORRORORORORBBBBB————————!」
腹部开洞的独腿焦黑巨魔,濒死的我,残破的短矛,原木般的巨臂,碰撞。
碰撞。
矛尖受阻于它的拳骨,卡住,随之而来的冲击力将我再次击飞,内脏激烈摇晃,呕吐,疼痛,眩晕,化作阻碍我恢复重心的障碍,我摔倒在地,不知滚了几圈。
啊……。
短矛没断,跟着我一起滚落在地。我的肩胛骨也没断,只是左边的脱臼罢了,我把右手放在肩上,咬紧不知缺了几处的牙床,把左肩全力向上顶去。
「噫啊啊啊—————!……哈……哈啊。」
接回去了,真他妈疼。
捡起短矛,用矛头将向下洒落阻碍视野的白发割断,尽全力往肺吸气,双手握尽那该死的短矛。
我与焦黑巨魔同时对视。
巨魔如同大猩猩般运用长臂,向着我不断前进。
我架起短矛,重振残余的力量,呼尽再次涌现的恐惧,踏着脚下的燃炎,再次向其拼死冲去。
「GRROROROoooooooo———!」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巨魔的右臂再次砸来,短矛再次插入巨魔腹中的大洞,伴随着剧痛和咔咔声,我被再次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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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还要乱来,为什么还要———是为了那个素未谋面的少女吗?!她——」
祂哭喊道。
「不是。」
我尽全力回复道。
「既然不是…那就用『魔法』,用『魔法』!!这份力量,难道不是我给予你的吗…你,你为什么要这样乱来!?」
「不,这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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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呕唔唔………哈——哈……呕呕———!」
意识再次从死亡的终点线前回归。
这次呕的,是血了。
血液落在地上的火星,没过一会就开始滋滋冒汽。
我再次被击倒,真感谢,那蠢猪智商不高……哈,把我抓住一口啃死我,我现在早已死了。
我试着起身,但发现了意外收获。
我的左腿几乎完全使不上力了。
可我还能起身,我还能…去让那个姑娘活下来的机会多点。
哪怕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振作起来了。
「毕竟…你不是…呕呕…唔……哈。不是那狗屎的「乘龙英豪」吗?………哈——哈………来吧,来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咆哮着撑着短矛起身,接着握紧就算昏迷也不曾脱手的短矛,望着那看起来和我同样半死不活的巨魔,我再次,拖着不断传来剧痛的左腿,尽可能快地,再次向其冲去。
巨魔也拖着它那好不到哪去的巨躯,和我一般,缓慢冲来。
这次,它学聪明了。
他忽然侧着身子,利用身体和小跳冲刺的惯性,向我撞来。
死亡的针刺感涌入全身。
勇气的奋起也无济于事。
它的动作变得快的我几乎无法反应,我的侧跳却慢的如同静止。我几乎可以看清它那狭长的眼皮之下,是一只多么丑陋的山羊瞳孔。但在这一瞬我明白,我他妈或许真的是死亡的门徒。
『先攻』。
动作的一切铺垫都被瞬间抹去,在意识可以反应的瞬间,摔倒在火原上的巨魔赫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单腿跳起,向着那焦黑的硕大头颅,直刺。
刺中了。
脆软的感觉从矛尖传来,那长的没边的尖鼻被矛头刺穿,然后卡在头骨上。
收回短枪,双手握住短矛的左右两段,以棍势不断击打其头颅,即使那原木巨臂正不断捶打我那刚刚愈合的肋骨上。
然后,巨魔抓住了我的躯干。
「GRORRORORORO——!」
然后,枪尖冒出了金光与凤鸣。
「来死啊啊啊啊啊啊———!!!」
巨魔蓄势,一下将我丢飞,『沉游凤枪』却在空中轰下,对着它那该死的头颅,我将短矛用力掷去。
———轰。
我再次滚落在地,残破不堪,口中吐出不知什么玩意堵住了我口腔,无法呼气,但我只望见那只巨魔缓缓站起。
射偏了,操他妈的…我这个蠢猪。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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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金色的大地之上,红发的菲尼克斯盘坐在地,对着我满脸笑意,在我们的周围,波斯边境城夜巡的残破尸骸,以及那四个孩子围绕着我们。
「式斧啊,难道你还不清楚,那只巨魔对于你来说过头了吗?」
「早就清楚了。」
「所以为了那姑娘,值得吗?」
「完全不值得,我想不到一点值得我拼死要与那巨魔对战的缘故。」
「那为何又要去做了,你不是想着要去救那姑娘的吗?」
「我想为那群孩子复仇,那姑娘,无非只是个象征罢了。」
「你可以更轻松的解决那只巨魔的。」
「我要撑到我的同伴到来,这样…。」
说到此处,与我面对面坐着的菲尼克斯猛然站起。
「其实你心底知道,除去『魔法』,你单依靠『自己』的力量,是杀不死那只巨魔的。」
「是的。」
「那么…话说回来,你现在为何不怨懑吾要在你心底种下那颗种子?」
「说了有什么用?」
「没错。那么,醒来以后,还要再战?」
「再战。」
「纵使身死?」
「无妨。」
「那又为何?」
「为了拯救那群孩子剩下来的连系。」
「不用『外物』?」
「只用『自己』的力量。」
「为何?」
「因为,那样那名姑娘就不会获救,那群我素未谋面的孩子的死亡也会没有意义,她会被草原之上的火海吞没。因此,一名人类将拯救另一名人类,没有『外物』,剩下的,便只有『人类』所能催发的力量!」
菲尼克斯沉默许久,他那金色的瞳孔注视着我的灵魂,然后,他的背后猛然闪耀出一双金色羽翼,而那羽翼散发的金光,赫然将那群夜巡的尸骸与四个孩子恢复成那副身体的原样。
「那么,作为人类之帝王,凤凰王菲尼克斯,吾必将给予你『人类』之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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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吓得浑身发抖的贝缇福从头到尾注视着那个男人被焦黑的巨魔殴飞打到生不如死,已然开始习惯残酷场面的她望见男人的惨状——左腿小腿骨刺出皮肤,左肩异常的凸起,近乎与下巴同高,浑身被地上的燃炎烧的红肿,以及右眼略微凸出眼眶。却仍旧一次次的向前杀去,他的勇气不禁让贝缇福害怕,莫非他真的是那什么『乘龙英豪』?她不清楚,但她真的不愿看到这个无端拼命的男人就此死去。
或许,这就是什么骑士谭中的场景吧?
「快救救他,快救救他!!你,你不要再勉强他了!你这个大蠢蛋!」
所以,她也鼓起勇气,终于骂了不肯上前救人的肖夫一句——以她所接触过的少数脏话中选了一个对于肖夫来说可笑的脏话。
肖夫脸色阴沉,却终于点头。
在礼赐第一次被巨魔轰飞前,周围的哥布林便早已被一人一龙屠杀殆尽,而剩下的时间,无非是从头到尾注视着礼赐一次次的拼死,但现在,他看来终于是撑不住了。
她望见了礼赐使出那一招——身体猛然撤开躲避冲撞。那是『先攻』,也不是『先攻』,实话说,只是武人拼尽极限身体所能发出的本能反应,与『先攻』类似,却差了许多。
这已经是他目前作为『武人』的极限了。
而她,心底忍痛注视着礼赐被殴打成那副鬼样子,但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在第一次被击飞至那帐篷里以后,便数次拼死?这就是肖夫迟迟未上前帮助他的缘故。
他明明应该在那里就该明白,他不该继续下去了,他的火候,是不可能强行咽下那只巨魔的。
就算又使出了那秃驴的招数也一样。
难道和那梦境一样,他认为自己杀不了那只贫弱的玩意?
她猛地拉动龙鞍,压抑不住担心的好姑娘总算能向着礼赐倒下的方向冲去,她们无视了那只逐渐站起的巨魔。
而就在此时,天空慢慢地落下了点点雨丝,将地上的火原逐渐熄灭的同时激起落起大抹蒸汽,而在那漫天的蒸汽之中,式斧礼赐,也像那巨魔一般,带着无数伤势再次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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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是什么力量催动起了我的躯体,但本能和体内的无数凤鸣却告诉我,那只巨魔的生命,也是时候该到头了。
「呜啊啊——?他怎么还能站起来??!」
「礼赐,已经够了,你不用再胡来了,那只巨魔,便由我来——」
「那边那个帐篷,快过去,那有个没来得及死的姑娘!」
「礼赐,你——」
「快过去,那只巨魔,是我的。」
我没有回头去看他们,因为在这不知缘由的雨所激发出的无数蒸汽中,我只望见了那只焦黑的巨大身影。
然后,毫无武备,骨头碎了不知多少块,连内脏也因为胡来而痉挛的人类,式斧礼赐,我,向着那只巨魔再一次开始拼死。
「GRrorororor……?grroror……。」
「畜牲,来死啊啊啊——!!!」
唉…?
唉。
「grroro……。」
那只巨魔,用那仅剩的单腿单漆跪地,双臂撑下,头磕至地面,向我跪下,求饶了。
向我跪下。
求饶了。
它在开玩笑吗?
它,居然会求饶?
…。
「你他妈在开什么玩笑,你在残忍夺去人类生命的同时,居然害怕自己的生命被人类夺去?我操你妈的,你在开什么玩笑啊啊啊啊啊———?!!!!!」
巨魔却开始躲避,它仿佛听懂了我的话语,猛然起身,向着更浓的蒸汽中奔去。
「你他妈的,回来———回来!!!」
它两手一腿,跑的比我不知快了多少。
所以,伴随着体内的无数凤鸣,我做出了反应,『沉游凤枪』,皆由我的肢体使出,让那金色光芒从大雾涌出,而那金光进而合成的冲击,轰得天空一下澄净。
那只巨魔所踏之地,便只剩一个足山大坑。
「哈……。」
我慢慢向前走去,直到走至那大坑边缘,向下望去,却已不见得巨魔半点身影。
我已没有力气下去看看那混蛋的生命是否还存在了。
在我的脑内,我望见了这群游牧民的往事。
他们为了生计,被先前那群巨人威胁的余波一路赶至此地,然后,便失运的遇到了这群跟随巨人拾腐的哥布林聚落。
那群哥布林在夜晚突袭了扎营的游牧民,而那批我遇上的人,便是从中逃出来的少数。
而那群游牧民的死状,一个个地从我脑中划过,而接着,他们出现在了这大坑的边缘,残缺着身体的他们向着半死的我依次跪下。
我听不清他们的话语,但,我只望见了其中面目可认的其中几个,他们的脸上带着感激。
随后,我只看见,他们的身体伴随着我身上涌出的金光照耀而复原,然后,又随着金光的消逝而跟着消失不见。
剩下的,就只有来自天际的一声凤鸣,和大坑尽头传来的巨魔惨叫。
「这就是…你这家伙,种下的种子吗……该死的。」
我终于彻底无力,紧靠右腿跪倒在地,望向那漫无天际的高空。
我没有这本事,也不想去做,但,该死的,我会试着去努力的。
你这家伙,果真是个该死的帝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