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少女能及之事



「海爾森…露莉她…露莉她為了我被…」從少女被佣人緊緊抱住的狀態來看,克莉絲提娜在親友被帶走的時候曾試著想出去外面,只不過因為力氣不如女僕們因此被制止。


也許是侍女提出的主意,兩名少女待在馬車的期間用魔法藥劑改變了髮色跟髮型,似乎想透過互換身份的變裝來欺騙敵人,只不過因為時間問題,身上的衣服還來不及交換。聰慧的王女親友被帶走內心產生了其大的動搖,完全沒有以往的睿智與自信,滿是焦急的目光中被絕望跟恐懼所染。


「救救她!快點救露莉!海爾森!」克莉絲掙脫了佣人的束縛。抓住了威廉的衣領,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衣服被黑灰與血塊弄髒。


「本公主命令你!!立刻!如果露莉發生什麼,本公主就殺了你!快點!快點去救露莉…」


啪!


在護衛兵與侍女驚恐的目光下,滿身瘡痍的少年搧了少女一巴掌,那滿是淚水的臉頰迅速腫起,尖銳的痛感讓克莉絲提娜混亂的思緒變得一片空白。威廉對自己犯下的不敬之罪毫無悔意,冰冷且透徹的目光直直看著尚未回神的公主殿下。


「冷靜點了嗎?待在這裡哭鼻子,還是跟我一起去救人,自己選。」在危急的時刻黑髮少年變得格外冷酷,哪怕對方是比自己高貴的人,他也毫不遲疑。


「海爾森…你…」


「妳是王族,是一國的公主,妳有妳能做到的事情。為了露莉亞小姐的安危,現在需要殿下妳的力量,你怎麼選?」不再使用敬語,威廉抓住克莉絲提娜的雙肩強迫少女看著自己的雙眼,希望傳達自己的意志。


「如果能救露莉,我做!」珍愛友人的克莉絲毫不猶豫的開口,那充滿決心的眼神讓威廉感到欣慰。


「很好,現在當務之急是盡快封鎖城門,王都的大結界能夠阻止任何移動系魔法的進出。不能讓敵人帶著露莉亞小姐出城,我們現在就去衛兵所。你們現在各自前往騎士團據點跟宰相家告知此處發生的狀況並派人進行滅火跟救難,另一匹人留在這裡接洽趕來支援的人馬,我帶著殿下先走一步。」威廉吩咐著護衛兵與女僕接下來的事項,無意間散發出的威嚴讓驚魂未定的眾人愣在原地,猶豫著是否該遵從。


「照海爾森的命令做!」隨著克莉絲提娜的聲音,所有人頓時有了主心骨般紛紛開始動作。


「「「是!」」」


所有馬匹都在《赤紅煉獄》中被燒死了,就算能騎馬,在滿是行人與障礙物的街道也未必能發揮出機動力。


「發動身體強化,用跑的。」迅速下達判斷,少年少女開始奔飽,由於克莉絲從未使用魔力進行長距離的跑步,沒過多久就出現了疲乏的跡象。


「殿下速度太慢了,我背著你。」與時間賽跑的狀況下,不給少女拒絕的空間,他快速背起了少女的身軀,用魔力凝聚成繩索將她牢牢綁在身上。


「等等會沒辦法顧及你,抓緊我,不要說話,會咬到舌頭。」雙手托住克莉絲的雙腿,確認著姿勢是否平衡,威廉淡淡的補充了一句。


當威廉開始奔跑的時候,克莉絲才意識到自己至今一直小看著這個人的能力,少年宛如視重力為無物一般,只用三步就踢著牆跳到房頂,而且明明背著自己還能行動如常,甚至用比先前快上兩倍的速度在建築物之間不斷飛越。


建築物間間距過遠的時候會騰出一隻手放出飛索擺蕩而過,為了節省時間,遇到障礙物時則以繩索牽引的方式,靠著慣性在空中改變方向進行閃避。如果擁有前世記憶的艾溫雷伊看見這荒唐的動作,可能會把威廉當成奇幻作品版本的蜘蛛俠。


急速變化的視野讓克莉絲害怕到想要尖叫,然而想起兩人正在趕路的事實,只好咬緊牙關抱緊少年的身體努力讓自己不去意識一旦摔落就會一命嗚呼的現狀。在兩人緊貼的狀態下,少女發現了一些事情,接觸到威廉的皮膚異常的冰冷,除了燒焦的血糊味身上還發出了藥草的氣味。


「海爾森受傷了?」這是克莉絲腦中第一個閃過的念頭,同時也想起了這名少年從先前開始一直在戰鬥的事實,少女們在馬車的時候…與魔法師對峙的時候…少年一直賭上自己的性命在戰鬥。


浮上心頭的愧疚感讓抓著少年的手抱得更緊了,身為王女的自己一直受到他人保護,什麼都做不到。露莉亞成了自己的替身被抓走,威廉不顧安危投身戰場,地位最高的自己卻是最無能的,毫無作為卻單方面歇斯底里的對少年發洩的自己的無力跟絕望。


忍受著風阻與慣性的擠壓大約十分鐘,背著克莉絲的威廉終於在衛兵所前的廣場落地,由於少年背著一個大活人從房頂跳下的景象太過壯觀,在廣場活動的人們紛紛圍觀。


解除繩索將克莉絲放下的瞬間,黑髮少年突然脫力的趴倒在地上,連忙想將他扶起的少女發現威廉的體溫在下降,冰冷的汗水如浸水般不斷落下。明明身體狀況如此糟糕,眼前的人仍試著自己站起來,青藍色的眼中燃燒著意志的火焰。


「海爾森!你的身體!」


「只是活力藥水的藥效過了,不用擔心我,快點進去。」


現在的威廉光是站著就很吃力,只能在少女的攙扶下踏出闌珊的步伐,在一干人等嘩然的目光下,走進了衛兵所。


年輕的男女踏進門的瞬間,滿是士兵的喧鬧場突然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察覺了異常之處。滿身血跡疑似重傷的少年跟攙扶他的少女,會無視這些的士兵在這裡是不存在的。一名明顯階級較高的衛兵連忙上前,先是要求醫療的支援接著來到兩人面前。


「來人!快叫醫護兵!發生什麼?還有意識嗎?少年!」


看見上前的士兵,威廉毫不猶豫的報告現況。


「緊急事態!魔犯對策文第六條,請立刻封鎖城門!」《魔法犯罪對策條文第六條,意指使用魔法的犯罪嫌疑人意圖出城,因此要求封鎖進出關卡》。這是為了讓騎士團與士兵能理解事件概況下盡速行動而設計的語錄,主要用於傳達緊急指令與通報,被學院列入騎士志願學生的必修課程當中。


  「就算是魔犯對策文對第六條,也做不到,沒有上層許可是不可能的,在場沒有人有權限下達封鎖所有城門的命令!」


這時黑髮少年將目光轉向了身邊的少女,下達封鎖命令需要權限,而擁有這個地位與資格的人就在這裡,既不是威廉也不是留在衛兵所的士兵。此時克莉絲提娜終於明白到了威廉所說:『我需要殿下,需要您的力量』的意義,少女從自己的虛空包中拿出了水瓶粗暴的倒在自己頭上,就算沾濕衣服也毫不在意,改變髮色的魔法染劑被洗去,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是王國權威的象徵,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白金色彩。


丟掉手中的水瓶接著取出的是刻有王室象徵的白金掛墜,以圓環為底、金花點綴的女性頭冠,那是由當代國王所授予的印記,用於證明她是一國公主的證明。


「本公主是克莉絲提娜.K.阿爾薩羅斯!以王族之名下達緊急動員命令,維持大結界,立刻封鎖所有城門!直到命令下達前不得解除,所有的責任都由本公主一肩扛起!」克莉絲提娜的臉上表現出了她身為王族的威儀與凜然,這是身為王族的她才能夠幫上忙的事情,是少年告訴她,只有她一人能做到的事情。


「遵命!通知當值衛兵!立刻封鎖城門!卡特.荷本通訊官!接通魔道具,聯絡北門與東門關閉城門!此乃王女殿下發布的緊急命令,立刻執行!」抬手敬禮,這名士兵無愧於軍人本色,一旦認定為命令便會毫不質疑的執行。


接獲命令的士兵有條不文的動了起來,威廉從包中拿出乾淨的外套披在上半身溼透的克莉絲身上。直到現在少年的狀態依然沒有恢復,從粗重的喘息聲跟顫抖雙腿顯示著極度疲勞的狀態,搖搖晃晃的身體彷彿隨時都會倒下。


「少年,你還是學生吧?到這裡已經做得很好了,快點去接受治療,之後的事情請交給我們士兵吧。」


「還沒結束,請讓我見第三情報部的人。我是威廉.海爾森,王國軍第三情報部的見習人員,現在有機密的情報需要稟報上級,殿下也要陪同。」即使肉體快倒下威廉也維持著清晰的意識,現在還不是睡覺的時候,因為他還有必須履行約定。


「你是第三情報部的人?等等!我們還得從殿下身上了解事件的經過!」疑似小隊長的男子睜大了雙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彷彿少年說了什麼荒謬卻又不得否定的話語。


「事件現場在第二商業大街,我們過來之前已經先行派人聯絡獅鷲騎士團跟相關貴族,作為通報與說明的證人很快就會趕到,那麼先失賠了。」不在意士兵隊長一臉糾結的表情,威廉拉著克莉絲的手朝著角落最深處的辦公室走去。


「海爾森,你說你是王國軍第三情報部的人…那是…」拉著自己的手完全沒有力氣,即使如此克莉絲仍跟著他,不知不覺她已經不再對少年的行動有所懷疑。


「那是對軍部公開的名稱,實際上是不一樣的東西,我們現在要去見我的上司,有什麼話您當面再問他。現在已經封鎖城門,接下來還必須組織人手把露莉亞小姐救出來,騎士團跟士兵的搜索能力太慢了,絕對不能讓露莉亞小姐在那個魔法師手上待太久,會有危險。」


「那麼要怎麼辦?短時間搜索整個王都是不可能的!就算出動王宮的魔法師也不一定能在今天內找到。」


兩人走上了二樓,前往衛兵所辦公區域的其中一個角落,在那裡的是一間被獨立分開的辦公室。


「我有辦法,雖然需要代價,不過有辦法能在短時間找到人。我們現在就是要去跟握有那個辦法的人協商,之後請您待在衛兵所,就算那個魔法師回頭找來這裡,也抓不走您,軍部設施的安全是能保證的。」


威廉粗暴的踢開門,整齊的辦公室中坐著一名戴著眼鏡、有著蓬鬆褐髮的男子。


「就算是緊急事態也不能踢上司的門,海爾森。商業大街的事件已經有人向我通報了,現在口頭報告你知道的部份。」放下手中的文件,男子無奈的看著辦公室的闖入者。


「次席閣下,現在請您組織救出隊伍,事件全貌請容下官事後再進行報告。」


「人質的處境危險到不能等待嗎?就算能立刻召集到人手,也不能確定敵人跟人質的所在。像無頭蒼蠅一樣的行動沒有任何用處,只會白費力氣。不過這種基本的判斷你應該考慮過了,說出你的顧慮跟計畫。」沒有因少年的無禮而生氣,短短時間就掌握住部份情報的男子,推測出了部下擔憂,持續推進對話。


「對方是打算將人質當成實驗材料的魔法師,初步推定能力至少有位階七,精神狀態有問題,為了人質安全救援刻不容緩。搜索手段請讓下官申請使用《遺產零四六號》,追蹤物有人質露莉亞.沃恩加德事發時使用的髮圈,相關代價由下官支付。」威廉伸出手指著克莉絲頭上綁著的髮圈,明白髮圈重要性的少女連忙將其取下交到少年手中。


《遺產零四六號》是由宴會機關保有的古代遺物之一,那是一隻擁有完全追跡能力的煉金生物,跟普通的道具不同擁有自我意識,借助其能力時需要零四六號配合並支付相應的代價。


而據威廉所知,至今零四六號所提出的代價全都是令人頭疼的變態要求,若非煉金生物只要求作為代價的物品,不在乎如何取得,不然這個古老的特殊物品就會被當成無價值的封禁物永遠埋在地下。


「人質竟然是那個禿頭狸貓的女兒嗎?……你的提案我許可了,但是現在能調動的人手只有《銀燭》小隊五人,在確保人質安全的狀態下對付那名魔法師能有勝算嗎?而且還無法確認對方是否有同夥存在。」


「有勝算,對方先前使用傭兵作為棄子,綁走殿下的關鍵工作卻沒有任何人出手援護,推測魔法師沒有同夥的可能性很高。下官已經破解對方固有魔法的祕密,只要下官一同前往的話勝算能有九成。」


沉吟了一會兒,男子在腦中一番衡量後終於點頭同意。他相信自己的部下擁有冷靜的判斷力,就算相識的對象成為人質也不會失去理智,因為至今半年的工作中威廉.海爾森從未失敗。


「給你二十分鐘恢復體力,無論你是否恢復到能行動的狀態任務都會由銀燭小隊執行。就算你的狀態沒恢復到能一同出行的程度,目標的能力情報跟支付給遺產零四六號的代價同樣由你提供,還有異議嗎?」


「遵命!」威廉抬手行了一個軍禮,之後直接斷線的人偶一般倒下,讓在一旁的克莉絲嚇得連忙撐著他的身體不讓少年的頭部撞在地上。


「先讓他躺下,這個症狀應該是在魔力透支的狀態下服用強行提升活力的藥物所致,沒有生命危險。事件的過程這裡很快就能收到報告,想必公主殿下對我等的存在有所疑惑,在海爾森醒來前的時間就讓殿下提問吧。」指了指辦公室內的沙發,作為長官的男子看著威廉,一見就看出了少年倒下的原因,出言安撫克莉絲提娜。


「你是誰?王國軍只有軍情跟內政兩個情報部門,這個聽都沒聽過的第三情報部又是什麼?」


示意克莉絲提娜稍等,男子按下了辦公桌的鬧鈴,幾秒鐘後一名身穿軍制服的女性敲門入內。男子推了推眼鏡,對受呼叫而來的女性文職人員說道:「聯絡《廚房》讓他們把遺產零四六號送過來,讓《銀燭》小隊準備待客,二十分鐘後出發,這次會讓跟貴客有一面之緣的《月蜘蛛》領隊。」


「好的,立刻傳達。」


「失禮了殿下,請容敝人重新來過。敝人是羅德.豪森,王國軍所屬第三情報部部長,當然,這不過是方便在表面活動的頭銜。另一個稱呼想必殿下也略有耳聞,我等是不存在的騎士團,由國王陛下直接統御,司職王國諜報活動與執行肅清的暗曜騎士團,在這裡我們自稱為「宴會機關」。」


自稱羅德的男子張開雙臂表示歡迎,向少女揭露了流傳已久的傳聞。那是令王公貴族聞風喪膽的王國之影,在黑暗中守護人民的王族利劍,同時也是克莉絲探尋已久,威廉.海爾森隱藏的真正祕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