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麻煩死了……。」
輕吐了一口氣,黑髮少年收起臉上好學生的笑容,恢復成平時陰鬱又倦怠的表情。原本只是想盡速解決這場無聊的事件好回去上課,可他太小看那位銀髮千金對他的關切程度,在說服對方離開現場花了太多時間。
就算沒有說出口,從露莉亞.沃恩加德表現出的舉止不難看出,少女不願放他一人處理多特羅亞一夥的原因並非對他不信任,而是真心擔憂著他在跟那些人交涉時威廉會代替她被迫吞下什麼不利的條件。
最後似乎還被看出了自己根本沒有與對方和平交涉的打算,少女的直覺之敏銳,讓威廉感到有些難辦。事後處理光靠威廉一人會有困難,還得拜託那個多疑的王女殿下才行,要是露莉亞向她的兒時玩伴說些事情多餘的事情,會讓他往後的學院生活變得艱難。
威廉重新回到了多特羅亞一夥的棧台上,為了方便交談,他解開了所有人嘴巴的繩索,只留下束縛身體的部份。然而原本醞釀好台詞,準備展現演技的少年立刻被發出怒吼的羅伯特.多特羅亞所打斷,讓他忍不住發起了火。
「大爺我可是多特羅亞家的繼承人,跟你這種可有可無的低位貴族可不一樣,野蠻人!!沒那個膽子殺了我們就趕緊放人,趁大爺我還……」
────碰!匡噹!
威廉滿臉不悅地朝還不放棄鬼叫的喪家犬踢了一腳,讓身為主事者的在地上滾出了幾公尺撞上護欄。
「噗嘎呃嗚嗚…咳咳…。」背部狠狠撞上金屬護欄的衝擊動搖肺部,令褐髮少年咳嗽不止,那張不可一世的表情也痛苦而扭曲。
「羅伯特大人! 啊呃……!」因關切主子安危而叫出聲的偉德.歐魯歐特同樣被黑髮少年出腳踢在腹部,如願以償地與自己的老大得到了相同的待遇。
「連好好用魔力防禦都不會,你們真的是貴族嗎?連沙包都當不好的垃圾給我動過腦子再說話。因為你們這些蠢貨,害得我不得不增加額外的工作,真是糟透了。」露莉亞.沃恩加德已經不在現場,威廉故意顯露出自己無情且暴戾的一面,對揮舞暴力這點沒有絲毫躊躇,看著這些人的眼神十分冰冷。
完全出乎羅伯特.多特羅亞的預料,接下來黑髮少年像是完全沒有與他們談判的意思,開始逐一毆打起現在手無縛雞之力的跟班們。
彷彿善惡的立場倒轉一般,威廉跩起他手下的頭髮將他的臉砸向地面,直到鼻樑斷裂、地面濺出血跡才罷手。第二人則是像被棄置在地垃圾般被反覆踐踏、指骨被踩裂,之後男學生的慘叫聲不斷迴盪在鐘樓之間,直到雙手的手指全部歪曲到不成原形。
少年覆蓋半透明魔力的手腳化為無情地暴力機器,在他們的身上烙下名為創傷的恐怖,到最後除了多特羅亞本人之外,所有男學生都受到了嚴重到需要治療的傷勢。
如此脫序的行動讓他對威廉.海爾森這名邊境貴族之子產生了恐懼感,尤其當他看見黑髮少年那因愉悅而猙獰笑容時,羅伯特終於意識到這人根本是個無法理解的個瘋子。一直以來都是靠著家世的權威與暴力支配他人的少年,首次成了被暴力支配的一方,意識到恐懼的羅伯特開始顫抖,無意識害怕起下一個遭受殘害的就會是他自己。
見到此景的威廉滿意地點點頭,慢悠悠地開口:「終於懂得閉嘴了嗎,那麼我們開始吧。第一個問題,在救出露莉亞大小姐之後,我回到這裡跟你們說話是為了什麼?」
「封……封口?」
「正確,我回到這裡正是為了封口。如果放在平時,你們現在已經在下水道當老鼠的飼料,但是很巧不巧,這裡是學院,要是我在這裡殺掉你們,我這個被僱用的傢伙就得去吃牢飯了。所以歡呼吧,你們很幸運地撿回一命。」
「噗…噗哈哈哈!!!!撿回一命?結果你是拿我們沒辦法啊!就算你把我們打成殘廢,只要我們任何一人沒有屈服,在離開後向外宣傳那個女人被侵犯的事情,你這個垃圾渣就會被自己雇主找麻煩,而且還得受到我們家族的報復!來阿!來求我們啊!」
「唉……看來你的腦袋轉得挺快,其實卻不怎麼樣呢,仔細看看你的走狗們吧,現在這麼想的只有你一個而已。而且你搞錯了一件事,不想殺死你們只是因為「我個人」會很困擾而已,只要結果對大小姐有利,我的家族跟雇主就會把我撈出來,問題只在於我會多少吃苦頭而已。」
黑髮少年身上散出的星光形成了無形的威壓,膨脹的魔力混入凜冽的殺氣與殺意,全力壓迫著在場所有人的精神。
在皮膚感受到這股壓力的瞬間,年輕的學生們本能地放出魔力強化抵禦著這份惡意,生存的本能迫使他們做出了先前被繩索吊起時還完全做不到的舉動。然而這份抵抗只是徒勞,羅伯特等人使用魔力後反而更讓他們體會到了力量的差距,重新燃起的囂張氣燄再次熄滅。
「現在我能做出的選擇有三個,一是說服你們乖乖保密,大家相安無事;二是你們全都死在這裡,然後讓我背上殺人的罪名被騎士關進牢裡;最後一個是我現在把你們變成無法開口、無法書寫,除了吃喝拉撒之外什麼都做不了的廢棄物,然後同樣進到牢裡。」威廉走向羅伯特所在的護欄邊,隨手折下金屬護欄的其中一段, 一面在褐髮少年面前惦量著「處刑道具」的手感,一面說著。
「首先把喉嚨毀掉,再把你們的手腳的骨頭一節一節敲碎,粉碎到使用治癒魔法無法完全治癒的程度。」
看著威廉開始將手中的鐵器彎曲成適合用來敲碎物體的形狀,被嚇破膽的羅伯特.多特羅亞終於開口求饒:「大爺…不…我…我知道了!!知道了!全部都聽你的!!」
「很好,那麼就讓我們正式地開始談談吧」
※
威廉在成為西諾特家族的首領之後學習到了與人渣惡棍們打交道的方法,首先是展現力量,用絕對的力量差距將恐懼打入那些人的腦袋裡。
會因衝動而犯罪的人通常都不懂得權衡利弊,且這種人多數都被情緒與衝動牽著走,自我為中心到既不會思考也聽不進他人的話語,跟學會人類語言卻無法與人類交流的牲畜沒什麼不同。
因此為了讓羅伯特.多特羅亞轉變成「能夠溝通」的狀態,威廉才會在一開始一昧地使用殘暴的方式將上下關係刻入他們的腦袋中,就像是訓獸師在調教動物表演把戲之前必須讓動物學習服從一樣。
認為已經可以進到下個階段的黑髮少年解開了所有人的束縛,讓其聚集在一起,同時也未制止他們檢查或處理自己身上的傷勢。將男學生們的桀驁之心完全粉碎的現在,威廉完全不擔心這些人會試圖逃跑或反抗,只要他手中還握著象徵恐懼的暴力就不會如此。
「伯爵爵位的多特羅亞家,經營王國最大貿易港口之一的貴族,統領海運船隊、負責對國外的貿易出口跟運輸。你們家族的海盜朋友過得如何?自導自演劫持出口到聖國商船,還把預定由聖國皇室購買的御用品轉手給上流貴族。連這種掉腦袋的事情都敢做,多特羅亞家的膽子果然是遺傳吧,真是令人佩服呢,羅伯特.多特羅亞。」威廉從口袋拿出了那份他親自從機關情報室謄寫而來的犯罪調查書,在他們面前開口複誦,同時加入了些自己的感想。
「你這傢伙…為什麼…」聽見自己家族的惡行被外人所知的羅伯特臉上露出了驚愕,此刻已經能聽進威廉話語的褐髮少年心中產生了對暴力之外的畏懼,對眼前黑髮學生「被僱用」的身份感到迷惑。
「麥特.波爾波,最近跟「奴隸盜獵集團」買來的獸人奴隸玩得開心嗎?像我這種只會打架的貧窮貴族可沒有擁有異族奴隸的機會,能不能向我介紹下那些獵人呢?要是透過波爾波家的門路,是不是還能有價格上的優惠呢?」
黑髮少年口中所說的事蹟,全都是兩人家族發展致富或是為了滿足欲望所做出的違法行徑,也是他們這些貴族極力向國家與執法機關隱藏的事情。王國法律對貴族的約束雖然較少,但不等於他們能為所欲為,只要是會「影響國家社會安定」或是「涉及人命」的犯罪,他們這些貴族同樣會受到刑法與制裁,視情節而定,也有身為貴族反而會被加重罪行的情況。
「……」與他們做過的愚蠢行徑不同,這些人的腦袋並不笨,他們也很清楚自己平時之所以能作威作福全是仰賴家族的財富跟權利所賜。萬一家族的惡績敗露,不只是喪失地位與名譽而已,等待他們的只會是家門破滅跟公開處刑的結局。
「還有還有~跟多特羅亞家是老交情的斯卡帕家,入夥好朋友的生意這點不談,聽說你們在南境前線展開了新生意。我記得是跟「人體藝術品」有關的生意吧,有沒有賺得衣缽滿盆呢?」
「茲卡那家跟歐魯歐特家倒是沒什麼值得一說的事蹟呢,嘛~這也沒辦法,要是你們或是兩家能有點出息就不用跟在這種貨色屁股後面當走狗了。」
「你不是邊境伯爵的次子而已嗎?……為什麼…你會知道這些?」這次開口的是對海爾森家比較有了解的偉德.歐魯歐特,而這個提問這正是威廉所想要的。
準備好的台詞已經對上,威廉十分滿意的答道:「你們以為以我個人的能力跟立場能弄到這些資料?果然你們都是些沒腦子的,你們真的以為那個溺愛女兒的宰相大人會把露莉亞大小姐的安全全部交給克莉絲提娜殿下嗎?現在我是以「宰相大人使者」的立場在跟你們說話,一群廢物。」
只要是王國貴族,無論是哪個家族都一定有著見不得人陰暗面存在,只有把握著「尺度」、善惡並濟的貴族能在那些暗曜騎士的監督下避免肅清。
對領民施予恩惠的善行就由自己家族成員或子女包辦,違法斂取財富或是對礙事者進行清掃的惡行就讓「毫無關係的外人」來執行,暗中培養死士或是僱用能用來幹髒事的第三者才是聰明貴族會用的手段。
「你的雇主是宰相大人?但是…傳言沃恩加德家跟海爾森家應該是仇敵才對…」
「正因為外頭有這樣的傳言,我才不會被懷疑啊,蠢豬。自從報告昨天你們這些白痴去告白的事情,這些原本應該被當作「政治材料」的資料昨晚就被交到了我的手上,懂不懂?是「昨晚」,你們這些不知好歹的蠢蛋的把柄早就被沃恩加德家握在手上了,宰相大人為了不讓你們這些蛆蟲糾纏大小姐,讓我用這些跟你們「好好談談」。」
為了不讓人察覺他暗曜的身份,以及順便增加手中談判材料的說服力,威廉編造了謊言說自己是沃恩加德宰相僱用來保護女兒的棋子。不打算使用契約的他,最後選擇的方案就是以恐懼干擾男學生的判斷力,再用謊言欺騙他們,讓其乖乖聽從自己的指示。
「好好…談談?」
「是的,「原本」該是這樣的。但是你們卻幹下襲擊大小姐這種蠢事,讓我非常地…非常地困擾,不只沒能照預定用交涉材料阻止你們,甚至還在救援的時候晚了一步讓宰相的女兒受到驚嚇,要是我被宰相大人指責辦事不利、被處分的話你們要怎麼負責啊!!!!啊?!說啊!」預先準備好的台詞終於用上,讓黑髮少年不小心投入在演技之中,不只情緒表現突然激動了起來,還掄起手中被扭曲成鎚子的鐵護欄朝羅伯特的右膝狠狠砸下。
「啊啊啊啊!!!!!!!!!!腳!我的腳!!」伴隨著劇痛,令褐髮少年發出慘叫,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地傳入所有人耳中。
為了讓他們清楚明白自己是個什麼都做得出來的瘋子,威廉故意說出歇斯底里的話語且突然暴怒了起來,開始對有意保留到最後的主菜,羅伯特.多特羅亞本人下狠手。
沒有伴隨痛苦的學習,肯定無法讓人記取教訓,比任何人都深知這個道理的威廉根本不打算讓任何人完好無傷地離開,打從一開始用暴力植入恐懼就是既定事項。
手中的鐵器不斷落下,附加魔力的重擊將羅伯特的右腳的骨頭敲成好幾節,無論這名同為伯爵之子的少年如何哀嚎,威廉都非常堅定地一定得廢掉他一條腿。
「呼~~抱歉啊,我情緒有點激動,不過你們應該能體諒我吧?畢竟要是連善後都做不好,我就要被被處分了,這點皮外傷就原諒我吧。說到現在你們也該懂了,能不能配合我,好好「結束」這件事情呢?羅伯特.多特羅亞。」在細心地敲碎男學生一條腿後,威廉像是完成一件大工程般,輕出了一口氣,面帶微笑且彬彬有禮地說著。
「是…是的,這次的事情我們會好好配合您的說詞……求…求求您停手…別打了…。」被劇烈的痛楚搞得涕淚橫流的羅伯特嘶啞著聲音發出求饒,此時黑髮少年的笑容對他而言並非友善的表現,而是隱藏在顛狂之下的純粹惡意。
「真是太好了,這樣就不用殺光你們再去吃牢飯了,謝謝你們。那麼請記住接下來你們要說的故事,如果有不清楚的地方請盡管說出來,我會耐心的再說一遍。」
※
在做完最後的處置之後,威廉滿臉疲憊的緩緩走下階梯,在腦中反覆模擬準備好的說詞。本以為羅伯特.多特羅亞擁有的惡意能讓他排解一點學院生活的無聊,結果意外沒多少骨氣的紈褲子弟只是被打斷一條腿就屈服了,令威廉很是失望。
靠著暴力的恐懼跟威脅材料,黑髮少年順利讓多特羅亞跟那些跟班們答應對這次的犯罪事件進行保密,並且用來敷衍校方的說詞也已經套好,剩下的也只有讓克莉絲提娜王女幫忙善後而已。
由於整個說服過程並未使用契約魔法,全靠著謊言欺騙他人,生性謹慎的威廉還特意多上了一道保險,那就是下毒。
將聲稱「一週內沒服下解藥」就會穿腸肚爛的毒藥塞進他們嘴裡,並告知不准向家族在內的任何人透露家族把柄被掌握與鐘樓發生的事情,只要確認他們有乖乖遵守保必約定,自己就會讓他們服下解藥。
想當然爾,這也是謊言,所謂毒藥也只是會讓人腹痛好幾天的「解毒藥丸」而已。雖然不知道這些謊言能欺騙他們多久,但是對威廉而言能爭取到一兩日的時間就已經足夠,因為他打算透過王女殿下將手中的資料交付給露莉亞的父親,加特羅爾.沃恩加德來處理。
只要那些人遵守約定乖乖保密,不待幾日加特羅爾這名父親親自把威脅到女兒的害蟲清理掉,然後他這個熱心助人的同學就不用承擔多特羅亞等人的報復。
要是多特羅亞等人還是放出了妨礙露莉亞名譽的謠言或是公主大人不願意配合他的計畫,那麼威廉就會動用西諾特家族的人手,在學院之外親自讓毀約的男學生們到王都的下水道跟老鼠們做一輩子的同伴。
「抱歉,兩位久等了嗎?」鐘樓的門口外,威廉看見了約定好在此等待的兩名少女,他十分自然地向兩人打了招呼,就如平時一般,彷彿這次的施暴未遂事件完全沒有發生。
銀髮千金露莉亞現在已經換了件新的制服,手中還抱著屬於他的制服外套,已經精神狀態多少有所平復的她一看威廉的出現便立刻上前握住他的手,關切道:「威廉先生!您沒事吧?那些卑鄙的人有沒有提出不可能的條件刁難您?還是說您被偷襲受傷了?」
原本以為露莉亞多少取回了冷靜,可是在看見少女慌慌張張地在他周圍來回打轉、一副拼命想從他身上找出朵花來的模樣後,威廉立刻收起了這個想法。銀髮千金發現從表面看不出什麼後,還開始碰觸他的身體,甚至連制服襯衫的衣擺都想拉起來看,讓威廉忍不住制止了少女逐漸脫序的行為。
「請不用擔心,那些傢伙連海爾森領的熊都比不上,要我受傷是不可能的。露莉亞小姐也請克制些,殿下看起來沒什麼耐心了,先讓我談談正事吧。」黑髮少年意識到自己可能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對女孩子沒轍,不著痕跡地扒開少女纖細的手,試圖將焦點轉回處理事件上。
「本公主才不管什麼熊,你們兩個別玩了,海爾森快點把事情講清楚!」而陪同摯友前來的克莉絲提娜雙手抱胸一副非常不開心的模樣,就算從露莉亞口中得知事情的經過,她仍完全不清楚威廉打著什麼算盤,因此她非常急切地想知曉少年要她們延遲通報的理由。
「沒有問題,首先請收下這個,請您務必在今天交給宰相大人並告訴他今天發生的事情,我想這份資料在之後處理多特羅亞他們的時候會派上用場。」看著急不可耐的王女殿下,威廉面帶苦笑將手中的犯罪紀錄遞出。
「這個是?貴族犯罪的…調查紀錄…你…這些是從哪裡弄到的?這上面的事情是真的嗎?」克莉絲提娜接過文件,稍微翻閱了幾頁,原本不滿的臉上浮現了驚疑。
上頭的內容並不是一介學生能夠隨便拿出來的東西,這讓她對眼前的少年產生了極大的疑問與不信感,連原本那想讓多特羅亞那群的混蛋早點被騎士團帶走的想法都頓時被拋在腦後。
威廉.海爾森到底什麼人、為什麼會為了幫助露莉亞拿出這種東西、他做出這些有什麼目的又能得到什麼好處。無數的疑問讓克莉絲腦中產生了混亂難以思考,只是黑髮的少年並未等她整理思緒,仍繼續向少女說明著他的計畫。
「來源我不能說,不過我能保證上面的情報都是真的,宰相大人看見這個之後也會自行求證這份文件的真實性,您只要交出去就好。再來就是我跟那些傢伙談判的結果,我說服了他們不對任何人洩露這次事件的事情,而且面對校方人員的時候會用我準備的說詞。雖然我在交涉的時候用不少假話騙了他們,不過至少他們在這幾天不會向包括家族內的任何人說出真相,這些時間應該足夠讓宰相大人處理好剩下的問題。」
威廉準備給出的劇本是羅伯特.多特羅亞一夥因昨日的事情再次前來找碴,相約於鐘樓談判,之後以再次被克莉絲提娜王女痛打一頓收場。給前來處理的校方人員一個合理的解釋,隱瞞了犯案未遂的事情,讓整件事情從學院學生的視線中完全淡出,如此一來宰相千金遇襲的事情便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之後只要讓沃恩加德宰相在「校外」把男學生們跟他們的家族處理掉,這樣整個事件就算是結束了,只要他能在這邊讓兩名少女願意接受這個做法的話。
「多特羅亞一夥那邊我也已經跟他們套好話了,現在他們全都一副慘樣被綁在鐘樓裡面,您也不需要再打他們一次。剩下要注意的只有那個把露莉亞小姐騙出來的女學生而已,她應該是被威脅才會參預犯案,因為對方是女性,我想由殿下您去跟她談談比較妥當。」
一面聽著威廉的說詞,克莉絲提娜悄悄將露莉亞從黑髮少年旁邊拉開,稍微退後了兩步,很明顯地對幫助友人脫險的他抱持著相當強的警戒心。
「看起來,殿下您不太能接受。我明白您可能對那些傢伙會不會信守承諾這點有疑慮,推您出去背黑鍋也不太好,可是當下我想不出有更好的方法。」看著眼前少女那滿是懷疑的眼神,讓威廉感到有些棘手,克莉絲提娜給他的感覺並不像普通貴族千金那般天真單純,這名平時喜歡與學生玩鬧的王女殿下很可能並不如傳聞中那般頑劣不堪。
「你的計畫本公主聽懂了,如果是為了露莉的話本公主會照你說的做,但是在那之前有一個非問不可的問題。為什麼…海爾森你會為露莉做到這個程度呢,是為了想賣人情給本公主或是給露莉的父親嗎?你的手上有沾上血的痕跡,你所謂的「說服」並不輕鬆吧,一般人可不會為了認識不久的人做到這個程度,更何況對方還是貴族。」克莉絲祖母綠色的雙眼上下打量著威廉身上的所有細節,最後停留在他毆打男學生們後來不及擦乾淨的手上。
當時威廉的手帕已經給了露莉亞,手邊沒有適合用來擦手的東西,只好借了其他學生的制服一用,因為上頭噴了奇怪的古龍水有點噁心,他只是隨便擦了擦,沒能仔細消除痕跡是他的失誤。
「理由嗎?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也沒有想要得到什麼。我以前沒有稱得上朋友的人所以不太清楚,不過幫助朋友似乎不需要什麼理由,不是嗎?」面對克莉絲提娜的懷疑,威廉並不覺得不快,畢竟在他眼中對不夠熟悉的人保持懷疑與不信任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威廉先生…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呢,人家很敬佩威廉先生。」
「這句話從你嘴巴裡說出來感覺很可疑……有點噁心。」與被視為朋友單純覺得開心少女不同,白金色的王女殿下聽見這個回答,臉上浮現了像是在草莓蛋糕中嚐到苦味的噁心表情。
「我能理解殿下不相信我的理由,可是時間有限不能磨蹭太久,您還是把精神放在件事的處理比較好。至於要不要接受我的解決方案就由兩位決定,請容我先回教室了。」他現在只想趕快逃離王女殿下那帶刺的眼神,反正剩下的事情已經不需要他協助,再繼續待下去也只會招來教職員不必要的關注。
「啊………對了,露莉亞小姐,外套能不能還給我?」認為不宜久留的威廉抬頭看了看鐘樓的指針,發現自己已經翹掉了一整節的課,準備快步離去時他想起了自己的衣服才在銀髮千金的手上。
「啊!好的,謝謝您的衣服,還有…這次非常感謝您救了我…可以的話……之後想請您抽出點時間,不只是口頭上的道謝,人家也想送點什麼給威廉先生當作謝禮……」露莉亞聽見威廉的要求遞出了手中屬於對方的制服外套,之後低下頭鄭重地向少年道謝。
低著頭的少女感覺自己的臉有些發熱,頭一次向同齡男性表達謝意比她想像中的還要難為情許多,吞吞吐吐連感謝的話都說不好這點更讓她覺得很是羞人,此時露莉亞只希望自己的舉止不會被威廉覺得失禮。
「有您的道謝就夠了,不用謝禮。」威廉看著少女紅著臉努力向他道謝的模樣,心中不禁莞爾,只不過打從一開始就不打算要求的回報的他婉拒了物質上的答謝。
只是當他將拒絕謝禮的話說了出口時,眼前的女孩臉上浮現了露骨的失望之色,莫名覺得於心不忍的威廉又補上了一句:「但要是您覺得過意不去的話,找一天請我吃一次學院餐廳的高級套餐的話我會很高興的。」
「咦?謝禮這樣就好了嗎?但是,學院餐廳的東西都很便宜喔。」
「10銀幣的套餐算便宜嗎……嘛…這樣就好,收下禮物我反而覺得不太好。」
一旁看著兒時玩伴向黑髮少年表示親近的模樣,克莉絲提娜心中感到有些不是滋味,想攪黃兩人氣氛的想法油然而生。而在她瞥見威廉從露莉亞手中取回外套的時後,腦中突然產生了靈感,那是個能讓男孩子的印象分數瞬間大跌的絕妙計策。
「說起來,露莉剛來找本公主的時候,身上穿的是海爾森你的衣服呢,而且襯衫好像也換成新的了,露莉的外套還在裡面嗎?」
「露莉亞小姐的外套好像被留在上層了,嘛…雖然我沒看見,不過襯衫都壞了,外套可能已經沒辦法穿了。跟教師說明的時候可以當成證物之一,就先放著不管吧。」聽見王女殿下的提問,威廉稍幾乎想都不想地便做出回答,絲毫沒有察覺自己已經入了圈套。
「齁齁~~這麼說的話,海爾森你看見了對吧,露莉的內衣~~~。可愛吧?淡綠色搭配刺繡的紋樣是本公主挑的喔。」克莉絲提娜記得很清楚,露莉亞在找她求救的時候明顯換了件新的襯衫,而且還套著一件明顯大出很多的男式制服外套。
在聽過兒時玩伴說明事情的始末後,她猜到了威廉很可能看見了少女衣衫不整的姿態,那本不該被人看見的貼身衣物肯定也被少年收進眼底。當時在危急之下露莉亞本人可能沒有意識到這點,只要在自小便厭惡著好色男性的女孩面前提醒她身為恩人的威廉其實與其他男性並無不同,自己那不懂得提防他人的摯友便會察覺少年並不值得信任。
聽見王女殿下的玩笑話,威廉愣了一下,當時的他只想著如何對付多特羅亞一夥,注意力並沒有放在枝微末節的事情上。不過他對自己的記憶力多少有些自信,只要他願意回想,大部份的情境他都能精確的回憶起來。
首先回想起的是銀髮少女白皙的膚色以及與體型不太相符的山峰,至於內衣的顏色則是水藍色的樸素類型,與克莉絲提娜所說的完全不同。
「是嗎?我記得是……啊…」在回想的時候少年下意識地自言自語,當他意識到不妥時,已經為時已晚。
「威廉先生………您…看見了?」容易害羞的女孩緊緊捉住了威廉的手,使得他沒辦法臨陣脫逃,那比平時還要低沉的語調,更是激起了他的危機感。
「……」此刻的少年拼命想著該如何矇混過去,但是在見到露莉亞溼潤的雙眼後,腦中想出的所有的謊言與推托之詞全都哽在喉間,半句話都說不出口。
就算威廉故意保持沉默,觀察力敏銳的少女已經從他尷尬的表情中意會到了答案,帶有稚氣的臉變得如煮熟的螃蟹一般紅。
看見預料中的情境,克莉絲提娜便暗自竊喜,一想像到接下來黑髮少年被扇巴掌的畫面,臉上不禁出現了詭計得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