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罰被定下的愛麗西亞情緒變得非常低落,整整一天無法對家人撒嬌讓她感到寒冷,可言出必行的兄長肯定不會因為心軟而改變主意,可憐兮兮的小女孩只好地鑽上床鋪與身為受害者的小姊姊們一起取暖。
對妹妹的教育告一段落後,威廉把視線轉向一直在看戲的女僕姊姊,疑惑地問道:「然後,莎娜為什麼不阻止她們?西亞惡作劇這件事,妳很容易就能發現不是嗎?」
「跟小西亞一樣的理由喔,少爺。您也快要到十五歲了,成年之後不免會與貴族女性訂婚,如果不趁現在自己做出選擇的話,老爺很可能會擅自替您安排對象的。」
海爾森領的領主雷納德.海爾森是個精於策劃的家主,平時表現得很普通,面對敵人時才會露出獠牙,因為戰爭打出的知名度,在國外似乎有著毒蛇的異名。威廉自己也因為繼承人的問題,時常搞出許多小動作,千方百計想讓雷納德再生個繼承人出來,只是至今仍未成功。
面對坑害父親的小兒子,雷納德也對於惡整威廉這點不遺餘力,包括讓花叢高手的老道恩擔任少年的禮法教師,一有社交舞會就把兒子以現場實習的名義一起抓過去,一邊享用著美酒一邊觀賞著威廉被逼著跟陌生女性跳舞的窘態,父子間的較勁顯得非常孩子氣。
「啊……畢竟先前我也自作主張把一堆王都單身女貴族的相親照寄回去,作為報復,父親確實很可能會這麼做。如果這麼做能對領地有幫助,我也沒有怨言就是了。」追求自身的幸福這件事,威廉早就放棄了,與積極追逐願望的露莉亞不同,走上贖罪人生的少年對自己的婚姻異常消極。
「唉~明明長相隨夫人,您跟老爺在這種地方都是一個德性呢。因為您不夠重視這件事,我才會替您製造點機會,兩位小姐對少爺抱持著好感,少爺也很喜歡兩位,以女僕的立場來看,主人有著感情基礎的婚約會有助於領地安泰,請您認真考慮。」無奈的嘆了口氣,威廉老是壓抑欲望這點跟率直表達欲求的愛麗西亞完全相反,兩名家人極端部份讓褐髮的女僕很是頭疼。可以的話,她希望兄妹倆對待欲求的態度能夠平衡一下。
「是這樣嗎,可是她們兩個並沒有表示過有這個意願,跟我這種鄉下的窮小子結婚也很難說是幸福的。」就算對自己有好感,威廉也並不了解兩人是否有那個意願,更何況兩人都是無法自己選擇結婚對象的貴族子女,要搞定對方的家族同樣會是條困難重重的道路,更不用提克莉絲還是王女。
「唉…您根本沒有向兩位確認過吧,不解風情要有個限度,這種事情該由身為男士的一方開口,年輕女性對這種事都是很矜持的。況且少爺總是不願意向他人表露自己的想法,可是有些事情得好好傳達給對方才行,對待女孩子要好好愛護,試著表達出有多喜歡對方非常重要。」
想起了在護衛選拔後與少女的談話,黑髮少年面有難色的回答:「我…會努力…。」
先前才像向妹妹說教的威廉變成了被教訓的一方,莎娜看著對年長女性完全抬不起頭的主人,那苦惱的表情與領主雷納德面對亡妻的時候非常相似,雖然本人毫無自覺也不願意承認,但少年真的在性格上與自己的父親相像到令人驚訝。
當所有人的精神狀態都恢復到能夠說正事的時候,時間已過了中餐時間,下午的正式比賽也已經開始,觀眾們的歡呼在這個鬥技場附設的醫護室中也能聽的一清二楚。
「好了,想必殿下跟露莉亞小姐都有很多疑惑,不過先讓我把該做的事情做完,比賽前拜託您的事情怎麼樣了?殿下。」切換回好好先生模式的少年帶著平淡的微笑與少女們交談,兩名女孩臉上雖然仍殘餘著薄紅,不過都心照不宣地把先前發生的事情埋在記憶深處。
「喏,拿去,本公主把你給的兩百枚金幣全都下注了。算上倍率能取回七百四十枚,明明親手說說討厭賭博,有這麼缺錢嗎?」這是威廉拜託克莉絲進行的事項,比賽前少年回心轉意請少女幫他進行下注,買的當然是自己的勝利。
「是啊,不管是比賽時用的道具還是場外計畫的準備都花費了相當大的費用,就算多了這七百枚金幣也只是多少填補一些負債而已。殿下手裡剩下的是什麼,您下注了其他比賽嗎?」為了填補那一千多金幣的負債威廉本想在預賽時放出賄賂選手的謠言,想藉由貶低自己的名聲操縱賠率,想多少撈一筆來彌補赤字。
只是在莎娜與愛麗西亞過度的努力下造成了預賽後半全都不戰而勝結果,使得更加嚴重的惡名被傳播,威廉自身的賠率開出了3.7倍的荒唐數字。
聽見少年的疑問,克莉絲得意地揚了揚手中下注的票證回答道:「這個?這當然是本公主自己拿零用錢下注的份,因為本公主覺得海爾森不可能會做沒勝算的賭注,所以就把以前存下的零用錢都賭你會贏了。嗯嗯~本公主下注的八百枚金幣,大概可以賺兩千多枚,露莉的零用錢比較少只下注了五百枚而已,當初就覺得你下注得太少,明明穩賺不賠,真可惜。」
「……兩千金幣」貧窮的少年目光呆滯地看著兩名小富婆,兩人之後能得到的賭金可是能夠在高級商業區買下新房的金額,更是能讓一般平民一輩子不愁吃穿。女孩們只是隨性地拿零用錢下注就獲得如此鉅款,這讓黑髮少年那張一向淡然的臉上如今滿是羨慕之情。
「怎麼樣啊~現在求求本公主,先幫下僕還上債務也不是不可以的呦~啊啊~可是本公主只是個不合格的王女,該怎麼辦呢?」看著這個視線,克莉絲提娜臉上出現了洋洋得意的笑容,用眼前這絕佳的機會來報復先前被玩弄的一箭之仇。
「人家很樂意幫上威廉先生的忙!不介意的話請收下!」露莉亞高興的遞出了自己能兌換金幣的證明,只能說不愧是從未替錢財發過愁的千金大小姐,對手中的鉅款毫無留戀。
「不行,這是兩位的錢。如果只是小數字我倒是很樂意,這麼龐大的金額是不會收的,畢竟整個事件都是我自己能力不足的後果,有你們這份好意就足夠。如先前約定好的,我會先解釋為什麼改變主義參加比賽,還有負債的理由,內容牽扯到了一些危險的事件,不用露出那種表情,九成的問題都在比賽的時候解決了。」
看著兩名少女臉上浮現擔心的表情,威廉苦笑著開始訴說報名事件後與艾溫雷伊的對話,天才魔法師用術式炸彈將全學院都成為人質的事情,以及被艾溫雷伊擅自報名參賽,賭上未來與之戰鬥的契約。
當然,之後威廉採取的對策也一併進行說明,透過蘇薇亞的渠道同校方與獅心會交涉,讓商會的人手進入校園處理炸彈的過程,以及比賽中誘導艾溫雷伊引爆炸彈並將損害縮減到最小的行動,隨著少年緩緩道出一切,克莉絲眉頭深鎖,露莉亞身上則是散發出了險惡的氛圍。
為了保護學院中的人們,威廉支付大量的金錢與人情作為代價,還在戰鬥中依靠了未知的危險力量,所有的事情都讓女孩們一陣後怕。兩人不敢想像萬一少年失敗會導致什麼樣的後果,可能會有大量師生傷亡,威廉本人會失去未來、從她們身邊被奪走,成為艾溫雷伊實現瘋狂野心的棄子。
「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全部告訴我們?為什麼要全部自己扛起來!我們就這麼不可靠嗎!?這個笨蛋下僕!虐待狂!自大!」聲音帶著哭腔,克莉絲提娜激動得用拳頭搥打著威廉的身體,把心中的怒火與關切一股腦的宣洩而出。
「因為慌了,慌張到連我自己都覺得很意外,當時一想到妳們也可能會受到傷害,我就沒辦法保持冷靜。所以才會一心只把損害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那傢伙肯定就是看穿了這點才會在校園裝設炸彈吧………。明明仔細思考就能有更好的解決方法,自大的以為靠自己的力量就能解決一切,到頭來也只是得到這種勉強解決的成果。」威廉萬萬沒想到少女的反應會如此激動,下意識試圖替自己辯解,說著說著他的嘴角揚起了自嘲的弧度,對自身的無能感到可笑。
就在他猶豫該怎麼辦的時候,露莉亞捧著威廉的臉轉向自己,帶著漆黑威壓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少年的雙眼,輕聲道:「人家現在很生氣,威廉先生陷入危險卻什麼都不知道這點,人家討厭這樣。威廉先生重視我們的安危讓人很高興,可是這種犧牲己身的方法,會讓同樣重視威廉先生的人感到難受,不只是我,克莉絲、小愛麗、莎娜小姐一定也有同樣的想法。」
「比起讓露莉亞小姐你們受到危險要好得多,是沒能立刻就殺死那傢伙的我變得軟弱了,如果從一開始…。」
「人家不想聽藉口,因為不希望彼此涉入危險的想法是一樣的,人家也不要求您不要戰鬥。至少請讓我們知道您是否身處危險,不可以像這次一樣隱瞞全部,只有這點請和我們約定。」威廉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少女打斷,露莉亞那充滿威壓與混沌的眼神完全不見半點先前因羞恥而滿臉通紅的模樣。
「我答應你…」起先有些猶豫,可迴避危險的本能促使威廉答應了露莉亞的情求。
「太好了~這下不用把威廉先生監禁起來了。」看少年點頭答應,露莉亞才鬆開手露出滿意的笑容,對知曉威廉絕對會守約的少女而言,能取得承諾代表著最好的結果。
而來不及對自己差點被限制自由感到恐懼,黑髮少年就被高聲大吼的公主殿下聲音嚇了一跳。
「從現在開始給我記住,你是本公主的騎士!本公主擁有的力量也是你的東西。這是命令!不准你這個笨蛋再自己亂來,不准被誰搶走,不准離開本公主,嗚嗚…」要強的女孩流下了淚水,緊緊抱著身前纏滿繃帶的身體,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模樣沒了平時強勢的氣場,商業大街遇襲時都沒有如此失控的克莉絲竟然像個孩子一樣哭成了淚人。
威廉對少女的突然哭起來而不知所措,只能笨手笨腳地輕輕拍著克莉絲的背,試著安撫她激動的情緒,手足無措的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老道恩的紳士教育只教導少年該如何博取好感,從來沒有人教過他女性流淚的時候該怎麼辦。
看見兄長迫窘的模樣,愛麗西亞說起了風涼話:「把傲嬌姊姊弄哭了,看起來就像不折不扣的渣男呢,哥哥大人。」
「就是啊~雖然道恩爺爺的教育也有問題,可是沒有那個自覺的少爺以後會讓喜歡少爺的女孩子很辛苦呢。不過那個殿下竟然會哭成這樣,挺讓人意外的。」莎娜一面收拾著主人比賽時穿著的裝備與衣物,一邊看著少年手忙腳亂的哄著哭泣的公主殿下,臉上全是狹促的笑意。
「觀賽的時候被拜恩殿下刺激到了心裡的創傷,會哭成這樣也沒辦法,畢竟克莉絲從小時候就是愛哭鬼。這次直到克莉絲滿意為止,就讓犯錯的威廉先生好好安慰她吧。」只有露莉亞知道克莉絲害怕失去與孤獨,可能是威廉差點失去人生這點激起了少女的回憶中的恐懼,讓她一時之間情緒失控了起來,在這個狀態由威廉擔安撫她的對象再好也不過。
「這對少爺也是個很好的教訓,就這麼辦吧。」
「莎娜小姐,你們打算要怎麼處理艾溫雷伊.賽那羅斯?要通報騎士團嗎?能力太強的罪犯應該早點處理掉比較好,如果你們那邊不方便出面,人家可以幫忙。」露莉亞.沃恩加德這名少女一直認為這個世間是的善惡分明的,雖然因威廉讓她認識到了灰色地帶的存在,只是長年養成的思考方式,讓她容不下任何淺顯的惡意,而實行犯罪行為的艾溫雷伊自然被歸類在黑的部份。
察覺銀髮女孩眼中的顧忌,女僕做出回答:「嗯~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少爺好像沒有讓他被逮補的打算,似乎想利用對方的能力做些事情。少爺握有絕對命令權的現在,那個少年的危險性應該會降低很多,之後應該會加上多條制約當棋子用起來,身為下人的我對陰謀詭計的東西也不擅長,所以我相信著少爺的判斷。」山間小村出身的莎娜並沒有受過多少學識教育,只懂得家務與藥師的知識,因此她從未懷疑威廉在工作與大局的指示與判斷。
「這樣很困擾呢,看到讓傷害威廉先生的人出現在眼前,人家會很難控制自己。」
「就是說呀,不過少爺只有在惡意方面的直覺很好,請露莉亞小姐讓他處理吧,感到不滿的時後也可以用這個藉口對少爺撒嬌,不全是壞事。」
「可以嗎?竟然可以這麼做…學習到了。」社會地位有著落差的兩人在奇妙的地方發現了相處之道,達成奇妙共鳴的兩名女性互向回以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