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14 

课间的钟声响起，教室里的氛围瞬间松弛下来。我整理着桌上的笔记，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斜后方的座位——晴君的位置，又空了。

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了。每次课间休息，他总是被科维的那两个跟班以各种理由叫出去，回来时，虽然极力掩饰，但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郁，以及偶尔活动肩膀时细微的抽气声，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起初我以为只是男生间普通的摩擦，或者加练时不小心受了伤。但那些伤痕出现得太频繁，位置也过于刁钻——肋下、后背、手臂内侧，大多是被衣物遮盖的地方，完全不像是正常训练对碰能造成的。

不对劲。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我心中蔓延。联想到科维那睚眦必报的性格和上次模拟对战后的阴沉眼神，一个令人愤怒的猜想逐渐清晰。

这一次，当看到那两人再次出现在教室门口，对着晴君使了个眼色，而晴君沉默一瞬，还是低着头跟出去时，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安娜，我出去一下。」

我对身旁正在欣赏我新发饰的安娜低声说了一句，不等她回应，便悄悄尾随了上去。

他们并没有走远，只是绕到了教学楼后方，那片堆放杂物、少有人至的死角。我屏住呼吸，隐在一堵半塌的墙壁后面，小心地探出头。

眼前的景象让我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科维好整以暇地靠在一个废弃的木箱上，而晴君则被他的两个跟班一左一右地架着胳膊，死死按在墙上。科维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虽然是未开刃的训练用具，但尖端依旧锐利，正用刀面轻佻地拍打着晴君的脸颊。

「怎么？昨天教你的规矩，今天就忘了？」

科维的声音带着令人作呕的戏谑，

「是不是又想着去跟你那位『银色女神』献殷勤了？嗯？」

晴君紧咬着下唇，额角青筋隐现，眼中是屈辱的火焰，却倔强地没有吭声。

「骨头还挺硬？」

科维冷笑一声，眼神一厉，举起匕首，用刀柄末端狠狠朝着晴君的腹部撞去！

「住手！！」

理智的弦在这一刻崩断。我再也无法忍耐，从藏身处冲了出来，几步跑到晴君身前，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他和科维之间。

胸腔因愤怒而剧烈起伏，银发无风自动，一股久违的、属于前世圣女面对亵渎者时的凛然气势不由自主地散发出来。

突如其来的呵斥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科维的动作僵在半空，他看着我，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更深的阴鸷和一种扭曲的兴趣所取代。

「哟，这不是我们的『女神』大人吗？怎么，心疼你这小跟班了？」

「科维·奥斯汀！你竟然在学院里公然霸凌同学！」

我怒视着他，声音因激动而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冰冷的怒意。

「霸凌？」

科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摊了摊手，他的跟班们也配合地发出嗤笑，

「证据呢？蕾娜小姐，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霸凌』他了？我们不过是……在进行『友好』的交流而已。对吧，真晴？」

他阴冷的目光越过我，投向被我护在身后的晴。

晴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却被我用力按住了手臂。我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和微微的颤抖。

「我不需要证据！」

我斩钉截铁地说，目光毫不退缩地迎向科维，

「我亲眼所见！你若再敢动晴君一下，我必定向学院理事会举报！」

「举报？」

科维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上前一步，带着贵族特有的、令人厌恶的傲慢俯视着我，

「就凭你？一个边境小领主的女儿？还是凭他这个毫无背景的平民？你以为理事会会为了你们，得罪我们奥斯汀家族？」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夹杂着现实残酷的冰碴。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学院的规则，很多时候确实会向权势倾斜。

愤怒、不甘、以及对这种仗势欺人的深深无力感交织在一起，冲垮了我一直努力维持的冷静。前世作为圣女，何曾受过这等憋屈？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几乎是脱口而出：

「科维·奥斯汀！收起你那套令人作呕的家族论！既然你觉得权势可以决定一切，那我们就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

我上前一步，昂着头，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蕾娜·维尔特，向你提出单独对决！模拟战规则！如果我赢了，从今以后，你和你的手下，不许再以任何形式骚扰、靠近晴君和安娜！见到我们必须绕道走！」

空气瞬间凝固。连科维都露出了些许错愕的神情，他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冲动地提出挑战。

但随即，他脸上那令人不适的笑容再次扩大，眼中闪烁着淫邪而贪婪的光，像毒蛇吐信般在我身上逡巡。

「单独对决？有意思……」

他舔了舔嘴唇，声音带着黏腻的恶意，

「我接受。不过，赌注嘛……得改一改。」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抛出了那个让我浑身冰凉的条件：

「如果你输了……亲爱的蕾娜小姐，你就得愿赌服输，陪我来一场……为期一整天的，『深入』的约会。如何？」

「你——！无耻！」

我气得浑身发抖，脸颊因为愤怒和羞耻而涨红。这个混蛋！

「蕾娜小姐！不行！绝对不能答应！」

身后的晴君猛地挣扎起来，焦急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恐慌。

科维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仿佛吃定了我会在愤怒和拯救同伴的急切中失去判断。

「怎么？不敢了？还是说，你所谓的『保护』，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我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理智在疯狂叫嚣着危险，但看着身后伤痕累累却还在担心我的晴君，想到科维日后可能变本加厉的骚扰，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涌了上来。

我知道这很冒险，我知道科维的实力不容小觑，我知道这个赌约意味着什么。

但是……我没有退路。

深吸一口气，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迎上科维那志在必得的目光，声音冰冷而清晰：

「好！我答应你！时间，明天放学后，第三训练场！裁判，由导师担任！科维·奥斯汀，希望你……言而有信！」

「当然，我亲爱的蕾娜。」

科维露出了一个胜利在望的、令人作呕的笑容，

「我很期待……我们的『约会』。」

说完，他带着得意的冷笑，领着跟班扬长而去。

杂物堆后，只剩下我和惊魂未定、满脸自责与担忧的晴君。夕阳的余晖将我们的影子拉长，却驱不散那笼罩下来的、沉重而危险的阴霾。

明天的对决，我……绝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