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葵花鏢局(四)


  下午二點十四分。


  蒼墨琴再度張眼,便見赤霜華緊閉雙目一臉舒適愜意、裸著絕美胴體趴在他身上。胸膛滿是她兩團白腴乳球的柔軟壓迫,呼吸起伏的魅惑動態,如蘭吐息直撲他面旁,螓首枕在他耳畔一條金綢抱枕的末端上。


  他小心翼翼動作輕柔,環臂摟著師傅的窈窕腰肢、掌扶她光潔藕臂,讓她慢慢翻身過去,仰躺在側。隨後招手隔空吸來蠶絲被子,攤開絲被,蓋到師傅白晃晃的光潔胴體上。


  她突兀伸手過來,像是要找東西抱抱似,他趕緊將另一條金綢長枕抓過來,塞到她懷裡給她抱抱......一切辦妥,蒼墨琴把粉紫幔紗撩至床架角柱上綁好,下床裸足走去衛浴間,一番快速梳洗,套件青紗睡袍走到格窗拉門前,開門伸腳、穿入陽臺上的室外草鞋,然後一躍跨過石雕欄杆,從三樓跳下去。


  伙房內、門口邊,一塊紅橡餐桌上,蓋著一大張碗型竹編菜罩,罩下是獨孤長老中午做好的一套鹹粥小菜。他見掌門和掌門的永關弟子,還在水沐昭昭樓的主臥室裡「閉關修戀」,根本沒人過來吃飯,便先擱著。


  在他十五年為一輪、平均輪流輔佐五仙宮三年的雜務生涯中,水仙算是經營得最慘澹的一宮,也是他每輪待得最久且最常超出年限的仙宮。今回更是破紀錄的達到五週年,硬是比別宮多兩年,赤宮主真該頒發一份忠勤獎金給他。 


  獨孤長老吃飽喝足,已是午後一刻。他看仍未有人前來領餐,便蓋上菜罩防塵防蒼蠅,然後步出伙房,梳理一下披至背後的花白髮束,整頓一下木簪藍環髮冠。從袖裡掏出一桿木製菸斗,點燃後猛吸一口,在吞雲吐霧中冉冉浮身飛起,乘風遠去,下山到城內溜躂逛街。


  蒼墨琴踏進伙房,眼瞧四下無人,便逕自掀開蓋菜罩,即見一口鐵釜盛滿摻了芹菜末與香菇切片的肉絲鹹粥、淋上醬油膏的燙菠菜、一盤脆皮炸豆腐與一盤豆腐乳、醃脆瓜淺碟和一盤四片荷包蛋,以及一鍋香菇雞湯......菜色十分美味可口,但都已經冷掉了。


  排除菜冷問題很簡單,內功可以加熱。有內功,無難事,廢柴變成大英雄。



  赤霜華下意識攬緊雙臂,卻驚覺徒兒怎麼瘦了好幾圈又失去體溫,而且還是軟的。她一睜眼,發現懷裡的東西,是個瘦不拉嘰的金綢枕條。


  她本身就夠滑軟了,還抱個滑膩軟枕!?


  此景,令她有被欺瞞的些許不快......


  她嗔怒地抓起長枕條,隨手一扔,丟到貴氣典雅的大地毯上。裸著仙姿玉體走下床鋪,路過綢枕還踢了它一腳,把它踢到毯邊去。貴妃椅上的紅薄紗袍,凌空飛起,披覆到她剛入浴室門口的光潔背影。


  她梳洗完畢,步出衛浴間,瞧見每天擦拭晶亮的花梨木圓桌上,擺了一桌熱騰冒蒸煙的鹹粥小菜。此時一身青紗透視袍的徒弟,正一一撐起六扇支摘窗的雕紋蓋板,讓空氣流通、日光照射進來增加房內明亮度。那青紗袍底下的雄壯身軀與背臀肌肉線條,不斷散發著陽剛鋒芒,挑逗著她眼睛。


  儘管她喜歡欣賞,但她仍小氣地介意適才真貨變假枕的起床瑣事,而冷著臉容。


  她淡然瞄一眼徒兒忙碌的熊材身影,蓮步輕移,款款繞過半圈桌面,坐到備妥竹筷箸架、陶質湯匙和青瓷碗盤的座位上......好吧,她正視且承認自己確實偷偷多瞄了幾眼。入座後,她美眸依舊不時又盯又瞅。


  「師傅今天氣色特別好吶,整個人容光煥發、明艷動人呢。」蒼墨琴掛起開朗的咧嘴笑容,挨著赤霜華身畔拉凳坐下,執勺粥盛滿他的花瓷碗公,再起筷先吃一片半熟荷包蛋。嚼蛋糊語地說道:「您的內功也更精進一層了,成為第七主宰的日子,是指期可待呀。」


  「嗯......」赤霜華自顧自品嘗涼脆爽口的冷醃脆瓜,不搭話。


  蒼墨琴見師傅不怎麼理睬他,心裡覺得奇怪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令她不悅的事?低聲試探:「師傅生氣啦,是不是因為弟子沒叫醒您的緣故?」


  「沒呀,為師怎敢因為一點小小瑣事,就責難乖巧體貼的好徒兒呢。」赤霜華啃咬脆瓜時,咀嚼力度忽然稍稍激動了些,有一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她伸出藕白小臂,夾三塊豆腐乳到碗裡。「別庸人自擾了,快吃你的粥吧!」


  蒼墨琴一口幹掉一大塊炸豆腐,過往五年與師傅同床共枕眠的歲月裡,總是容易飢餓。他聽出師傅語氣中的潛水埋怨,於是再次探問:「師傅,那──地毯上的抱枕是?」


  「不知道,別問我。我醒來它就在那裡了。」她偏過臉容,看向左牆角一盞蓮花立燈,目光放遠至門框一隻皮膚黝黑的小壁虎身上,那隻小壁虎察覺目光不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


  「我知道答案了!抱枕它,一定是被師傅美到跳床投胎,不想活了。」


  蒼墨琴說著說著,拖凳靠過去,伸出賊兮兮大手、穿過紅紗袍側邊開口,一把緊緊摟住師傅滑膩強健的水柳腰,輕柔愛撫著。厚實胸膛黏上她香肩軟背,熱呼氣息往她粉耳裏吹拂送暖。「我說的可對?師唬──」


  「你你,你幹嘛!光天化日下的......」赤霜華突兀遭到灼熱貼襲,糙實大掌輕輕摩娑著她軟腰玉腹、皓肩秀背親密抵靠著他的寬厚胸膛,絲絲酥麻電流倏然竄過她鬧彆扭、裝冷傲的腴潤嬌軀。令她心緒一舉湧冒驚慌失措、情慾火苗、白晝羞怯等情緒,蹴飛先前那一點嗔怒。


  她雙頰薄燒,一肘勉力頂開他,說道:「還呼咧,有什麼好呼的?」


  「氣消了嗎?」蒼墨琴眨眨狗汪汪的黑白眸子,施展眼神攻勢。雖然不知道師傅生氣原因,可他早已習慣她的反反覆覆,也覺得這樣才有趣味。「氣沒消的話,就讓弟子用乖巧體貼的肉身來取悅您......」


  「快點吃完啦,注意時間,別忘了還得進城去鏢局一趟。」她快速喝完鹹粥,夾口菠菜壓壓逐漸升溫的情慾。要再這般放任下去,又會變成騰騰波瀾的搞到晚上。


  「來,師傅,幫妳盛雞湯。」他捧過師傅手上的青瓷碗,捏著櫸木湯勺的柄末,舀著油亮美味的香菇雞湯;兩隻麻雀啾啾叫地從支摘窗口飛進來,落到窗下憑牆安置的一只茶几上糕點盤裡。在盤中蹦蹦跳跳,啄啄點點的啄食糕餅碎屑。


  「這些菜,是長老煮的嗎?」赤霜華一匙接一匙品飲香氣四溢、濃郁甘甜的雞湯。


  「是啊。」蒼墨琴掃蕩桌上菜餚。


  「難怪有些偏鹹,不過雞湯真的好喝。你煮的雞湯還差了點,繼續努力,看能不能跟長老一樣好。」


  「沒問題勒。」


  「待會把旺財牽過來,太久沒讓牠跑一跑,馬腿快肥成象腿了。記得上馬鞍啊,不要丟三落四的。」


  「好。」


  「昨晚買的衣服,別忘了穿啊。」赤霜華夾起最後一小塊炸豆腐,在豆腐塊底下墊著掌,分兩口吃完。


  「好。」


  「給你的錢,可別迷迷糊糊搞丟了。」


  「是──」蒼墨琴夾菜動作不停,可臉上表情卻是古井無波的面癱化了。心底開始翻白眼,師傅的碎嘴叮囑又要開始了......喔,天哪,他想趕緊收拾碗盤,趕緊去洗腕,溜之大吉。


  窗口又飛進兩隻白尾八哥,驅走小麻雀,囂張的霸佔糕點盤。甚至其中一隻還飛下來,在沉褐色胡桃木地板上謹慎的東張西望,邁著跳跳停停的零碎步子,越跳越接近他們這一桌,看樣子是想過來蹭上幾粒米飯。


  「琴兒,遠行工作的期間裡,別給我節外生枝啊,聽到沒!」


  「知道啦,囉哩叭嗦的......」


  「啥──嫌我囉嗦,翅膀長硬了!?信不信我揍得你唉呀唉呀叫的。」赤霜華一聽頑劣弟子突如其來的抱怨。美眸怒睜,放下碗筷,隻手扠腰生氣的一拍案面、震得桌上一干菜餚湯鍋,齊齊彈了一大跳並濺起點點湯汁,滴滴依循原跡落下,不玷濁半點清白案。碗盤陣營叮叮噹噹紛彈跳,兩隻大膽貪吃的白尾八哥,也嚇得奪窗飛走。


  她往旁一看,準備教訓這個皮癢癢的臭小子,卻瞧見他屈起左膝、側臥在一邊地上裸露強壯大腿,手拉著寬袖遮掩半張面龐,悲情式深鎖著眉宇,眼角流下兩行口水塗抹的假淚痕。一副像是被惡毒姥姥折辱過後的大隻婢女,用哭哭啼啼的哀傷神情凝望她。


  「嗚嗚嗚,師傅就只會喊打喊罵,家暴我。小男子好命苦哇──」蒼墨琴扯起大袖、掩面低聲啜泣。披著黑紗袍的寬厚肩頭,抖得乍高乍低,哭得很是生硬。像是游泳初學者生澀撥水那樣,划得僵直死板不協調


  「就你這壞掉的哭聲,還想打動我?」


  「我覺得不行,不及格,罰你哭到我滿意為止!」赤霜華一揮紅紗長袖,轉回桌上繼續夾菜吃。瞧他那副憨熊身材,硬扮受虐小婢女的滑稽樣,讓她差點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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