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追跡與潛入

真心來說,威廉很喜歡這份工作,在作為暗曜的時候他能夠鬆開內心的枷鎖,讓他傲慢殘忍的部份浮上表面,短暫的回歸喜歡踐踏弱者的自己。


少年並不是善人,他自覺是一個自私自利的混球,比起履行貴族的責任與為他人的幸福而付出,他更喜歡隨心所欲的活著,但是他從小所接受的價值觀與立場不允許他這麼做。


接受貴族教育,被家族與雙親灌注愛情長大的威廉.海爾森不能接受自己惡人的本性,自從五年前醒悟的那一天就一直如此。然而再怎麼厭惡自己,已經失去性命的人無法復活,受到傷害的人也無法回復如初,犯下罪惡的他早已無法回頭,他唯一能做的只能背負著罪惡在人生的道路上前進。


看著平時作惡多端的人露出悽慘的模樣,欺凌讓那些跟自己一樣的垃圾,讓他發自內心感到愉悅,這樣的想法與復仇跟贖罪都不衝突,所以從來不會有罪惡感。


先前在商業大街的時候也是如此,揮劍殺死賊人的感覺令他愉悅,那種人無論被殺多少次都不夠,賊人首領被毒侵蝕的痛苦表情更是讓他欲罷不能,所以威廉打從心底希望能在這地獄中殺死更多的人。


他想盡可能的凌虐敵人、嘲笑對方的惡意、踐踏惡人渺小的尊嚴,最後再慘忍的殺害。然而遺憾的是,這次的任務他不能像以往那樣隨意,因為他工作的樣貌很可能會被成為人質的女孩看見。


放在以往惡行被看見並不會造成什麼問題,但露莉亞.沃恩加德和他相識,而且還被對方長時間用魔法觀察過,威廉不認為靠自己三流的偽裝就能騙過那名直覺敏銳的千金小姐。使用與日常完全不同的習慣與動作或許能夠矇混過去,可接下要面對的是生死一線的暗殺,生硬的動作會讓整個隊伍陷入危險,只能放棄。


不期望少女見到他另一面的威廉做好了心理準備並下了決定,要是在救助的過程當中被露莉亞察覺身份並對他產生厭惡或恐懼,那麼少年自己將會永遠從她的生活中遠離。



銀燭小隊一行跟隨著銀色柴犬來到了人跡罕至的貧民街,此處位於王都的偏僻區域,許多建城早期的廢棄建築與污水設施都在這裡。這個充斥著水溝味又荒涼的街區對需要隱藏研究設施的魔法師來說確實是個好選擇,貧民街一兩個人消失不會造成困擾,不小心弄出動靜也無人會在乎,巡邏的騎士更不會來這裡,可謂犯罪者的溫床。


「就肆這裡噠!小美眉的味道就在這下面!」零四六號搖著尾巴,用牠的短腿指著前方破舊的建築。破舊的建築物上有著聖十字之羽的徽記,那曾是聖天教所建立的小診所,拯救他人的神聖場所如今卻淪為邪惡研究者的老巢頗為諷刺。


「廢棄的治療院嗎?四周沒有人類活動的聲音。巨漢,能先調查有沒有魔法警報或陷阱嗎?」鬼犬緊了緊身上的斗篷,頭上的犬耳捕捉著周遭的動靜後,吩咐自己的同伴。她是小組中資歷最長的,思考與謹慎是她存活到現在的秘訣,就算斗篷能遮蔽逸散的魔力也絲毫不敢大意,該戒備的不只是魔法,物理性質的陷阱也必須考慮。


強壯的魔法師將魔力注入眼瞳掃視建築物,確認完概況後開口:「有,不過作為魔法師的工房有點粗糙,以不被發現的前提,拆解或是通過是可能的。世間之源聽我訴說,蓋下夜幕之紗,請賜予我等妖精的磷粉,《螢幻》」


沈默寡言的魔法師配合詠唱用手指在空中畫出術式,之後散發光芒的磷粉灑落在眾人身上,魔力創造的磷粉沾上衣物後便消失無蹤,只留下一層隱約的光芒。


「這個魔法能讓我們不被設置型術式偵測到,對物理陷阱無效,要注意。」將隱蔽效果的魔法施加在所有人身上後出聲提醒,此時巨漢渾厚的聲音讓人感覺非常可靠。


「很好,那麼先從角落入侵,隊形就照之前的安排。」


接下來的潛入由獵師打頭陣從非入口的破窗入侵,鬼犬與威廉負責警戒,一行人避過無數的陷阱。


很快地威廉意識到那名魔法師幾乎沒有隱藏自己工房的想法,預想之中的守衛或是攔路者都沒有出現,不知是意圖讓入侵者大意鬆懈還是對自己設置的魔法有著過度的信賴,至今遇到的障礙只有幾道由魔法封鎖的門而已。


「只有正門跟主要通道有設魔法,被小看了啊,混帳。魔法師的眼珠都長在腦殼或屁股上嗎?喂喂~別對號入座,大個子,又不是說你。」黑劍一臉不悅的抱怨著,沉默的巨漢聞言皺了皺眉朝著隊友比了中指,硬梆梆的外表中看不出此人頗具幽默感。


很湊巧的是,威廉也有著跟黑劍同樣的想法,照他對波羅波里性格的分析,那個魔法師很有可能因自負而小看對手,也有可能是身為研究者實戰經驗較少的緣故,無論如何這讓任務輕鬆了不少。


只是一想到被垃圾混蛋小看的感覺,黑髮少年就感到不快,要怎麼殺他才好呢?要怎麼讓一名魔法師感到屈辱?切斷手腳、讓他吞下自己的卵蛋、把毒灌進鼻孔跟耳洞,都不夠。心中浮現的全是殘虐的想法,威廉露出犬齒笑了起來。


零四六號在這個入侵過程當中一直乖乖的跟在隊伍後面,一向喜歡聒噪開黃腔的煉金生物很罕見的閉上了嘴,但這不是出於對祕密行動的自覺,也不是害怕危險,牠只是單純的想盯著鬼犬的屁股而已。


搜索了一陣,一行人很順利的發現了通往地下的入口,只是眾人終於面對了像樣的難題。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道被封鎖的地下階梯,上頭那刻畫著魔法陣的金屬門散發著就算是普通人也能感受到的強烈魔力,與先前騙小孩的魔法警報器天差地遠。


「色狗,在這下面嗎?」


「對,味道很新,能確定小美眉有經過這裡。」


「這應該是唯一的入口,這個防禦術式跟前面的不一樣,結構跟魔力格外嚴密,不管是拆解還是破壞都有一定的難度。而且這個是魔法師在戰鬥中慣用,防禦魔法的變種,只要屏障消失或有人穿過屏障就會被施術者察覺,《瑩幻》起不了作用。」巨漢解析著封鎖地下入口的魔法說出結論,並用視線徵求著領隊的意見。


現在他們面臨的強行突破或是另尋入口的選擇,但是不希望延誤時間的時間威廉說出了另一個選擇:「那麼…這樣如何?」


「齁齁!這真是個不錯的實驗方向,小生這次就新品大放送啦!」


「哈哈哈哈哈!可以砍個爽,老子超級贊同!」


「我不同意,這樣的方案太過魯莽,一個不好人質會有危險,風險太高了。這次的作戰不是救出與暗殺優先嗎?」


聽見不合常理的提案,幾人各自發表了感想,有贊同、有拒絕也有保持沉默的默許。


「所以我才會提出這個方法,在時間有限的狀態下,找尋新入口並不現實。稍微弄出一些動靜可以避免敵人提早對人質出手,而且其餘人都挺中意的不是嗎?」像是早已知曉女子會出言反對一樣,漆黑的少年露出微笑指著其他躍躍欲試的笨蛋。


自知難以讓其餘人改變想法的鬼犬不得不同意威廉提出的計畫,畢竟上頭的命令是由威廉指揮,就算她多有不滿也無法多說什麼,對特務而言上級的命令必須遵從,這條規則放在黑劍或是玩具商這種怪胎也是如此。





醒來時映入眼簾的是陳舊的天花板與昏黃的燈光,忍受著遍及全身的乏力感,露莉亞思考著自己現在的處境。作為好友的替身被抓走這點她是記得的,原本預想在最壞的情況下,兩人交換身份分開逃走,沒想到對方是能使用空間魔法的魔法師。


被睡眠魔法或是藥物弄暈之後露莉亞完全不清楚後來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克莉絲和威廉是否平安,一想到摯友或許被關在其他地方或是已經遭遇毒手,心中就感到萬分恐懼。害怕朋友受到傷害,害怕自己即將遭遇的事情,以及害怕先前的努力化為泡影,膽小的少女一旦陷入負面的思考就無法停止恐懼。


露莉亞強行打起精神,為了分散恐懼試著找尋能做的事情,觀察四周,自己身處於像是病房一樣的房間,白漆斑駁的室內裡既沒有窗戶也沒有其他物品,能看見的只有作為出口的門以及另一名倒在地上人影。


           露莉亞朝著與自己同樣處境的陌生人走去,少女身上的拘束只有一副石造的手銬,將她的雙手牢牢銬在身前。對於放任囚禁對象雙腿自由行走這點令人驚訝,但她並沒有多想,只是著急地想確認被關在一起的人是不是自己的友人。


倒臥在地的是一名失去意識的女性,但是對方擁有的特徵很明顯跟一般人不同,翠綠的髮色跟長耳,此人毫無疑問是一名森靈族。


露莉亞不知道為什麼本該在居住在南方樹海的森靈族為什麼會在這裡,她只知道這名女性的狀態很糟糕,身上有多處像是被毆打一樣的瘀青跟潰爛的傷口,纖細的手臂全是針孔,面黃肌瘦的模樣能看出根本沒有好好進食,最讓她害怕的是只披著一身薄布的少女身上還有著被侵犯的痕跡。


森靈族美麗的臉非常地消瘦、有著病態的蒼白,就算不是醫療人員都能看出她極度的衰弱的狀態,到現在還活著已經可以說得上求生意志堅強。


「威廉先生…」一想到這可能就是自己往後的下場,露莉亞的眼眶就不受控制的充盈淚水,不自覺的說出少年的名字。現在的遭遇令她想起了當初在鐘樓時被威廉所救助的情境,內心深處冀望著那名會溫柔對待她的男性友人會與那時一般,在她陷入危機時來拯救她。


           銀髮千金想跟少年一樣面對危險的時候也能冷靜應對,可她完全想不出自己在這樣的狀況下該怎麼做。手邊沒有任何的道具,自己的虛空包被收走了,房間中僅剩下疑似放過食物的餐盤,連根湯匙都沒有。


鎖住自己雙手的手銬也並不陌生,體內魔力被吸走的感覺讓露莉亞明白這是絕魔石的效果,不只是通常魔法,連身體強化也無法順利使用。出口被魔法封印著,那看起來並非單純的門鎖,而是障壁類型的魔法,不用說破壞了,連接觸門的本體都做不到。


露莉亞使勁全力踢向鐵門,但是憑著少女的力氣根本無法動搖其半分,整個人還被術式溢出的力量彈開,狼狽的摔在地板上。


她一次又一次的嘗試,就算身上滿是挫傷也不願意放棄,為了不被恐懼壓倒,為了不辜負為了那些保護自己的人,身為貴族之女的露莉亞告訴自己必須堅強。


「沒用的,你這只是白白浪費體力而已。」不知何時森靈女性已經醒來,她用著疲憊且陰暗的雙眼看著新來的可憐人。


「您!還能起身嗎?你的傷!」


「吵死了,不要大吼大叫的。被那個人渣折疼了好幾天,現在沒有力氣聽你吵鬧。」森靈女性用著沙啞的聲音低聲漫罵,她試圖挪動身體卻被遍布全身的激痛所阻,只能像被扔上岸的魚一般噗騰幾下。


「那個…您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露莉亞小心翼翼地撐起女性的身體,生怕動作太大牽動到對方滿身的傷口。


「門的封印不使用魔力打不破的,放棄吧。我只是一個叫做森靈種的實驗肉塊,懂了沒?那個人渣只把我們當實驗材料,食物跟水只有一天一次,不走運呢人族的孩子,建議你趁有力氣的時候自殺吧。」


「有沒有其他可能逃出的方法?必須快點離開…」


「傻蛋,這麼容易我早就逃了,這一身的傷就是逃走的下場,可恨的絕魔石…。雖然是不請之情,人族的丫頭能請你殺了我嗎?我已經沒有自我了斷的力氣了」


「不行,一定會有人來救我們的!不要放棄!」


「哈!那個叫威什麼的會冒著危險來救妳?不管是誰,在死亡之前所有人類都是不可信的,小丫頭。如果那個人真的在乎妳,妳現在就不會落到這個境地,還是早點結束我的性命吧,我已經累了,妳也是趁著沒被強暴之前一起自殺比較好,愈掙扎就只會愈絕望而已。」女性嗤笑著露莉亞的天真,從那混濁的琥珀眼中能意識到她的絕望與無助,這讓少女覺得自己更不能放棄。


「會來的…,因為威廉先生從來都沒對我說過謊。他答應我會平安回來,如果我沒有回去約定就會被打破,威廉先生一定會為了實現約定來救我的,他就是這樣的人。所以人家不想放棄,不想被認為毀約也沒關係,人家的幸福還得靠威廉先生才行。」少女說服自己去相信,相信著那個與其他人都不同的少年,相信那個一直默默保護他人的少年。


轟隆!!~~轟隆!!


昏暗的空間發生了不明的振動,滿是苔蘚的天花板不斷有砂塵掉落,整個建築物都在搖晃,然而搖晃並不是只有那一次。轟鳴的聲音逐漸逼近,房間的晃動愈來愈強烈,開始有拳頭大的碎片崩落。


轟隆!!~~轟隆!!


「發生了什麼?地震?」


「不對……那是…爆炸的聲音,有誰在外面…戰鬥…。快點!到角落的支柱去!要崩塌了!」五感比普通人族敏銳的森靈立刻察覺到有物體不斷崩落的聲音,女子意識到兩人所在的位置很危險,連忙叫少女遠離房間的中央。


室內的振動愈來愈強,露莉亞急忙用被銬起的雙手環住女子的身體,拼命地將她移動到角落。房內沒有適當的掩體,沒有多想,少女下意識用自己的身體掩護著這名處境相同的同伴,不讓砂礫跟石塊落在她身上。


「……小丫頭」厭惡人類的森靈看著護著她的少女,眼中充滿了驚訝。


落下石塊愈來愈多,即使是相對安全的位置仍有拳頭大的碎塊砸在露莉亞身上,本以為少女很快的就會發現可拿她當作盾牌使用,但是這個天真的女孩仍咬著牙忍受著疼痛,護著她的頭部不讓要害被石塊砸中。


「來了…救援來了…」露莉亞笑了,就算疼的流出淚水,仍對著她露出笑臉。


話語剛落,地下室的天花板崩塌了,漸漸的沒有物體繼續落下。當覺得暫時安全的時候,一坨銀色的物體狠狠砸在石塊上。在兩人警戒的目光下,銀色黏土狀的物質迅速變成了小型犬的樣貌,當牠看見縮在角落的人質等人時發出了開心的叫聲。


「有了!肆小美眉!喔喔!童顏巨乳超贊的!啊噗!」


從上方落下的人影毫不留情的將色情柴犬踩爛變回黏土狀,那是披著斗篷的鬼犬,一身黑的獸人族女子落地之後很乾脆地讓出了位置,朝著上方打了個安全的手勢。


在打出信號後,同樣身穿斗篷軍裝的人影接連落地,每個人都毫無偏差地踩在稀巴爛的零四六號上面。


「沒想到不只能找到人,又能紀錄到這麼多對建築爆破的數據,小生太開心了!嘻哈哈哈!真該好好感謝蜘蛛兄!」玩具商一臉愉悅的狂笑著,非常粗暴的把再次凝聚的銀色柴犬踩爛,手中搖晃著滿是符號跟數字的記錄板。


「啊!!不要踩!爺爺又爛掉惹!」


「嘖…鞋子髒了」獵師輕巧的落下,還不忘用地面的石塊蹭了蹭腳底,生怕腳上沾上煉金生物的一部分。


聽著柴犬接連發出的慘叫,露莉亞一時之間難以認定對方是否是自己人,連忙站穩擺出了警戒的態勢,畢竟對方的登場方式太具衝擊性,很難讓人不起疑心。


在少女警戒的視線下,鬼犬脫下兜帽,露出自己的臉和黑軍裝,女性身上的服飾跟少女認識王國的軍服相同,雖是從未見過黑色的軍裝但衣領上的徽章毫無疑問是軍部的標誌。


「請不要害怕,我們是隸屬王國軍第三情報部的特務成員,接獲緊急任務前來救您,露莉亞.沃恩加德大人。」黑髮的犬族女性帶著友善的表情朝露莉亞行了軍禮。待對方方松身體的力道後,鬼犬才緩緩接近一靠在一起的兩人。


         發現還有其他被擄來的人,鬼犬的神色凝重了起來,尤其是看見森靈女性身上的慘狀後,一瞬間發散出了連露莉亞都能感受到的殺氣。


         接下來幾人小心翼翼地破壞掉絕魔石手銬,讓受傷的兩人喝下能恢復體力的魔法藥水。多虧於此露莉亞身上的疼痛消退了許多,森靈族的女性身上效果更是明顯,不只體表的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復原,蒼白的臉也多少恢復了血色,讓露莉亞鬆了一口氣。


「森靈是需要依靠魔力維持生命的種族,只要魔力充足就能發揮極高的自癒能力,幾乎不會生病也不需要攝取太多食物,相對的在魔力缺乏狀況下就會格外脆弱。因為絕魔石的關係,她的魔力不斷流失,所以才會這虛弱。」在替森靈女性進行治療的期間,鬼犬認真的說明著,而且還一面向露莉亞傳達現狀。


「能走路嗎?接下來會先撤離到建築外安全的地方,很抱歉的是我們沒辦法立刻送您回去,在我們的同伴處理掉那名魔法師之前,請您忍耐一下。」鬼犬招呼獵師背起在治療中昏倒的森靈女性,順帶把想黏上銀髮少女的零四六號踢開。


「同伴?威…」露莉亞將名字說出口之前,就被鬼犬平靜的聲音所制止。


「來的都是我們第三情報部的人,您的友人跟王女殿下現在都在安全的地方受到保護,都沒有生命危險,請安心。總之另一邊的同伴應該已經跟魔法師撞上了,雖然很想確保一些工房內的情報,如今只能先放下,畢竟月蜘蛛很強硬的要我們先救人。」


「月蜘蛛?那是誰?那個人現在跟那個綁架我們的人戰鬥嗎?」


「是的,為了避開陷阱,提出用炸彈炸出通路的正是負責領隊的月蜘蛛。用這麼亂來的方式營救您,我感到很抱歉,還請您原諒。另外我們第三情報部都是以代號相稱,也請您用鬼犬稱呼我。」


露莉亞從自稱鬼犬的女性臉上看出了明顯的不滿,雖如無從判斷是出於私情還是職責,對方表露一定程度的情緒讓她多少減少一些緊張。


人們對這些從事地下工作的人都會有種天然的恐懼感,這並不是因為外貌形象具有威脅感,而是這些人在精神層面比其常人還要異質,直覺敏銳的人更是能感受到這點,鬼犬正是為了中和這份異質感才故意抱怨了幾句。


眾人尚未脫離險境,為了安全完成任務不能讓人質陷入恐慌,這就是她的考量。用炸彈出的通道並不安穩,從原路回返會需要有兩人背著森靈女性與露莉亞才能上去,為了減少受襲時的危險他們決定走正常的通路出去。


打定主意後,一行人便使用魔力三兩下破壞了房間出口的封印,進入了工房之中。


如果說被關在房間裡的時候面對的是未知恐懼,那麼現在少女面對的就是從人類惡意誕生出的恐怖。被稱為工房的區域比露莉亞想像中的要寬敞,其中有著無數浸泡著奇異生物體的玻璃槽,這冰冷又詭異的環境不斷刺激著少女的恐懼感,令她感到不安。


光是玻璃槽中的物體就讓少女感到毛骨悚然,裡面全是書中從未見過的魔獸,山羊的身體接著貓科動物的頭顱、長著鱗片的鳥類,外表正常的獅子口中甚至伸出了海洋生物的觸手。


「別看得太清楚比較好,小丫頭,想在人類之間正常生活就不要再看下去。」被獵師背著的森靈女性已經醒了或來,取下絕魔石手銬之後女子漸漸恢復了活力。


「您醒了嗎?」


「沒有絕魔石,好多了。小丫頭不要亂看,這些都是由人類欲望扭曲成的惡意,你跟這些一身黑傢伙不一樣,正常人的你不應該了解這種東西。先換個人背我,我討厭男人,臭死了!」原先女子仍乏力地趴在獵師的背上,但是一發現背著自己的人是個鬍子男後厭惡的掙扎起來,看起來對救下她的人們沒有絲毫感激之情。


「很臭…原來我很臭…」鬼犬無奈的接過這個麻煩,獵師則是帶著失魂落魄的表情在一邊低聲喃喃自語著,從粗糙的外表很難看出他是心靈容易受傷的纖細人。


「喔呀~同為研究者,波羅鳳梨品味很差呢。尤其是素材的搭配,真的是爛透了,就算炸成煙火也很骯髒的感覺。」一眼就看出了玻璃槽中生物的正體,玩具商聳聳肩批判著。


「什麼意思?」


「這些全都是人工培養的魔獸,確實如女士所言,沃恩加德小姐不要看比較好,波羅波里的研究比我們想像的都要危險。前進吧,找出口的時候看看有沒有容易帶走的資料或樣品。」鬼犬悄悄誘導著少女遠離其中一塊區域,因為那裡的培養槽中的物體全是隱約殘存著人型或是接上人類肢體的異形之物,不難想像那些原本都是活生生的普通人類。


大致搜尋了這個區域,最後他們發現了通往其他道路的門。


「那扇門…有什麼東西從門縫一直跑出來…」本應緊閉的門從縫隙之間洩露出紫黑色的氣體,嗅覺敏銳的鬼犬在接近的時候鼻子產生了輕微的麻痺感,同時立刻命令其餘人退開,以防止其他人吸入。


「別靠近,別吸入那些煙,裡混混痲針草的氣味,應該不是即死性的毒煙。」


在場的暗曜騎士都連想到了那名有著青眼的同僚,威廉.海爾森的代號之所以被稱為月蜘蛛最大的原因就是他會在任務中毫無顧忌地使用毒。


其中最具代表的慣用手段就是帶毒的暗殺煙霧彈,因為深知同僚的做派,老實說在暗殺失敗後本人就會退出戰鬥的提議讓其餘人都鬆了一口氣。


「嘻嘻~嘻,看來是蜘蛛兄在另一邊大顯身手呢。再退開些,讓小生的發明處理這些毒煙。」玩具商迅速地轉動門把將幾枚棒球一樣的東西從門縫丟了進去,並毫不猶豫的關上門。


「你個白痴!你想連月蜘蛛一起炸死嗎?」看見玩具商十分熟練的投彈動作,鬼犬立刻破口大罵,畢竟玩具商是一個什麼問題都用炸彈解決的瘋子,女子認定他肯定是想用爆破的風壓吹散毒煙。


「不不不,雖然也可以這樣用,這是拿來吸收空氣中有害物質的「空濾球」,可以有效淨化空氣的魔道具。而且小生不覺得兩三顆炸彈就炸得死蜘蛛兄,他可是能正面硬扛位階三魔法的怪物耶。」


「可是會爆炸吧?!那個!!」對同僚不經大腦的行為,認真的女領隊發出怒吼,玩具商的道具沒有一件不會爆炸,那怕只是輔助道具都有誤傷人的可能性。


「噢!小生做的空濾球點燃引信才會炸開,等等會好好回收的,不用擔心。」


推測大部分的毒煙已經被吸收之後,隊伍中有著毒耐性的獵師小心翼翼地打開門,確認沒有危險之後,才讓眾人繼續前進,然而等待他們的是令露莉亞永生難忘的景象。                            


看起像是手術間的房間之中站著一名身穿黑色軍裝的消瘦人影,漆黑的髮色與那青色的眼都與少女所認識的那人相同,但是全身散發出的氛圍卻讓她感到無比陌生,室內駭人的場景更是讓她不願將眼前的人跟威廉.海爾森連想在一起。


「看來那邊也很順利。」掛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那人以低沉的聲音說著。疑似青年的人手中提著一個不斷滴落鮮血的物體,至今仍有鮮血緩緩在地面流倘,鐵鏽般的腥氣著刺激著眾人的鼻腔。


仔細一看能發現那是一個手腳被切斷的人類,只受到最低限度的處置勉強吊著一命,此人正是那名綁架她的魔法師,當時從護衛與威廉手中將她擄走的高級魔法師如今缺失雙腳跟一隻手,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不只如此,從眼球與鼻樑間深可見骨的傷口證明著波羅波里再也看不見光明。


陰側側地看了眼臉上滿是驚懼的少女,這名面容消瘦、有著三白眼的男性開口:「初次見面,我是月蜘蛛,隸屬於王國軍第三情報部,是個不用記住也無所謂的無名小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