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由實習治療士之手,金髮的少年終於拆下了繃帶,可看著鏡中的自己總覺得有哪裡與過去不同,讓艾溫有種難以言喻的違和感。
接著少年將衣服換回平常的改造制服、把鳥窩一樣的金髮梳成原本飄逸的髮型,他擺出各種姿勢從各個角度觀察著自己美型帥哥的臉,可腦中總有份違和感揮之不去。
「有訪客前來探望,您打算照鏡子照到什麼時候?自戀的賽那羅斯先生。」
突然出現在耳邊的聲音讓少年嚇了一跳,有著黑色齊肩短髮的女子像是幽靈般突然出現在艾溫雷伊的身後,明明視線從未離開過鏡子卻完全沒察覺對方正在靠近,令他懷疑這個魔法世界是不是真的有鬼魂存在。
這種心臟慢了一拍的感覺艾溫也只有在前世完恐怖遊戲時才體會過,今世再次回想起那種驚悚的感覺令他很不舒服。回想了一下腦中對恐怖遊戲的回憶,艾溫一直在意的違和感再次浮現,可是他卻完全摸不著頭腦,但是因為現在有訪客,少年也沒多在意。
「啊…訪客?好好好…本大爺這就去,媽的,突然冒出來是要嚇死誰啊……。」「以後就叫她幽靈女吧,反正這個女的從來沒給過本大爺好臉色」,少年暗自替這名女實習治療士取了綽號,就算是對當事人很失禮的稱呼他也不在乎。
「回應只需要一聲就夠了,另外十點的時候會有主治的治療士大人進行檢查,確認沒有問題之後就能出院了,請留意時間。」
「是~~~咦,本大爺沒有鎖門嗎?」少年記得自己是洗浴後才在照鏡子,清潔身體自然會鎖上門,為什麼那個幽靈女能夠進來?察覺到不可思議的疑點,艾溫腦中拼命回想著亂七八糟的東西,一面乖乖的走出浴室。
訪客是一名穿著制服的眼鏡少年,淡金色的頭髮綁成了馬尾、眼角下垂的灰眼似曾相識。明明是第一次見面的人,艾溫的右眼皮卻不由自主一直跳,彷彿有什麼巨大的危機正在逼近。
「那麼小的先告退了,請訪客記得在離院前將識別證交回給櫃台。」離開病房前,這名態度冰冷的實習生還仔細看了身為訪客的眼鏡少年一眼,桃紅色的眼中流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神色。
確認女實習生的腳步聲離去之後,眼前的訪客突然將房門上鎖,並從懷中取出魔法道具展開隔音結界。在艾溫雷伊不解的視線下,有著黯淡金髮的少年一臉淡然的坐在病房的椅子上,並在他做出反應之前發出了命令:「這是命令,「不准動,也不准使用魔法」」
「你是!?咕…動不了」艾溫下意識的想要跳窗脫逃,可來自契約的束縛卻讓他下意識服從命令。
「沒有逃走這點勇氣可嘉,一開始我還擔心你會連夜脫逃呢,垃圾混球。」外貌與氣質跟以往截然不同的少年,口中傳出的卻是熟悉又淡然的聲音,而對現在的魔法師少年而言,這道聲音宛如地獄傳來的索命之聲。
「原來是你這個反派混蛋!為啥要變裝?難道是殺人滅口?本大爺警告你,這裡可是治療院,不准亂來啊!你再過來本大爺就要叫了!」當對方一開口,艾溫雷伊就識破了對方的身份,這出乎意料這名訪客正是他唯恐避之不及的威廉.海爾森。
威廉用看白痴般的眼神看著這逼他陷入苦戰的天才魔法師,他實在很不想承認自己竟然會被這種蠢貨逼上絕境,可現在只能壓抑著再次打腫那張蠢臉的衝動,繼續執行契約。
雙手抱在胸前翹起二郎腿,威廉自顧自的說著:「從現在開始你這貨就要替我賣命,當然,比賽輸掉的敗犬沒有拒絕的權利。首先先規定制約,制約無論何時何地都必須遵守,除非有我命令或是你掛掉。第一、禁止自殺;第二、除了自我防衛之外,沒有我的許可不能使用魔法傷人;第三、對我的提問不許隱瞞與說謊;第四、你我的契約不許向任何人透露;第五、當一名正常的王國市民,奉公守法禁止犯罪與違法行為。第六…」
「等等!會不會太多了!?當個好市民是怎樣?!你傢伙是警察嗎?」
「閉嘴聽就行了,因為契約條文鬆散的關係,害我還得跟你浪費口水,反正契約會強迫你的潛意識執行,用不用腦子聽隨你。第六、禁止以任何形式進行對我不利的行為,包括洩露與我相關的情報、訊息等背叛行為。第七……」
之後變裝的威廉說出了其餘幾條制約的事項,其內容讓以為自己人生完蛋的艾溫雷伊難以相信,整個過程都是一副金魚臉的表情聽著威廉頒布的規則。總結制約內容大概就是要他當一個王國的忠實走狗,遵守道德與法律、有難救難、成為良民,並且以手下而不是奴隸的形式在威廉.海爾森底下工作賣命。
不只從難逃一死的下場變成了在反派BOSS的黑心企業底下無償工作,他本人擁有的龐大大資產完全沒被奪走一分一毫,也沒有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只有在被命令的時候才需要提供能力與支援。如此寬大的下場,讓深知威廉本性的金髮少年十分不解,畢竟在遊戲故事中威廉敵人的下場全都悽慘無比,不是被大解八塊就是被酷刑拷問到死,死法充滿了惡趣味。
在說完多達二十多條的制約之後威廉狠狠的踢了愣神的艾溫雷伊一腳,繼續道:「制約內容結束,現在開始提問,轉生者到底是什麼存在?你所謂的預知又是什麼?」
因被踢了一腳而滿臉不爽的艾溫本想保持沉默,可受到契約的束縛只能乖乖開口:「轉生者是指有著前世的記憶的人,不……對「你們」而言應該是有著「其他世界」記憶的人才對,而本大爺以前叫做…山…叫什麼來著?為什麼想不起來…俺是誰?為什麼會想不起來?本大爺從一開始就不記得了嗎?」
碧藍的雙眼中浮現瘋狂神色,金髮少年雙手抱著頭絞盡腦汁挖掘記憶,試圖回想起自己第一次人生存在的證明。在日本生活的所有過程都跟細節他全都能明確想起,然而只有姓名無法,就像是與前世的自己被全部被切離,回憶起的過往全部像是老舊的相片一樣退去了色彩,所有的前世記憶變得像是「別人的故事」一般。
「俺…我是誰?是什麼人?啊啊啊啊啊!!!!!」魔力的光焰從少年身上流出,龐大的力量使得整個室內如遭遇地震一般,所有的傢俱都劇烈地搖晃了起來,連威廉用魔法道具設置的隔音結界都有不穩的徵兆。
「精神錯亂導致魔力暴走?這是命令,什麼都不要想、把魔力收回去,艾溫雷伊.賽那羅斯。」察覺到艾溫雷伊精神狀態的異常,威廉急忙發出命令並用手掌抓住對方的腦袋放出魔力,用自己的魔力試圖將對方失控的魔力壓制住。
象徵契約與束縛的鎖鏈浮現,因為艾溫雷伊的精神產生了過大的動搖,竟然使得固定在意識領域的契約產生鬆動。第一次面對這種狀況的威廉快速思考,瞬間得到的結論可能是「因為自我動搖導致的人格崩潰」,要阻止這名少年變成廢人,威廉現在能做的是……讓他確立新的自我。
「你是艾溫雷伊.賽那羅斯,王國東境貴族賽那羅斯家出身,是一個有著高超能力的魔法師,而且還是一個沒嗑藥就在犯病的中二混蛋。」強烈喚起自身的記憶與印象,同時把這些灌注於魔力的鎖鏈之中,以命令的形式將他對艾溫雷伊認知灌輸進他的腦中,在魔力的鎖鏈仍存在的狀態下,利用契約干涉對方精神是可能的。
威廉無法像愛麗西亞一樣用魔力就能干涉人類的意識領域,他沒有那個素質也沒受過使用精神系魔法的訓練,所以他現在做的完全只是賭博。隨著星光的鎖鏈融化消散,金髮少年的心神與魔力平復了下來,整個人趴在冰涼的地板上喘氣。
臉上全是心神被抽空的茫然,艾溫顫抖的說著:「想不起來…前世的自己叫什麼…知識跟大部分的事情都還記得,可是只有人的「名字」本大爺沒辦法想起…自己的…雙親的…前世的所有人…。」
「現在不要想前世的事情,專心回憶你身為艾溫雷伊的人生,之後的事情等心神緩過來再說。」
艾溫雷伊突然的精神崩潰讓威廉嗅到了一絲的陰謀的味道,照理說正常生活十五年的少年不可能事到如今才出現自我崩潰的精神病症,就算他本身就是個有著危險思想的轉生者,也構不成發病的緣由。
唯一的可能性只有「某人」早他一步與艾溫雷伊接觸並且以精神系魔法修改或是刪除了他的記憶。問題誰做的?又是為什麼只刪去了「關於前世身份」的記憶,如果威廉自己想在不殺人的狀況下封口,肯定會選擇把與前世相關的全部記憶都洗掉,不用確實且不留痕跡方式,反而選擇麻煩的做法是為了什麼?
下手的人同樣是轉生者?為了不讓自己的身份曝光,選擇不殺死同為轉生者的艾溫雷伊,還是說與自己的想法雷同,認為活著的天才魔法師還有著利用價值?陷入思緒的威廉腦中閃過無數的推測,可判斷材料不足只能先放棄深究其動機與身份。
「恢復過來我們就繼續,一開始提到了前世…輪迴轉世的說法嗎…,那麼為什麼有著前世記憶的你會知道與未來相關的事情?」無論真相如何,眼前的事情必須先處理,同時為了確認艾溫雷伊缺損的記憶到什麼程度,威廉決定先繼續提問。
在冷靜過後,金髮少年頹然的坐在床舖邊緣,緩緩開口:「預知能力是本大爺胡說的,打從一開始就沒有預知這回事,本大爺只是知道許多登場人物的情報跟大部分的劇情而已。」
「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轉生者嗎?」乍聽之下很荒唐,可有著靈魂追朔能力的威廉難以否定輪迴轉世的真實性,被契約束縛的艾溫雷伊也無法對自己說謊,因此少年決定先放下成見繼續聽下去。
「本大爺不知道有沒有其他轉生者存在,你可能不會相信,不過本大爺前世是生存於「地球」的日本人,而現在生活的這個世界,跟本大爺前世玩過的某個遊戲一模一樣。」
為了傳達「電腦遊戲」這個概念,艾溫雷伊笨拙地說明著自身擁有的記憶,包括簡短介紹日本這個國家,以及地球是個科技發達、沒有魔法存在的世界這件事。金髮少年並非一個擅長表達所想的人,在說明電腦遊戲這一由科技為基礎誕生的虛擬故事產物的期間,內容夾雜著大量未知的概念與詞彙,讓作為聽眾的威廉必須逐字逐句要求解釋,令人十分頭大。
「所以,你那些新穎的用詞跟價值觀,都是源自你以前的世界吧。當初說這件事時候我還以為你吃了什麼致幻性的禁藥,腦子不正常。」在經歷一陣情報爆炸後,威廉疲憊地推了推不習慣的眼鏡,在腦中梳理著那些難以置信的情報。
出乎本人意料,預知能力的真相與威廉在比賽時推測「未來紀錄」的猜想,有著不少相符的部份。即使聽見艾溫雷伊這些將「現實世界」視為「虛擬世界」的狂言與思想令威廉感到憤怒與不快,但至少在了解其想法的情況下,他多少能對轉生者這一存在有了基本的認識。
而異世界轉生者這個荒誕不稽的說法確實能解釋艾溫雷伊本人平時怪異的言行與特殊之處,脫離這個世界住民的思想框架跟價值觀,以及用其他世界的知識為基礎做出的各式魔法道具,使得原本許多無法解釋的疑點得以說明。
「藍色蘑菇指的原來是毒品嗎,竟然有本大爺不知道的道具存在,在這個世界的住民眼裡本大爺一個堂堂轉生者居然被當成成天嗑藥嗨翻的毒蟲……。總之就是這麼一回事,還有要問沒有?」
「「天晴傘」是長在西方深山的蘑菇,菌傘是藍色的、毒性跟成癮性很強,因為有著加熱就會失效的性質,所以也有獵人拿來獵捕大型獸類用。黑市裡都是曬乾磨粉販賣,比起口服用鼻腔吸入更有效,幸好你沒真的蠢到去吸那個,就算順利戒掉也會有嚴重的後遺症。」
回想著莎娜在故鄉時用山賊當實驗對象的研究報告,天晴傘成癮者會斷斷續續沉迷在幻想,一天之內能保持意識清醒的時間只有三分之一,就算順利戒除也會有嚴重的頭痛跟產生幻覺的後遺症。
「話說你原本不是很想殺本大爺嗎…是什麼讓你改變心意的?說實話這一點都不像是威廉.海爾森的決定,原本以為你是刻意變裝來滅口的,害本大爺怕得要死。不然就是先折斷本大爺的手腳再擄走,拷問拷問再拷問,就算本人哭著求死也不能如願,該死…想到內臟跟血的畫面腿都軟了。」艾溫雷伊過去的待人全是以遊戲中的人物情報為基準進行,如今被現實的鐵拳教訓了一頓,金髮少年多少察覺自己先入為主思想的錯誤之處,第一次觀察起眼前反派與遊戲人物的差異,其中的思想變化連他自己本人都沒有意識到。
威廉並沒想到眼前的轉生者混蛋竟然還有著起碼的自知之明,略為驚訝的回答:「啊啊,那個遊戲裡的我會這麼做嗎?嘛…如果放在以前的話,我確實會做出差不多的決定。可我現在不打算殺你,歡呼吧中二病白痴,我現在除了對帝國復仇之外多了件「想做的事情」,為了更接近這個目標我判斷有你這家伙會更容易實現。」
有點自暴自棄的少年也不再掩飾著什麼,像是對待普通同學般隨口道:「你這個抖S變態大魔王還想幹啥?放著征服世界的大好理想不做,難不成想成為英雄,跟本大爺一樣開後宮嗎?」
「我要……■□□□■■■□□□□□■■■■,為了這個目的可能會需要前往南境與帝國的戰場。」威廉的雙眼罕見地出現了遲疑,不過少年還是說出了自己那誕生不久的野心。
嘴角抽搐,艾溫雷伊的臉上出現了混雜不可置信與鄙視的複雜神色:「你傢伙腦子壞了在唬我?就這樣?本大爺如此認真的問你,你跟老子說這個?」
「沒錯,而且要以符合這個國家的法律跟規範下完成,老實說就算有你這個混球幫忙也不一定能成功,還有時間限制存在,你不是很喜歡遊戲嗎?難道遊戲規則很糟糕就放棄了?主人公。」
「你這貨一定是瘋了,算了……反正本大爺沒有拒絕的權利,能活命就算是賺了。醜話說在前頭,本大爺絕對!絕對不要上戰場!也絕對不要跟那個熱愛戰爭的噁心帝國扯上關係啊!」聽見那荒唐的野心,艾溫雷伊感到一陣無力,只剩下一路走到黑這個選擇,除了上了賊船只能哭之外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現在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