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傷口奔跑是什麼感覺?
像燒紅的針不停戳刺,即使眼前幾乎只剩黑暗也要掙扎著繼續。
我不想死。
不想就這麽失去生命。
我對自己的愚行感到後悔,但不是因為知道錯了,而是那魯莽算計的代價即將讓我覆滅,所以才勉為其難的承認過失。
不該搞什麼政變的。
我又不是留著小鬍子的畫家。
話術、手勢,甚至連行動的地方都是照抄了。
與那個失意中年男子不同,我沒有被關進監獄裡,迎接我的是全副武裝的軍隊。
不會再犯了,拜託放過我吧。
我很清楚這是極爲難看的嘴臉,但如果能再得到一次機會,我發誓一定會珍惜。
讓我得到第二次生命不就是受到神明的眷顧嗎,請再幫我一次吧,拜託了。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被逼到懸崖邊。
持槍的軍人出現時,神的垂憐並沒有出現。
「去你媽的。」
在槍口噴出火花之前,我已經跳下懸崖。
急流將我淹沒,冰冷的河水讓傷口麻木,在突如其來的舒緩中,失去了意識。
醒來時,第一個念頭是慶幸自己似乎不是在陰暗潮濕的監獄裡。
空氣裡有木柴燃燒過後的氣味,乾燥、溫熱,還帶著一點灰。
我試著起身,卻在那瞬間被刺痛釘在床上。
肋骨的位置像被刀刃反覆碾過,連呼吸都變成折磨。
「別動。」
那聲音不大,卻比夢裡任何祈禱都更清晰。
我轉頭,看見一個男孩,衣服簡陋,袖口磨得發白。
他正端著一盆水,用乾淨到刺眼的目光看著我。
「妳昏倒在河邊。血都快被水沖光了。」
他蹲下,為我擦拭額頭上的汗水。
每一次布料觸及皮膚,我都忍不住顫抖。
「啊…呃…」
「啊,不要說話,傷口會裂開的。」
我看向原本腹部破開的大洞,如今被繃帶緊緊裹住,還往外滲出應該是藥液的墨綠色。
屋子很小,一張床、一個爐子,牆角堆著幾袋乾草。
我聞到那股煙燻味,混著血與藥草的氣息。
男孩蹲在床邊,問道。
「餓嗎?」
點頭。
他站起身,走向爐邊。
木勺碰撞鐵鍋的聲音在狹小的屋子裡迴盪。
湯的味道淡得近乎沒有,可在我嘴裡卻像久違的溫度,調味簡單的蔬菜和肉塊是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認真咀嚼的食物,味蕾的顫動一再提醒著我活下來的事實。
我突然想笑,不是快樂的那種,而是竟然還沒死的荒唐。
子彈直接打穿肚子,反而省了不少事,至少不用忍著劇痛挖出來。
他沒有問我的名字,也沒有問我為什麼遍體鱗傷。
就那樣安靜地背對著我,看著爐火,一句話也不說。
我盯著木質的天花板,一點蜘蛛網都沒有,平常都是他在整理嗎?
我能信任他嗎?不知道。
睡意再次湧上,我想這次可以稍微睡得舒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