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打算與平民一起搶位子的威廉被抓到了貴賓席上,起先因為感受不少貴族的視線不由得產生了警戒,後來發現自己只是被當成隨從一樣的附屬品時,少年的心情變得有些微妙。
自己是威廉.海爾森的事實似乎沒有暴露,看來只是因為在各種意義上很顯眼的王女殿下身邊出現了新的人物,才會受到一時的審視。
「貴族們沒看出是威廉先生呢,明明先前在比賽的時候都看得很入迷,本人就在眼前卻完全沒認出來。」
「怎麼樣都可以啦,本公主想看看那個沒禮貌的矮子有多少能耐,既然是劍聖候補應該很能打。對手是誰來著?威廉你應該知道吧?」
「是聖國的留學生之一,名字是「佐籐和也」,與另一名留學生霧島櫻師出同門,實力未知,目前蒐集到的情報只知道本人是個富有正義感的青年,再來就是女性關係很亂這兩點而已。還有…我不能站在後面嗎?不起眼的位置比較適合我。」
貴賓席每人都有著獨立的舒適座椅,而一般來說侍者或是僕從都會在身後一段距離待命以便隨時服侍主人,但本該被其他人當成小石子的威廉被迫坐在兩名少女之間,使偽裝失去了意義。
「不能,給本公主乖乖當解說,另外本公主要飲料。」
無論如何還是得當僕從的少年放棄了掙扎,決定把精神放在觀賞比賽上頭,這也是為了自己人身安全的重要調查,畢竟即將上場的選手是一名聖國刀術的高手。
由於被某個喜歡砍人的女怪物盯上,少年終於有了認真研究聖國刀術的意思,而那個與少女使用同樣劍術的佐籐和也正是最好的情報來源。
雙方選手已經在觀眾分的歡呼聲中入場,站在場中的分別是身著仿軍服服飾的佐籐和也以及穿著制服的卡爾德斯.戴亞迪安,互相對視的兩名劍士同樣有著聖國血統,一個帶著和善的笑意、另一個則是向對手怒目而視,兩人之間的態度似乎有著極大的溫度差。
「那個花心男好像很厲害,那個矮冬瓜能贏嗎?」看著個頭比對方矮上一截的卡爾德斯,克莉絲說出了非常失禮的感想。
「不知道呢,只是聽說戴亞迪安先生除了身體強化之外不會使用其他魔法,只靠劍術能做到什麼程度,人家也很好奇。在課堂跟戴亞迪安先生交手過的威廉先生怎麼看呢,果然希望認識的人晉級嗎?」
「誰輸誰贏我倒是無所謂,真要說的話我挺想看看卡爾德斯輸掉後的表情吧,因為很難想像會是什麼樣的表情,挺想見識一次。話說回來,那傢伙真是有錢…三把都是魔劍,而且其中兩把是有年頭的古物,難道是傳聞中劍聖一脈傳承下來的武具嗎?」與少女們在意的地方不同,威廉的視線放在兩人的武器上,來自聖國的風流青年腰間配著一柄打刀,而來自劍聖家系的孤高男則是以腰間一把、背後兩把劍的狀態上場。
對於露莉亞的問題,威廉給出了很有個人風格回答,只是少年的語氣中流露著對有錢人的羨慕與忌妒,讓銀髮少女不禁感到有趣。
「威廉先生也有跟克莉絲一樣惡趣味的一面呢。」
王國中有著劍聖家代代都在收集古代魔劍與聖劍的傳聞,據說戴亞迪安家的武器庫中全都是自古赫赫有名的遺產兵器,而家族傳承的劍聖稱號便是作為武器管理人的代稱。
而除了王國之外,其他的國家也有類似的的神兵利器存在,例如聖天教供奉的聖劍《神刀.拂光》,聖國皇室的《金宿王劍》以及南方聯邦有名的古代遺產《日輪之冕》,那些據說都是古代人為了應對災難與天敵所創造的救世之力。
當然並非所有的古代魔劍都有那種毀天滅地的力量,不過視特殊能力而定,以一己之力匹敵整個軍隊是可能的。魔劍只要注入魔力就能發動,其意義在於即使沒有使用魔法的素質也能夠使用魔劍這點,即使需要一定程度的魔力操作能力跟訓練才能完整駕馭魔劍,其便利性依然無可動搖。
沒有人知道戴亞迪安家到底收藏了多少這樣的東西,只知道被選為劍聖候補的英傑會同時被交付無數劍藏的其中一把,而繼承劍聖名號正這意味著同時繼承這些足以顛覆一個國家的寶庫。
場間響起比賽開始的信號,灌注於兵器的魔力化為劍閃砍向對方,劍士與劍士的交鋒並沒有如魔法師戰鬥般華麗,但是從飛濺的沙塵跟不斷被魔力切裂的地面能感受到難以形容的魄力。
而此次威廉終於一睹刀術的戰鬥方式,佐籐和也出招以揮砍、切割為主,鮮少以刀身格擋、承接攻擊、幾乎貫徹迴避,與使用騎士劍為主的王國劍術完全不同,使用暗殺劍術的他能夠明白,刀術是為了斬殺人類發展出的技術。
青年劍士使用的打刀由於刀身偏薄、不能粗暴的揮砍或隨意與敵人劍刃交鋒,是一種需要極高技量才能發揮出一定水準的武器。揮刀的時候也是如此,威廉觀察到那是將刀刃抵在目標上仰賴其鋒利度將之切裂,加上高強度的《銳刃》能將卡爾德斯用於防禦的魔力如薄紙般切開。
雙方初步的試探已經結束,出招的頻率急遽提昇,兩人所有的攻擊都是朝著要害而去,沒有絲毫的遲疑。刀鋒與劍刃突破護身魔力、劃過皮膚,在金屬的光影之中開始混入了鮮紅的色彩,此時此刻所有的觀眾都意識到了比賽比起單純的競技更像是平時無法見到的廝殺,為此更加的亢奮。
「感覺有點可怕,感覺就像是野獸在搏鬥一樣,吶…威廉,如果是你跟他們戰鬥也會變成這樣嗎?」即使流出的鮮血染紅了衣物與臉龐,兩名黑髮的劍士依然全神貫注朝著眼前之人揮舞利刃,抱持著斬殺對手的覺悟,將恐懼與怯弱拋出腦後,一心只想著擊敗眼前之人。
佐籐和也原本爽朗的表情變得凝重,眼中寄宿著磐石般的意志,而卡爾德斯的臉上則是浮現了如野獸般猙獰的笑容,一如威廉所知的那般享受著戰鬥。現在勝負的流向難以預讀,佐籐和也還沒使用固有魔法等特殊手段,卡爾德斯也沒發動魔劍的力量,現在兩人都還藏著一手。
「也許吧,能進入正賽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如果不像這樣抱著殺死對手的覺悟戰鬥是會喪命的。露莉亞小姐還好嗎?如果覺得不舒服的話,要不要先到後面休息一下。」威廉比賽時是以全身穿戴護具的條件下戰鬥,擁有的魔力性質與物質化有著相當優秀的防禦力,因此在他與天才魔法師戰鬥的時候並沒有現在這般血腥。
「人家還好,只是稍微有點太刺激了。」銀髮的少女摀著嘴試著壓抑住惡心感,在貧民區的地下研究室也是如此,少女似乎非常不適應血腥的畫面。
「這是藥草製作的精油,能夠讓您好受一些,如果還是覺得難受的話,我們就回去吧。」威廉見狀從包中取出能讓人安定心神的植物精油,在露莉亞的額間與鼻樑抹了些許,並握住少女的手試著讓她安心。
「好…謝謝您,啊啊~威廉先生的手。」溫暖的幸福感浮上心頭,手被握著的露莉亞對威廉表達出的關切感到開心臉上隨之浮現笑容,對她而言這比精油還有有效數倍。以往少年都會保持著距離很少會主動做出什麼,而現在少女能明確感受到對方心靈上的距離正在朝著自己接近。
在一旁看著一幕的克莉絲對少年的開竅感到欣慰,如果摯友的戀情能夠實現,就算其中夾雜著羨慕的感情她也會發自內心感到開心。
「怎麼了嗎?您也覺得不舒服嗎?需不需要來些精油,還是您吃太多小吃需要來點胃藥?這些都是故鄉種植的藥草做的,很有……。」發現另一名友人同樣有著異樣,威廉下意識的詢問,只是在想起王女殿下連波金茶都難以下嚥的瞬間愣了一下。
「不要!那個胃藥很苦對吧?!要喝你自己喝去!」看見對方帶著歉意又微妙的表情,克莉絲立刻察覺到了少年欲言又止的原因,暗自對威廉一直好好看著自己這點感到欣喜,同時心底深處感受到一股難以言明的刺痛感。
※
預測襲擊而來的攻擊揮劍格擋,卡爾德斯對手中武器的強度有著自信,對手的刀刃就算能切開魔力本身也無法輕易斬斷自己手中的武器。
身為劍聖候補的少年被刀刃觸及的次數隨著時間的拉長逐漸減少,即使對手與曾擊敗她的霧島櫻師出同門,其實力依然有著明顯的差距。
「差不多了…」對方的劍路已經摸透,將對方刻意藏起的魔法一同算進去,卡爾德斯認為已經有了足夠的勝算,最重要的是他感到膩了。
這並非輕視也非過度自信,佐籐和也身為劍士有著相當的水準,只是對身為劍聖候補的少年而言也只是如此而已。此人既沒有霧島櫻對戰鬥的狂熱,亦沒有威廉層出不窮的小手段,與這名少年的戰鬥中感受不出對方的思想,戰鬥方式也缺乏屬於自己的色彩,只能算是一個還算不錯的對手。
朝著手中繼承而來的魔劍灌注力量,卡爾德斯藉由自己的魔力喚起兵器中的力量,鋼色的劍身染上了蒼藍的光輝。
「顯現力量吧,霜鱗。」刺骨的寒氣自少年周身蔓延開來,因日曬而炎熱的空氣急速冷卻,使得整個競技場間冰屑飛舞,地面上更是結起一層霜花。
空氣中的水分與魔力凝結成冰覆蓋了隔離結界中所有的物體,同時化為利刀從四面八方向佐籐和也發動攻擊,魔劍釋出的魔法全部都由遵循著卡爾德斯的意念而變化。與威廉那只能單純放出火焰的量產魔劍完全不同,光是引發現象的規模就有著巨大的差異。
然而這只是開始,手持冰之魔劍的少年再次疾馳,在揮動劍身的同時釋出帶有冰霜魔力的飛刃,無論是中、遠、近距離類型的攻擊都能夠辦到,這正是現今技術無法再現的遺產兵器之一,《魔劍.霜鱗》。
「你不是還有藏起來的流派奧義嗎?這是忠告,再不認真點可是會沒命啊,前輩呦!」灌注更多力量,為了逼出青年劍士的隱藏手段,卡爾德斯果斷使用了霜鱗其中一項特別的能力。
「喂喂喂…這就是劍聖家著名的魔劍嗎?能操縱這種東西也太誇張了…」來自聖國的青年看著眼前的巨大物體,龐大的魔力與冰晶融合成了散發蒼藍魔力的巨大白蛇,那充滿殺氣的冰冷蛇眼瞪視著自己,彷彿具有自我意志一般。
就算與霧島櫻學習著同樣的劍術,也不代表他是同樣喜歡戰鬥與廝殺的戰鬥狂,相反地,青年只是個喜歡漂亮女性的和平主義者。因身為留學生背負著聖國的名譽,青年只能遵循立場參加武鬥會,原本只想普通地戰鬥的佐籐和也,在此被迫下定了決心。
「唉…被迫使用奧義什麼的,這下無論輸贏都會被師姊罵了…。天辰的劍之子在此響奏,驍勇善戰的武神啊,請賜予吾等一騎當千的加護,第三演武《風神演武.天宿衣纏》。」屈指輕彈手中愛刀的刀身,以特定的節奏與祝詞注入魔力使之共鳴,這是只有加入「鎮星石」鍛造的武器才能使用的特殊技法,也是聖國武士間傳承的絕技。
詠唱祝詞之後,青年原本帶有淡綠色彩的魔力產生了「質」的變化,性質飄忽的風屬性魔力凝聚成數條纖細的極光之帶隨風飄逸。佐籐和也深色的雙眼浮現與風屬性魔力相同的碧綠光輝,以發出鳴動的刀身為中心,青年整個人包覆在驚人密度的魔力之中。
「天辰一刀流,佐籐和也,上陣!」佐籐和也在下個瞬間從原地消失,巨大的冰蛇也在一瞬間被支解、崩解成碎塊。身纏風之魔力的青年獲得了尋常人難以達到的極速,其速度之快使得觀眾席上的眾人完全看不見其身姿,連殘像都沒有留下,能辨識到的只空氣中的冰花破碎殘留的軌跡。
丟失對手身影的卡爾德斯接下來面對的正是疾風迅雷般的連擊,然而他卻憑著直覺與冰花的痕跡揮劍迎擊,魔力之刃與魔劍相擊在空氣中產生無數震盪,同時少年身上許多非要害處被切裂出無數傷口,可見對方的速度光靠著劍身格擋難以盡數防禦。
面對不容喘息的攻勢,年輕的劍聖候補一口氣壓縮魔劍的冰霜之力向外釋放,無數尖冰與寒氣成環形爆散,將身形難以捕捉的劍士逼退,臉上好戰的笑意更勝以往。
「哈哈哈!這不是很有意思嗎?那麼!別睡了,給老子起來!《赤羽邪鳴》!。」少年臉上的表情不必去確認也能知道是什麼模樣,全身釋放著如激流般的魔力,將手伸向了背上的第二把劍。
第二柄魔劍有著不祥的鮮紅劍身,與需要注入魔力才能顯現力量的《冰劍霜鱗》不同,《赤羽邪鳴》被拔出劍鞘的瞬間便發散出了充滿血腥氣息的魔力,此乃受詛咒的物品才會有的特徵。
卡爾德斯手持受詛咒的魔劍隨手一揮,詛咒之力與少年水屬性的魔力結合,化為赤紅的波濤擴散而出,將隔離結界內所有的一切吞沒。
不只是場內被冰結的地面、連高速移動之下的佐籐和也都無可避免,就算青年此刻依靠著風屬性魔力在空中踏風而行也完全甩不開這波猩紅的波濤。
佐籐和也下意識察覺到絕對不可接觸到這血色的魔力,斷然放棄用刀刃將其兩斷的念頭,藉由共鳴增幅的魔力斬出無數飛刃,一口氣這血水一樣的魔力抵銷。
在這個瞬間,雙手持劍的卡爾德斯突然出現在青年的死角,猛然一擊逼得他只能用刀身進行防禦,巨大的力量將其震飛差點整個人撞上隔離結界。
「這個力量…詛咒?」從衝擊恢復的佐籐和也急忙重振架式,看著刀身染上詭異色彩的愛刀,額間冒出了冷汗。
佐籐和也臉上寫滿了驚疑,先前接觸到深紅魔劍的刃口沾染了不詳的魔力,令散發光芒的刀身黯淡了許多,那如乾涸血液般的污漬明顯削減了鎮星石的共鳴效果。
聖國匠師打造的鎮星石之刃是他發動奧義的核心,受到詛咒力量的侵蝕其力量正逐漸衰退,打持久戰絕對沒有勝算,他必須趁著《風神演武》失效之前結束戰鬥。
「天辰一刀流.中傳.飛燕」青年將刀身中凝練的魔力釋出,魔力的斬擊留下不規則的軌跡撕裂冰霧,數道飛掠的極光有如飛燕一般斬向雙手持劍的少年。
卡爾德斯見狀連續揮舞魔劍將那些接連而來的魔力飛刃斬落,同時操縱飛舞的霜花試圖捕捉奮力保持距離的佐籐和也,一旦進入劍刃所及的範圍就是一陣窮追猛打,如狂犬一般緊咬不放。
攻守互換,原本單放面被敵人速度壓制的少年轉為追擊的那一方,卡爾德斯從切換成遠攻的對手身上感受到了焦急的情緒,大幅提昇用於身體強化的魔力,不斷追擊以施加壓力。
聖國的青年面對如此苦戰,對一開始抱有輕視之心感到後悔,過去聽聞這名王國劍聖家的子弟敗在同門師姊手上時他完全不以為意,只是對師姊的對手感到同情。
就算是佐籐和也本人也從未勝過那名「求道者的末裔」一招半式,只認為是霧島櫻太過於強大,從沒有在意過挑戰者實力如何。可如今他不只面臨敗北的危機,貴重的寶刀還被詛咒污染,慘到想死的心都有了。
只因那一次的戰敗就下意識將少年當成了普通人是他的失算,如今面對劍聖一族戰鬥方法,他連怪罪於兵器差異的想法都產生不了,純粹對王國劍聖一族的實力感到敬佩。靠著冰凍之力削弱機動力,再以魔劍的詛咒破壞對手的武器,不只是劍術高自己一籌,同時操縱複數魔劍的技術毫無疑問非常人所能,佐籐和也在此認同了卡爾德斯.戴亞迪安的強大。
最後在眾所注目之下,決勝的一記交鋒終於到來。只見卡爾德斯手的雙劍接連斬出,將佐籐和也的氣勢與劍路一同斬斷。在那刺耳的金屬音之下,一截斑駁不堪的刀身在空中旋轉了幾圈刺入地面,彷彿象徵著武士之魂的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