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商會等人已經決定明早才出發，在這段期間內，其實眾人在完成營地之後可以做的事情並不多，因此現在大衛等人正在談論是否要與村民做買賣。

販賣預備要在南境出售的商品，收購《哥彭村》村民手中擁有的特產品，或是進行以物易物的簡單買賣，由於他們身為部下無法擅自決定對商品的處置，因此才在這個空檔彙整意見準備一次向威廉報告。

至於與商會活動無關的婦女們幾乎都在一邊談天休息，或是事先處理晚餐的食材。平時那些商會家屬的婦女們都會為各自的家庭忙碌，鮮少有這樣與外人接觸的機會，與人相聚閒聊也是旅行中的樂趣之一。

莎娜正在與村裡的婦人交談，蕾納蕾亞則是少見地沒有黏在金髮幼女身邊，一副神神祕祕地不知在準備著什麼，落單的只有身為此行唯一孩童的愛麗西亞。

 

「抱抱！」看見黑髮少年與蘇薇亞一同回到臨時營地，剛從說教地獄脫離不久的愛麗西亞立刻撲向了兄長的懷抱。小女孩像是無尾熊一般緊緊抓著威廉的身體，還將腦袋埋進腹部的位置不斷撒嬌著。

多少猜到發生什麼的威廉只是平淡的笑了笑將妹妹一把抱起，在翠髮少女訝異的目光下讓撐著愛麗西亞嬌小的身體繼續走路。環抱著兄長頸脖的小女孩則是將下巴靠在肩上，一面像貓咪一樣蹭著一面發出意義不明的哼哼聲。

「兄妹倆的感情很好呢，小愛麗都會向威廉大人撒嬌，我記得海爾森家主收養小愛麗不是最近的事情嗎？」看著黑髮少年面帶微笑地接受了愛麗西亞的撒嬌行為，其舉止十分自然能看出威廉身為兄長很習慣與妹妹的肌膚之親，那寵溺模樣完全沒有先前憤怒的影子，讓略感意外的蘇薇亞忍不住提出疑問。

「年紀小的孩子不都是這樣嗎，況且我平時也有太多空閒陪她玩耍，偶爾陪陪她也沒什麼不好。」順著妹妹喜歡的方式摸了摸她淡金色小腦袋，畢竟家中已先有了一個習慣以肢體接觸表現感情的女僕，跟親近對象擁抱這種程度威廉早已習慣，也不覺得有多特別。當然，僅限於特定的對象。

「就我看來，小愛麗跟其他的孩子相比也是個十足的撒嬌鬼喔。難道威廉大人小時候也會這樣向人撒嬌嗎？令人意外呢。」

「………。」威廉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在他小時候確實有希望被雙親關注的時期，尤其在母親離世後，他十分冀望得到父親與家臣的認可，因此才做出了當年將帝國魔獸兵吸引至村莊的愚行。

也正是因為如此，現在的他才能夠明白失去母親的愛麗西亞那渴望親情的心情，盡己所能對妹妹給予包容與關注。

自從愛麗西亞與他共同生活之後，威廉便發現金髮幼女非常擅長看人臉色，不只明白從他人的表情與反應看出何時能撒嬌、何時應該迴避、該如何讓自己討人喜愛，還懂得主動幫助他人博取好感，完全不像正值貪玩年紀的孩童。

與同年紀整天只知道玩耍的孩童不同，愛麗西亞一直盡全力讓他們兩個新家人喜歡上自己，過度懂事到令人心疼的地步。本來威廉與小女孩只是基於契約建立的庇護關係，可是成為家人一同生活，累積下的感情讓他開始接受成為兄長的角色，雖有過度寵溺的嫌疑，只要妹妹的行為沒有超過難以收拾的程度，威廉都會盡可能滿足她微小的任性。

見眾人都做著自己的事沒空搭理他這個名義上的首領，威廉便抱著妹妹到烹飪用的篝火邊充當椅子的木樁上坐下，決定今日直到愛麗西亞心滿意足為止都會陪著她。

「小愛麗看起來很開心呢，雖然有聽說過擁抱可以讓人心情愉悅，實際上像這樣擁抱感覺舒適嗎？」在右側坐下的蘇薇亞一眼就看出了愛麗西亞其實並沒有因說教而鬧情緒，只是單純為了向兄長撒嬌而扮演出不開心的模樣。

金髮幼女還偷偷地向蘇薇亞投以炫耀般的視線，這般小小的心機讓令蘇薇亞想起小時候的自己，對於愛麗西亞，她抱持著與姑祖母不同感覺的親近感。

「我自己感覺並不討厭也沒有特別喜歡，不過愛麗西亞跟莎娜似乎都很喜歡擁抱，所以平常也都會這樣抱抱她們。雖然最後還成了小宅邸的家規有點奇怪就是了，學姐都沒有和家人擁抱過嗎？」黑髮少年嘴上如此說著，拍拍妹妹的肩膀讓她坐在自己膝上換成從背後抱住她的姿勢，任由金髮幼女抓著自己的手掌把玩。

將自己小小的手掌對上他的手比較著大小，觀察著掌紋與厚繭，即使威廉並不明白這些有什有趣，看著愛麗西亞樂此不疲的模樣，少年也任由她去。之後少年還替妹妹梳了梳頭髮，將些許纏繞在一起、打結的部份梳好，重新綁了個小馬尾。

看著這溫馨的互動，少女回憶起小時候的事情。發現到自己因為早慧，身邊幾乎沒有人將她當成孩子看待，會摸摸她的頭或是將她抱在懷裡的也只有有著一半森靈血統的母親。

「自從十二歲之後除了母親之外的人很少會把我當孩子，家裡人也沒有像這樣肌膚之親的習慣，上次和家人撒嬌好像是……十三歲的時候吧。」

因為是長壽種族的混血，蘇薇亞的母親比起史瓦特領地中所有的老人都要年長，雖然身為女兒的她也不清楚自己的親生母親實際年齡的數字，或許除了作為丈夫的父親之外，所有的領民在她眼裡都跟小孩子差不多也說不定。

「如果這麼在意，妳自己試試看不就能明白了嗎？愛麗要不要換蘇薇亞學姐抱抱？」看出蘇薇亞那隱約帶有好奇與羨慕的目光，威廉向她提出了建議。只是出乎少年的意料，坐在他膝上抱著他手臂的愛麗西亞一口拒絕了。

「不要！姐姐先前的時候沒有幫愛麗，愛麗不要給姐姐抱抱。」記恨於先前被見死不救的事情，小女孩嘟著嘴撇過頭，表現出抗拒。

蘇薇亞見狀面露難色，先是以視線向威廉尋求協助，然後在得到對方表示愛莫能助的暗示後，開始以多數小朋友最喜歡的事物進行誘惑：「別這樣嘛……啊～對了！等等索菲姐姐烤又香又好吃的鬆餅給小愛麗，就原諒姐姐，讓姐姐抱抱好不好？。」

「鬆餅？香香又甜甜的？」聽見這個對孩童極有魅力的提案，愛麗西亞露出了既抗拒又難以拒絕甜食誘惑的糾結模樣。這副與夏綠蒂極為相似的感覺讓威廉會心一笑，暗自決定等到了城市就物色些當地盛產的水果點心讓平時鮮少對家人展現任性的妹妹高興一下。

「是呦～～善用魔法的話，簡單的點心就算是在野外也能做出來。姐姐可是很擅長做點心的，小愛麗要不要學？吃了小愛麗親手做的鬆餅威廉大人也會很開心的。」最後翠髮的少女拿出討兄長開心這點當作追擊的手段，看出了愛麗西亞對威廉的重視，洞悉人心的惡女對孩童發出誘惑的低語。

「嗚……那就給抱一下下，之後姐姐要給愛麗做鬆餅，約好了喔！」受到甜食與情感上的雙重誘惑，金髮幼女答應了蘇薇亞的要求，依依不捨地離開兄長的懷抱。

小女孩皺著小臉轉向身邊的大姐姐張開雙臂，臉上的表情宛如童話故事中勇敢女主角為了保護同伴向邪惡魔女獻出性命般壯烈。只是當愛麗西亞進入蘇薇亞的懷抱中之後，緊張的表情很快地因對方身上淡雅的香味所舒緩，被這如置身大自然搖籃中的舒適感所俘虜。

「姐姐身上有香香的味道，軟軟的好舒服……。」在堪稱魔性的懷抱下，金髮幼女下意識埋進蘇薇亞的胸部之間，微微恍惚的表情彷彿隨時都會睡著般，這副模樣讓翠髮少女感到無比可愛。

「果然小孩子小小的真可愛～～真希望母親跟父親能多生個弟弟或是妹妹，要是小愛麗是我的妹妹該有多好呢。呼姆……被人撒嬌就是這種感覺嗎？嗯嗯…這種被對方依靠的感覺還不壞。」看著小女孩像小動物般的模樣，讓首次主動擁抱他人的蘇薇亞心中湧現出溫暖的充實感。

想抱緊、想疼愛的親近之情不斷湧現，少女效仿起威廉先前的動作撫摸那黯淡的金髮，還不由自主地蹭蹭她軟呼呼的臉頰，感受對方牛奶般的氣味。

將家人視為最重要存在的愛麗西亞對蘇薇亞的話產生了反應，驚覺自己竟然舒適到忘記了掙扎，連忙回過神來問道：「索菲姐姐想跟愛麗成為家人？」

「是呢～姐姐我啊其實很想跟威廉大人結婚，可是卻被拒絕了。小愛麗要不要跟姐姐一起說服威廉大人？要是能跟姐姐成為家人，每天～每天都有好吃的點心可以吃喔。」

「姐姐跟愛麗一樣也想跟哥哥生寶寶？」

「威廉大人……原來你喜好年幼的類型？確實露莉亞小姐臉看起來比較稚嫩…難怪本小姐的誘惑沒什麼效果，真是出人意料呢。」聽見小女孩出乎意料的話語，蘇薇亞望向黑髮少年的視線充滿了訝異。

「我必須澄清一下，我對幼童沒有興趣，愛麗西亞會有這種想法也不是我教的，而是她母親灌輸給她的東西。在這孩子的認知裡，一起生育孩子就是成為家人的方法。雖然價值觀跟普通的孩子有很大的偏差，這大概只是跟「長大想跟父親結婚」一樣的感覺，別太認真。」一聽見妹妹做出了會讓人產生誤解的發言，原本正以溫馨目光看著兩人的威廉立刻冒出冷汗，急忙替自己的名譽做出辯護，生怕蘇薇亞將他誤會成跟艾溫雷伊同樣的年幼愛好者。

相對於某個不懂女人心的少年，翠髮少女反而認為這名小女孩是認真的，如果未來長大後的愛麗西亞真的向兄長發起攻勢，屆時威廉的反應一定會精彩無比。對未來尚未發生的情境產生期待，蘇薇亞積極考慮起趁早將愛麗西亞拉進自己陣線的想法，想要攻陷眼前這個各種意義上都很頑固的人，珍貴的同伴怎麼都不嫌多。

「哼～～是這樣啊～～～小愛麗妳聽聽，這個人完全不懂女孩子的想法，明明只要爽快的說聲「沒問題，成為我的女人吧」就行了。表面上很紳士，實際上對人一點也不溫柔，喜歡他的我們真是命苦，哭斯～哭斯…。」

「姐姐不哭～不哭，愛麗會告訴姐姐很多哥哥的事情，愛麗也會跟姐姐一起加油，不要放棄！」明明是一眼就能識破的假哭，愛麗西亞卻反過來摸摸蘇薇亞的頭安慰她，似乎將少女的玩笑話信以為真一樣。

威廉見妹妹並沒有因被蘇薇亞抱著產生反感，現在還一起開起了玩笑，在莞爾之餘便開始拿出之前未消化的小說讀了起來，殊不知自己妹妹與腹黑學姐接下來的對話內容並不如物理上的距離般友好。

當兄長沈浸在文字中的時候，金髮幼女天真無邪的臉上才浮現了狡詰的笑意，以待在少女懷抱的姿勢向悄聲蘇薇亞開口：「大姐姐真的也喜歡哥哥嗎？哥哥大人可是有很多缺點的，懶惰、壞心眼、喜歡欺負人，難道大姐姐跟露莉亞姐姐一樣喜歡被欺負嗎？」

「不知道呢，要是威廉大人願意欺負我說不定就能知道答案了。為什麼小愛麗突然問這個？」

「因為大姐姐會喜歡哥哥大人很奇怪，很窮、對人很嚴厲、從不相信別人，又很少會考慮別人的感受，是個很過份的人，為什麼大姐姐會喜歡哥哥大人呢？還是說您只是想利用哥哥些做什麼嗎？」這名身上充滿特異性的小女孩，用開玩笑般的口吻開始細數自己兄長的缺點，並藉此向眼前的女性提出質問。

愛麗西亞灰眼中透出審視與警戒的視線，讓蘇薇亞即刻明白到自己似乎成為了她提防的對象，就像是在學院時克莉絲提娜王女對她投射的視線相同，那是女性提防同性的眼神。

看見金髮幼女的用詞與氛圍產生變化，蘇薇亞察覺到此時的愛麗西亞正處於莎娜說過的「防衛態勢」，而那個需要防備的對象正是自己。

從蘇薇亞的角度來說，小女孩的行為就像是連牙都尚未長齊的幼犬正對她發出威嚇一樣，如此行為她感到萬分可愛。而愛麗西亞突然展現戒備的態度肯定也是因為她先前的話所致，是出於對兄長的獨占欲，抑或是單純想保護少年都無妨，蘇薇亞心中追求未知的猛獸開始對金髮幼女產生了興趣。

幼時與愛麗西亞同樣早慧的翠髮少女很清楚，面對心智成熟的孩子絕不能用敷衍、哄騙的方式對待，必須拿出對等的態度交談，不然絕對無法被認可。

因此蘇薇亞在組織好語言與想法後，繼續輕輕撫摸愛麗西亞的頭，以認真的口吻回覆道：「也許真的跟小西亞說得一樣，我接近威廉大人只是想利用他滿足自己對「刺激」的渴望。威廉大人很有趣，每次看著都能從他身上發現新的東西，從來都不讓人厭倦，跟他在一起能讓我忘記無聊跟那些「貴族間」討厭的事情。」

「我想繼續擁有這樣的時光，為了這個，我就算只被威廉大人當成便利的女人也不介意。而且別看大姐姐我這樣，我可是很壞～很壞～的女人，知道這點還願意跟我當朋友的人幾乎沒有，所以威廉大人對我來說是特別的人。」

「大姐姐果然跟我想的一樣是變態呢，唉……哥哥大人真是辛苦。」聽見翠髮少女給出的答案，西亞皺著小臉露出了帶有反感的表情，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金髮幼女的態度非常失禮，與先前不同，毫無保留地表露出惡意的一面，就像是平時累積的負面感情全都在西亞出現的時候一同釋放了出來。這般模樣與少女自己卸下偽裝的姿態極為相似，現在與西亞對話的感覺就像是跟小時候的自己交談一般，令蘇薇亞相當愉快。

「不過除了這個之外，我想其他的部份小西亞妳們是一樣的，想被疼愛、被重視、想更加親密。我們都想成為被威廉大人珍惜的對象，所以放心吧，大姐姐不會從妳們身邊搶走威廉大人，也絕對不會加害於他，我只是想分到威廉大人感情中的一點點而已。」

「真的？既然大姐姐自己都說自己很壞，還要我相信妳的話嗎？」從愛麗西亞的觀察中，蘇薇亞跟至今所見到的姐姐們不同，她從未接觸過這種善於隱藏與偽裝自己的女性，對要不要冒著風險使用魔法窺探對方的真實性格感到猶豫。

「我不會立刻就要小西亞相信我，我是真的很喜歡威廉大人，想跟你們成為家人也是真心的，希望妳能給姐姐我一點證明自己的時間。如果妳認為姐姐我會危害到你們或是沒有那個資格，小西亞隨時都可以動手，前提是小西亞真的能找到姐姐會對你們不利「證據」呢。」然而就像看穿了這點一般，蘇薇亞在心中加深了笑意，做出了像是挑釁的發言。

「嗚…我知道了，就暫時相信大姐姐吧，要記得我會一直看著喔。」經過一陣苦惱之後，金髮幼女還是做出了持續觀察的選擇。西亞並沒有相信蘇薇亞的一面之詞，只是在心中做好了長期抗戰的準備，畢竟要是再違反與兄長的約定隨意使用魔法，很可能會受到比先前還要嚴重的處罰。

小女孩與兄長的約定並非契約，而是單純的口頭約定，因此要遵守還是打破全在她自己的一念之間。只是金髮幼女沒有那個膽量在沒有幫手或靠山的情況下挑戰少年容忍的界線，畢竟平時會嬌慣她、包容她大部分任性的威廉只有在約定上格外嚴苛。

「哼哼～就等著瞧吧，到時候一定會讓小西亞成為我的妹妹的～」

得到了往後與小女孩鬥智的新樂趣，翠髮少女開心地摸了摸那淡金色的小腦袋，還用手捏了捏愛麗西亞的臉向對方表示著親愛之情。

「嗚…不要一直摸頭！被哥哥大人梳好的頭髮要亂了，要是掉頭髮妳怎麼賠我。哥哥大人！姐姐欺負我！」只是不擅長面對他人善意的西亞開始掙扎了起來，抱著頭逃開了蘇薇亞的懷抱跑向了威廉。

「怎麼說是欺負呢？小西亞也很喜歡這樣不是嗎？呼呼～真可愛～～」蘇薇亞嬉笑著再次抱緊一副厭惡表情的金髮幼女，沒能回到兄長身邊的西亞完全無法抵抗對方的力氣，只能認命地任由她施為。

而聽見妹妹呼喊的威廉過回神來卻一頭霧水，先是對為何會切換成西亞感到疑惑，可接著看著兩人感情很好似地相互打鬧後，黑髮少年臉上便露出了平淡的微笑，完全不清楚眼前的大小惡女背著他建立起了監督者與被監督者的奇妙關係。

由於威廉的關注重新回到兩人身上，無法再繼續試探對方的兩名女孩只好開始聊起了黑髮少年的喜好，一邊說著喜歡的東西，等等要做什麼樣的點心，直到某位不請自來的少年打斷這段時間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