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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似乎是在高二那年的下学期，我找了一份居家办公的工作。工作的内容是为家人消耗过多蓄积的大米和存款。

工作的形式包括但不限于：一天24小时蜗居在卧室里高强度打电子游戏，上网冲浪，看漫画，读小说等等。

总之，这是一份不生产，只消费的工作。

硬要讨论这份工作的价值所在的话，可能是激励我的父母更加努力工作，树立一个反面教材给我的两位妹妹，成为负面意义上的「别人家的孩子」警示各位家长朋友们。

已经居家办公不知多少年月，今天也是坚守岗位的一天。

前一阵子笼罩在家里的紧张氛围已经消散。曾经受那氛围的影响，我没能好好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现在我重新拾起重担，再次踏上救世之旅。

我紧盯着屏幕上帅气的光明骑士，不断地操作着手中的手柄，尽管已经捻熟了对手的动作，但还是会感到几分紧张。

「哥哥，饭菜我就放在这儿了。」

「嗯。」

屏幕中，光明骑士正在与一个外貌丑陋、拿着木棒外形酷似变异蓝皮哥布林的男人缠斗着。

在这个世界中，我曾多次拯救世界，也曾多次毁灭世界。甚至几度登神。

区区一个游戏中期才出场的boss，怎么可能战胜神呢？

「哥哥，这个骑士是你吗？」

给我送饭的妹妹几乎从来没玩过游戏，似乎不能一下就分辨出玩家以第三人称视角所操作的主角。

「不，我是那个一丝不挂只穿着内裤的蓝皮光头男。」

「……变态。」

区区一个不玩游戏的现充，怎么可能理解神的审美呢？

我奋力搓着手柄，操作屏幕中的蓝皮光头男闪避光明骑士的攻击，同时寻找间隙用木棒还击。

木棒恶狠狠地捶在了光明骑士的盔甲上。

虽然屏幕下方的boss血条几乎没有变化，但那攻击后跳出来的「–5」伤害字幕，证明了这样的攻击似乎的确是凑效的。

曾无数次击败过光明骑士的我知道：这样的攻击还要重复1000多下。

一时分心失误，我被光明骑士一快一慢的剑招给提前骗出了翻滚闪避。于是光明骑士单手锁住了蓝皮光头男的咽喉，随即对他施展了极其残忍的连招。

在光明骑士的连招进行到一半，蓝皮光头因为血条不支提前倒下后，屏幕上便浮现出「YOU DIED」的字样。

「啊，哥哥你死了吗？」

我愚蠢的妹妹似乎并不认识英文呢。

没有理会她，蓝皮光头男重新踏上救世之旅，一番赶路后进入boss房，再次开始了自己的战斗。

「这里好黑啊。」

「有吗？感觉还好吧。」

这个游戏讲述的是一场末日即将来临之时的救世之旅，大部分时候都是黑暗笼罩的末世氛围。游戏流程进展到光明骑士这里的场景算是整个游戏中比较明亮的了。

昏暗的教堂中火焰渐渐燃起，随着一阵激昂的音乐响起，光明骑士从阴影中走出来。

「啊，哥哥又死了。」

「啊，这个看起来好痛。」

「呀，这招好恶心！」

我也觉得很恶心，但估计我们感受恶心的角度是不一样的。

今天的救世之旅格外的不顺利，蓝皮光头男已经死在光明骑士手上不知多少次了。

本来光明骑士就是以随机要素过多，技能机制刁难出奇而著称的「粪怪boss」。

不知怎的，与寻常时候相比，今天的光明骑士似乎更加棘手了：常常使出难以处理的粪招，疯狂地召唤精英怪小弟。

但其实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因素。

有个讨厌的家伙一直用双臂压在我的左肩膀上。

那散发着柑橘味香气的头发不时像毛笔一样摩擦着我的脸颊。

而且她似乎代入了游戏当中被她自己称为变态的蓝皮光头男。一旦蓝皮光头男受击，她便会发出一些怪叫。

不胜骚扰的我在蓝皮光头男又一次被击倒后，没有重新开始游戏，而是放下手柄，瞥了一眼我左肩上的罪魁祸首。

似乎没有捣乱的自觉，妹妹对我的反应感到有些奇怪。

「哥哥不继续玩了吗？」

「不，我有点饿了。」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今天吃的什么？」

放过了我的左肩，妹妹直起身子，眯起眼睛似乎在回想着什么。她一边掰着手指一边说道。

「嗯……猪肉粉条……土豆炖牛肉……油焖青菜，土豆丝还有紫菜蛋花汤。」

「那为什么我的碗里只有酸菜和白米饭？」

「因为……不劳者不得食？」

不劳者不得食吗。

面对如此有力的正论，我还能争论些什么呢。似乎在她眼中我是一个几乎没有付出过劳动的人，连供给酸菜和白米饭都是浪费。

此时此刻，酸菜和白米饭从寒酸的吃食升格为了救命的救济粮食。

我端起碗筷，试图怀着一颗虔诚感恩的心开始进食。

因为身在此处却过着地球某一处时区的日子，也不知我的早餐是家人午餐的副产品，还是晚餐的副产品。

「疏桐呢？一般不是她给我送饭吗？」

虽然和家人没有太多空间的距离，但在时间上有着一定的差距，通常来讲我不和家人一起吃饭。我在饿了的时候会自己下楼觅食。

偶尔有人会确认我是否在正常的饭点清醒，来给我送饭。那个人就是我两个妹妹中更年幼的那一个——柳疏桐。

「妹妹她明年就要参加高考了。所以投喂废物大哥的担子就落到我这个二姐身上啦。」

「别把投喂我说得像是什么家族大事一样。」

「没有妹妹就活不下去的废物哥哥。」

「好好，我没有你们就活不下去。」

我顺着她的话头说下去，反驳这样莫须有的污蔑只会引起她更多的攻击和中伤。

我主要靠夜间觅食活着，投喂我只是疏桐那丫头一时兴起做的事而已。依赖别人的生活是无法顺利进行的。

不过她已经高二了吗，难怪最近投喂我的频次越来越少了。

高考对于高考生的重要程度丝毫不亚于我和蓝皮光头男拯救世界这件事。潜心于学习备战高考显然是一件远远优先于投喂废物大哥的事。

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选的。

话说回来，疏桐明年高考的话。

「你已经考完了吗？高考。」

从疏桐手中接过了投喂我的任务，比她大一岁的柳知柚小姐似乎已经卸下了高考生的重担，迎来了12年受教育经历中可能是最自由的暑假。

「嗯……其实我没有去参加高考，我去考了国家一级废物哥哥饲养许可证。」

「嗯，就这样饲养我到老吧！」

「但是感觉这样的人生好像一片灰暗啊。放弃了高考，选择去饲养废物哥哥什么的。」

「没事的，你我兄妹二人合力，夺取天下岂不是易如反掌？」

「好！我们去夺取天下！」

「顺便也带上疏桐！」

「顺便也带上……不行不行，疏桐还要参加高考呢。」

与夺取天下相比，确实是参加高考比较重要点。

「那就等她考完试再去夺取天下吧，我们兄妹三人合力，天下焉有敌手？」

那个不满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不是知柚小姐你先开始胡诌的吗。

坐在我床上的她慢慢躺下，望着天花板开始叹气。

「唉……」

「没考好？」

「马马虎虎吧。」

「那是什么意思？」

「不算糟糕也不算好。」

「那为什么要叹气？」

「因为选择太多了选不过来啊！」

说着，她伸手够到我的枕头将其抱入怀中，在床上翻滚着撒气。

连烦恼都显得如此奢侈，这难道是什么新型的炫耀方式吗。

「哥哥还记得艺恩姐吗？」

「记得啊，怎么了？」

「她现在在南城大学读书来着。」

「是吗，那不挺好的吗，你也想去南大？」

「不不，我的目标一开始其实是北门大学。」

「原来我们家知柚这么厉害吗？」

如果采访全国刚上高一的同学最想考上哪所大学，得到的回答99%都会是北门大学。但是其中只有0.01%的人会得偿所愿。

「哼哼，比某个高二辍学的家伙厉害哦。」

「嗯嗯，比某个高二辍学的家伙厉害呢。」

我自认并没有辍学，只是提前毕业，提前就业了而已。

虽然大多数人都不认可我的工作，但是我想说：劳动不分贵贱，只是分工不同。尽管我的劳动不那么清晰可见。

「但是我仔细想了想，北门大学真的是我的目标吗？」

仅仅受其头衔煽动而冲动报考的学生也不在少数，到最后才发现自己不适合那里。不过这都是高材生的烦恼了，对于我而言仅仅是当那里的门卫大概都足以自豪了。

「那干脆以饲养哥哥一辈子为人生目标吧。」

因为是能够考上北门大学的高材生，我在她身上看到了饲养我一辈子的潜力和可能性。连这样虚浮的未来都觉得异常真实了起来。

「从综合实力上来讲的话，确实是北大更厉害。但在教育学专业上，其实是南大要更厉害哦。」

虽然饲养的话题被无视了，但是听到了这辈子都用不上的知识，所以还是有收获的。

「而且南大离家更近一些。」

「也不会浪费我的分数。」

教育学专业最强一档的学校应该是各类师范学校吧。但估计她的分数已经远超过那些学校了。

「那干脆去南大吧，刚好你的艺恩姐也在那儿读书。」

刘艺恩是我们兄妹三人从玩小到大的玩伴。虽然我和她疏远了，但她们应该还保持着良好的友谊吧。

知柚猛地坐了起来，随即摇头大喊道。

「就是因为艺恩姐也在那里读书才会犹豫啊！」

「是吗？为什么？」

似乎得到了和猜测完全相反的回答。

说来惭愧，因为太久没有在意这些人际关系，我现在的人际关系在社会上和穴居原始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就连和知柚像现在一样对话交流也是十分难得的，倒不如说我很惊讶我们停滞了这么久的兄妹感情居然还能支撑这样的对话交流。真是小瞧她对我这个废物大哥的感情了。

「哥哥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尤其是在人际关系方面。这样的话在我耳里听起来像找茬一样。

知柚先是惊讶，而后脸上流露出几分迟疑之情，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我某件事。

「你说吧，我最喜欢在别人背后说坏话了。」

「我突然不想讲了。」

「原来真的是要讲别人的坏话吗……」

「……你那是什么表情？居然被废物大哥瞧不起了……这件事可以在2025年度柳知柚的耻辱事件榜上排第一了。」

「咳咳，尊敬的家长、敬爱的老师以及同学们……」

「别突然开始发表获奖感言啊！」

「那就直接颁发奖状或者奖杯给我吧。」

「这个给你。」

知柚把她一直抱着的我的枕头双手递向我，但我没有能接住奖品的空闲。

「我还在吃饭呢。」

因为一直在讲话，所以进食速度异常缓慢。

知柚将原本要颁发给我的奖品收回怀中，跪坐在床上，微微歪着头试探性地问道。

「哥哥你是真傻还是在装傻？」

「要骂我可以直接点，不用那么委婉，我受得住。」

「……不敢随便骂你，感觉废物哥哥是挨骂后会感到兴奋的变态。」

「因为你这句话，我已经开始兴奋了。」

「废物变态哥哥！」

「多谢款待。」

那种发自内心厌恶的冷漠眼神也是套餐里的一部分吗？看来我必须找到比普通的好评更好的评价了。

「疏桐她……好像很讨厌艺恩姐。」

「难道不是你本人讨厌刘艺恩吗？」

在我眼中，疏桐和刘艺恩感情很好，反而是知柚和刘艺恩的感情要淡一些。

知柚白了我一眼。

「我讨厌废物变态哥哥都不可能讨厌艺恩姐！」

「80分吧。」

如果不是因为真的有点伤心了，我可能会打99分。

「不理你了！」

因为对方似乎真的快要生气了，我赶紧从搞怪的模式切换回来。

「老实讲，这算不上什么正经的理由吧。」

就算疏桐真的讨厌刘艺恩，知柚本人还和刘艺恩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不是吗？既然和刘艺恩的感情都大于我们那淡泊的兄妹之情，不应该对这种小事稍微放松点吗。

「疏桐说……不要和艺恩姐扯上关系，否则会变得不幸……」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鬼话。

「就像哥哥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