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夜間的入侵


時間已至深夜,頭部被包成木乃伊一般的艾溫雷伊在治療院的病床上醒了過來。


「這裡是…治療院…」先是看了看室內白與淺綠色的裝潢,再看了看自己傷勢復原大半卻疼痛不已的身體,不只頭部有種被鈍器砸過的疼痛、連意識都有點朦朧。


「好痛!不是作夢…那麼俺到底……。」全身能碰觸到的地方都讓他感到疼痛,尤其在碰到是包紮過的臉時,像是被打進了好幾根釘子的幻痛讓少年差點從病床上蹦起來。


一邊回想著之前的記憶,並對自己第二次人生毀於一旦感到失落,巨大的喪失感挖空了整個心神,賭上所有的全部進行挑戰,不只沒能讓劇情回到正軌、更不用提展現優秀的自己擄獲小胡桃…蘇西.拉德麗的芳心,他失去了所有未來。


「想起來了…是俺輸了,輸給了那個連後期都不到的反派BOSS。」從掌心印記傳來的感應能感受到,契約已經完成並化為枷鎖,從此以後他將無法抵抗威廉.海爾森命令。


一昧沉迷在遊戲裡,一直將自己當成了曾經的高中生山田.雄介,完全沒有意識到所處的世界早已是現實,只想看見自己想看的東西下意識忽視著種種線索。狩獵跟戰鬥不會升級,沒有屬性面板,更忘記了自己也會死亡的事實。


「哈哈哈!!什麼轉生…什麼從頭來過,到頭來俺根本一點都沒變嘛。結果只是襯托他人的失敗者,什麼主人公啊,到頭來小丑竟然是我自己。」在深夜無人的病房中自嘲地笑了起來,逼近崩潰邊緣的艾溫雷伊用雙手搥打著床舖,腦中逐漸被負面的想法所吞沒。


─碰!


就少年自暴自棄的時候,突兀的聲響從窗邊傳來,從內側上鎖的窗戶不可思議地被從外側打開,與夏日的夜風一同,一個嬌小的身影翻滾進了病房中。


艾溫雷伊滿臉莫名其妙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在萬籟俱寂的午夜時分竟然會有人從窗戶造訪,強盜?小偷?還是…殺人犯?意識到恐懼的瞬間,腦中的感情開始翻湧,連先前的煩惱都拋諸腦後。


「屁股好痛…被哥哥修理的地方好痛…。」只見一名穿著小號女僕裝的金髮幼女單手摀著臀部,淚眼汪汪地從地板上起身,仔細一看還能看見她胸前還掛著一塊寫了字的木板。


先不論是否有如此年幼的犯罪者,幼女平板纖細的身體正中她的好球帶,半夜被小蘿莉闖入病房的奇特景象讓艾溫雷伊懷疑自己是否在做夢。黯淡的金髮跟人偶般精緻的臉,這名從未在見過的小女孩在不應有人的時間點出現在病房中,而小小的闖入者正用一臉厭惡的表情看著他。


「這個很醜的人讓哥哥受傷,還用噁心的眼神看愛麗,可以把他變成豬嗎?貓貓老師」就算整個頭包著繃帶,愛麗西亞也從露出的雙眼中看出少年帶有品鑑意味的視線,那與過去父親友人相似的感覺令她感到厭惡。


「貓貓老師?」聽見對方的話語,艾溫雷伊在一瞬間聯想到了某隻能變成巨獸的肥貓不倒翁,下意識找尋著是否有相似的物體存在,卻發現一隻黑色小貓突然出現在自稱愛麗的小女孩頭上。


黑貓先是用金色的貓眼打量著少年,然後開口:「不行,雖然余也很想這麼做,可是余親愛的威廉認為他有用,只好認耐了。為了以後能讓這個人類當個無害的工具人,得處理掉他腦子裡有危險的東西才行,讓小愛麗過來幫忙也是為了這個,這次可不是練習,要好好控制感情。」


「愛麗知道了,為了讓哥哥需要愛麗,愛麗會努力。」


聽見小黑貓口中傳出了少女的聲音,對此似曾耳聞的艾溫雷伊說出了在古老典籍中都鮮少被記載的名字:「黑暗…大精靈,夏爾娜.蕾伊.蒂亞薩爾?」


「果然知道余的存在呢,這樣肯定不會錯了,人渣們留存在這個時代的棋子,令人做噁的轉生者,果然早威廉一步處理汝是正確的。」一聽見少年知曉自己名諱,夏綠蒂那難以辨識情緒的貓臉浮現了明顯的輕蔑,光憑這點就已經足以證實對方有著「不應存在」的記憶,是必須抹除的對象。


黑暗精靈並不想威廉太早接觸到這些古代留下的危險因子,至少在重要的搭檔成長起來之前不能讓他被捲入來自過去的遺恨,時機還未成熟。


「哼哼!俺可是記得遊戲裡所有平胸美少女的模樣跟聲音,就算是精靈也一樣。」雖然在遊戲中全是以非人的姿態登場,可艾溫雷伊還記得遊戲官方曾釋出過這名黑暗大精靈的人形繪圖,那富有神秘感的少女身姿一次就戳中了多數玩家的心,還有熱衷的玩家不斷寫信要求公開與夏爾娜有關的更多訊息。


「這個人好噁心…西亞跟愛麗交換?不要?嗚…」少年那一臉自豪的模樣,引起了愛麗西亞生理上的不適,拿出手鏡想把這不愉快的工作推給另一個自己。


想起了關於人物的設定,艾溫雷伊腦中閃過愛麗西亞與小黑貓的對話,察覺到了與記憶中相違之處:「等等…這麼說來,這個孩子口中的哥哥是那個反派混蛋?不可能!人設當中那傢伙應該只有兄長才對…而且還是「孤身一人」來到王都,不可能有妹妹存在…」


這項情報不可能不讓少年感到驚訝,他曾經費盡心力找尋著劇情之所以會偏離的要素存在,遊戲中重要的人物艾溫雷伊幾乎都記得,卻完全對眼前叫做愛麗的小女孩毫無印象,如果這人真的是威廉.海爾森的妹妹,那麼…。


愈是深思就愈是恐懼,少年的浮現恐懼的藍眼中映照出了「異物」的身姿。


說到底,他前世的遊戲知識真的是正確的嗎?在精神魔法存在的世界,山田.雄介的記憶是真實存在的嗎?腦海中不斷湧現對自我的疑惑。內心一旦開始懷疑就無法停止,金髮少年整個人的意識如陷入泥沼一般,開始向恐懼沉淪。


不知不覺,黃昏色的魔力充斥著整個空間,金髮幼女帶著不愉快的表情說著:「嗚…西亞不跟愛麗交換、哥哥成份不足、又不能找莎娜姊姊撒嬌,全是討厭的事情。早點把工作做完回家睡覺吧,到了明天處罰結束了。」


對方走近之後,艾溫雷伊開始搖晃的視線看清了金髮幼女胸前木牌的內容「受罰中,禁止觸摸」,而在他不由自主對這可疑的處罰抱有疑惑之時,少年的雙手被銬上了材質特殊的手銬。


「魔力被…!?絕魔石!」少年腦中發出危險的警訊,可不知為何身體卻完全不聽使喚,就像是意識與肉體切離一般,就算想說話也只能發出奇怪的悶哼。


「真是鬆懈呢,如果是哥哥絕對不會中招的,這種變態又討厭的人真的有這麼厲害嗎?啊!哥哥說要有禮貌,因為大哥哥的魔力太強很礙事,所以愛麗用了絕魔石,抱歉呢~」愛麗西亞先是輕蔑的看著艾溫雷伊,接著她想起粗魯的用詞會被兄長討厭,改用了可愛的語氣道歉,可這一切都只讓失去抵抗能力的少年感到毛骨悚然。


黃昏色的魔力凝聚成型,變化成有八支節足的生物形體,一隻軀體有少年人頭大小的白色蜘蛛出現在愛麗西亞的身旁。那是藉由想像所創造出的力量凝聚,與拯救她與母親之人的那人正是以此為代號,是年幼女孩所憧憬的象徵。


就算是成年人,面對這副景象也不一定能保持冷靜,更何況在大部份人心中巨大的蜘蛛是足以成為心靈創傷的恐懼化身。


「嗚!喔嗚!…嗚!!!!!」視線之中栩栩如生的危險生物緩緩爬向自己,尖銳的節肢如利刃一般閃爍著寒光。不斷試圖掙扎的艾溫雷伊想發出尖叫求救,可愛麗西亞並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直接拿起櫃子上的毛巾塞進少年嘴裡,接著,命令蜘蛛將尖足刺進了滿是繃帶的頭部。


「然後…貓貓老師,愛麗應該把哪裡清除掉比較好?裡面有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確認對方完全失去了意識,小女孩操縱更多節足探入少年的精神之中,讀取對方的記憶並轉化成自己能夠理解的型式。


無數拼圖構成的圖畫在幼女的意識中層層鋪開,精神操作魔法同樣仰賴意象,施法者必須對「記憶」本身有著明確的意象才有辦法進行塗改或抹消,而愛麗西亞正是將記憶想像成圖畫與拼圖進行操作。


「在不破壞人格跟知識記憶為前提,把盤聚在最深處的靈魂記憶跟印痕抹掉,這次的難度跟之前調換惡棍跟豬的記憶可不一樣,要加油喔。要小心不可以窺探那些記憶,被侵蝕的話余只好殺掉愛麗了。」


「愛麗會加油,最深處…最深處…有了!」撥開沈積在意識中無數的圖畫與斷片,發現了最底下明顯有著異樣色彩的拼圖碎片。多次操縱節足將其破壞卻沒能成功,逼得幼女不斷灌注更多的魔力給蜘蛛,費盡千辛萬苦才破壞掉兩枚拼圖的碎片。


「貓貓老師,對不起…愛麗力量不夠只破壞了兩個…還有七個碎片」魔力消耗過度淡色金髮的小女孩趴在了病房的地板上,光是破壞艾溫雷伊意識領域中的小部份記憶,就讓她幾乎用盡了所有力量。


「小愛麗已經做得很好了,能順利破壞代表著技術足夠,只是純粹力量不足而已,剩下的余會把魔力借給汝,一口氣完成吧。」夏綠蒂欣慰的用貓掌拍了拍少女的頭頂,對自己指導的學生非常滿意,她也沒想到自己一時興起的魔法指導竟然會培養出如此逸才,不出幾年愛麗西亞肯定能成為對威廉強力的幫手。


之後精疲力盡的小女孩再次艱難的從窗戶離開治療院,偷跑出來的愛麗西亞在夏綠蒂的掩護下回到海爾森小宅,今夜發生的事情將被掩蓋於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