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酒吧之內


在紅髮女子講述經過的過程中,派崔克的臉從最初的威嚴霸氣逐漸轉變成了哭笑不得的微妙表情,這好氣又好笑的神情像是得知兒子在外闖禍的老父親一般。這副神情放在相貌凶狠的壯漢臉上相當逗趣,與平時指揮部下時充滿威嚴的模樣相距甚遠。


「以上就是我知道的部份,在那之後我就被艾溫雷伊用魔法之手扔了出去,跑到結界邊緣等待了大約十幾分鐘。之後結界突然被一道光柱一樣的魔法打碎,我判斷回去也沒有幫助就直接來到這裡求援了。」


而在聽完朵麗兒所知的部份之後,先是向同伴擺手示意解除警戒,之後這名商會的二把手哈哈大笑了起來,向眾人道:「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少主真是沒讓人失望過!博克!把下注的名單拿出來,賭輸的傢伙乖乖掏錢吧!哈哈!今天發財的派崔克大爺請客,全部給我喝!」


「可惡!還以為金髮小子能爭氣點,才一週就出事。」

「看老子今天喝乾你的錢包!」

「啊啊…我僅剩的金幣啊…」

「呀哈~下注賭對了!把錢吐出來吧~」


在紅髮雙胞胎的面前,前黑手黨的成員們解開包圍的態勢紛紛發出哀號,少數兩三名男子則是截然相反露出喜悅的神色,催促擔任莊家的人出下注名單搜刮著賭金。


「誰叫你們對少主信心不足,賭艾溫小子撐不過兩週的還有誰?趕緊把錢分了。對了對了~小姐們也坐下吧,抱歉吶~誤會妳們兩位是敵人了,作為賠罪想吃、想喝什麼儘管說,接下來的當我請客。」金髮壯漢重新戴回墨鏡、收斂起所有的威壓恢復成瑞莎最初所見的形象,威嚴與霸氣消失無蹤,只是名慷慨的酒館老闆。


「真的!那我還想吃炸魚排還有…啊痛!」見對方恢復笑意,單純認定危機解除的瑞莎立刻開心的順從起旺盛的食慾,只是被姊姊充滿怨念的拳頭打在身上,令她沒能完成點餐。


「瑞莎先閉嘴,抱歉派崔克大人,我無法理解現在的狀況,難道不是應該先去救艾溫雷伊.賽那羅斯嗎?」西諾特一黨得知金髮少年被抓走時的反應並不正常,不只像是早有預料,而且還像是當作玩笑般打起賭將艾溫雷伊的災難當作玩樂性質的遊戲,其對待方式完全不像是朵麗兒所認知「夥伴關係」。


「總之先把這個披上,妳這副模樣對我們這些臭男人刺激太強了,這樣下去會沒辦法好好說話。」金髮壯漢也不急著做出解釋,只是先走向方翻找出一件旅行用的舊斗篷遞給了給衣衫不整的紅髮女子。


朵麗兒微微撇開視線,收下了斗篷披在身上,還不忘細弱蚊蚋地道了聲謝。縱然是黑手黨成員給予的東西,朵麗兒也沒能向往常般一口拒絕,難以釐清的諸多疑問與妹妹受到照顧的事實令她不知該如何判斷。


「謝謝……你們的同伴就這樣被騎士帶去關押所沒問題嗎?」女子努力維持著撲克臉不讓他人察覺心境上的動搖,急著轉移話題,就算她能夠在他人的視線下保持鎮定也不代表不會感到羞恥。


重新回到吧台後的壯漢先是替自己倒了杯啤酒,暢快地痛飲了一大口後回答:「啊啊,這個不用著急,被小公主找麻煩對他來說也不是第一次,等小子自己被放回來就行。少主也早預料到那個蠢小子會惹事生非並做好了後續的安排,倒不如說是少主留給小公主的信製造了她找小子麻煩的「動機」。目的在於給艾溫雷伊打個警醒,讓那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明白就算少主本人不在也有人能治他,事情鬧大這點算是意外,小姐妳也只是不湊巧被牽連而已。」


「而且,惹上騎士是那小子自己的錯,誰叫他在街上隨便用那種大規模的結界魔法。不考慮後果胡鬧一通,被抓了也怪不得誰,只希望他被放出來的時候屁股還是完整的~哈哈哈哈~~。」


俗話說天才與笨蛋只有一線之隔,意指常見的天才思考方式與行為不被他人所理解。而老是口出狂言,挑戰他人忍耐界線的金髮少年在派崔克眼中不過是一個有著超常能力的小鬼頭,與常人不同的只有社會常識以及價值觀兩點。


在把艾溫雷伊理解成幼稚的孩童之後,金髮壯漢察覺到這個被譽為天才的少年其實並不難懂,至少比被他們奉為少主的威廉相比,艾溫雷伊.賽那羅斯的心智成熟度並不高。


「就為了這個?為了給同伴一個警告刻意做出這樣像是……暗算的舉動?」雖然惹上騎士的原因朵麗兒自己也有錯,只是威廉.海爾森對同伴如此不信任這點讓她感到意外。


「哈哈,妳們這些外地人覺得難以置信對吧?撇開那個小子原先是敵人這點不提,在這個王都裡…不…對貴族老爺們來說這可是跟吃飯喝水一樣理所當然的事情。依靠力量擺平一切的傢伙是三流,背地裡暗算並取得利益的人是常態,不浪費力氣出手,靠著威望跟名聲立於不敗之地的才是其中的佼佼者。」


「你們真的是黑手黨…西諾特家族的人?跟我們見過的威廉.海爾森不一樣,你們給我的感覺親切過頭了,不只妹妹似乎受您照顧,我以為黑手黨的人會跟漢庫斯家族的人一樣……危險又陰暗。」


「是「前」黑手黨,現在我們在少主的領導下成了正經的商會,平時做著正經的買賣,只有在必要的時候會介入裏側的問題。不過親切可就難說了,說不定這只是讓妳們這種鄉下來的小姑娘鬆懈大意的假象,掉以輕心的話可是會吃大虧的。」


「不過,漢庫斯啊……,最近傳聞王都裡多了幾個替漢庫斯家族跑腿的外地人,妳們就是其中一員吧?明明跟那群傢伙打交道,卻對我們的事情一無所知,簡直不可思議。」部下調查出的近期情報,經營黑市走私的漢庫斯家族似乎僱用了一批生面孔的人手,祕密運送著新的走私商品,不過派崔克認為這可能只是為了掩蓋什麼故意放出的煙霧彈,還特別追蹤著這件事情。


「他們不就只是交易非法物品的一群人嗎?雖然那些人看人的視線很噁心,不過付錢的時候很爽快,每次完成工作都能拿到二十枚銀幣喔。」聽見了自己知道的事情,瑞莎不禁插嘴,被晾在旁邊又沒有食物吃讓她感到有些不滿。


「小姐……妳們不知道行情就替他們工作?」聽見瑞莎的回答,老練的情報分子對這名身為同類的少女竟然如此無知感到訝異。從事那種高風險的地下工作能得到的報酬竟然只有寥寥數枚銀幣,與她們付出的風險相比,作為回報的價格廉價到令人想哭。


在王都地下社會,就算是最底層的小混混或是乞丐都明白絕對不能扯上關係的勢力是哪幾個,因為那已經是關乎生存的重要「常識」。而眼前兩名明顯身手不錯的紅髮女子竟然對這種關乎性命情報如此缺乏,派崔克不禁在心中感慨這對姊妹竟然還沒被滅口或是成為奴隸商品根本是個奇蹟。


必要情報與裏側常識的缺乏、擁有能力卻無從利用,這兩個年輕的女性令派崔克產生了實在看不下去的心情,更是讓他想起了年輕之時在外闖蕩的往事。


那是一群空有衝勁的年輕人離鄉背井追求名利的故事,只是故事內容並不是如童話般美好,遭遇陷害,半數的同伴亡故,是在這個世間司空見慣,滿是瘡痍與遺憾的落魄結局。


刀疤男揉了揉眉心驅散突然湧現出的回憶,向明顯成熟許多的姊姊道:「那個啊…是叫朵麗兒小姐對吧,因為是沒有利害關係才這麼說的,王都對外來的地下住民可不是什麼好地方,沒有靠山的話建議妳們早點到其他城鎮另謀生路吧。如果執意留在王都,也最好不要跟漢庫斯家族跟卡卓納塔家族扯上關係,漢庫斯的混帳重視利益大於道義,萬一你太過深入他們的工作又沒能持續展現出價值很容易會被滅口,卡卓納塔更不用提,身為女性你應該能明白。」


「您說得沒錯,最近我深刻感受到這點,謝謝您的忠告。只是我們有不得不在這裡的理由,不能接受這個建議。」自從離開故鄉之後,她們姊妹遇上了許多的問題,遭遇盜賊、被騙光盤纏、甚至好不容易到了王都也沒能有一份能夠支持正常生計的工作。


不只是常識與他人交流能力上有所欠缺,甚至在生計上都遭遇了障礙,最後只能半吊子地靠著蘇西.拉德麗給予的善意勉強撐了下來。


可因未能受到拜恩的認可,兩人的現況依舊嚴峻,金錢與生計上的現實問題逼得姊妹兩人不得不尋找新的出路。


「是嗎?那我這個無關者就不多說了。那要不要點些什麼?我個人推薦炸魚跟薯條,如果不想等太久的話先來點飲料也可以。」


「……那麼請給我牛奶,不過看起來是我誤會艾溫雷伊了,收下的錢跟魔法道具得還給他,只是要向那個傢伙道歉有點……。」環顧了眼正在暢飲的黑手黨成員,以及髮膚無損的笨蛋妹妹,朵麗兒發出了嘆息。


「小姐老實過頭了,那些東西妳就收下來當精神賠償吧,那個有錢到讓人生氣的小子應該不會在意這種「小事」。跟記仇的少主不一樣,艾溫小子比妳想像的要大度得多,況且……估計離他被放回來至少還需要兩天,小姐你還有很多時間可以考慮要不要道歉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