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门在城外小山坡的草地上缓缓消散,斯汀率先踏出,深灰色风衣的下摆扫过带着露珠的青草,沾起细碎的水珠。玛尔塔和克里夫紧随其后,两人已经褪去了厚重的布偶服。玛尔塔的黑色礼服重新显露出来,裙摆上还残留着些许城堡里的血渍,却依旧难掩她优雅的气质;克里夫则穿着一身朴素的亚麻衬衫,领口有些歪斜,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鬼侍走在最后,血腥的铠甲在乌云遮蔽的月光下仍泛着猩红的光泽,背后的野太刀安静地贴在背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夜晚的城外一片祥和,与瓦伦那城内的血腥恐怖截然不同。远处的森林传来阵阵虫鸣,夜风裹挟着松针与泥土的清香,拂过脸颊时带着丝丝凉意,彻底驱散了众人身上残留的血腥气。天空中繁星点点,一轮弯月悬挂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月光洒在草地上,将万物都镀上了一层银霜。
斯汀转过身,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目光落在克里夫身上,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听着克里夫,我大概只能送你到这了。」他顿了顿,指了指克里夫的双手,「你既然拿不出你母亲最近的随身物品,我总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漫无目的地帮你找吧?」
克里夫的肩膀明显垮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指尖微微蜷缩。他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也没能找到母亲常用的那枚铜制胸针,那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能用于定位的物品。「不了,先生。」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失落,却依旧保持着礼貌,「我知道这样下去只会麻烦你们,真的很感谢你们一路的照顾。」说着,他摘下头上的旧毡帽,对着斯汀、玛尔塔和鬼侍深深鞠了一躬,帽檐上的灰尘簌簌落在草地上。
「不,该说谢谢的是我们。」斯汀突然走上前,一把将克里夫拉到自己身旁,用手指了指玛尔塔,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如果没有你,我家『小公主』早在城堡里就出事了。」他刻意加重了「小公主」三个字,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却也藏着一丝感激。
玛尔塔听到「小公主」这个称呼,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蓝色瞳孔里闪过一丝不悦。她抬起手,轻轻理了理耳边的碎发,语气带着几分冷淡:「斯汀,注意你的言辞。」她当然知道,以斯汀的能力,完全可以更早找到自己,若不是他在酒馆里耽误时间做实验,也不会让她在封闭房间里多等那么久。
一阵晚风吹过,掀起玛尔塔的礼服裙摆,也吹动了克里夫额前的碎发。风里没有城中的血腥气,也没有燃烧焦炭的刺鼻味,只有森林深处传来的自然气息,清新得让人心安。克里夫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脸上的失落也淡了几分。
「祝你好运,克里夫。」斯汀拍了拍克里夫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亚麻衬衫传递过去,带着一丝暖意。他的眼神里少了平时的漫不经心,多了几分真诚。
玛尔塔也微微屈膝,做出一个标准的掀裙礼仪,黑色礼服的裙摆如同花瓣般轻轻展开,又缓缓落下。「祝你旅途平安。」她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许,蓝色瞳孔在月光下泛着剔透的光泽。
克里夫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他慌忙低下头,不敢直视玛尔塔。之前穿着布偶服时,他从未认真看过玛尔塔的模样,此刻近距离看到她优雅的姿态,心脏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捏紧了手里的毡帽,结结巴巴地说:「谢、谢谢小姐!」
斯汀在一旁看得清楚,忍不住「啧」了一声,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他抬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一扇新的传送门出现在眼前。「我们该走了。」
鬼侍率先迈步踏入传送门,红色铠甲的身影在门内扭曲的光影中渐渐消失。玛尔塔紧随其后,经过克里夫身边时,还特意放慢了脚步,对着他再次点头示意。斯汀正要转身进入传送门,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向克里夫,声音压低了几分:「对了,西南方向,江边。」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一丝犹豫,最终还是补充道,「我不擅长占卜法术,能不能找到,就看你的运气了。」说完,他不再停留,身影瞬间消失在传送门中,门扉也随之闭合,只留下克里夫一个人站在月光下。
空气中的魔法气息渐渐散去,只剩下森林的清香与虫鸣。克里夫愣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毡帽,「西南方向,江边」这几个字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他抬起头,望向西南方向的夜空,那里的星星似乎比其他地方更亮一些。「谢谢你们,谢谢!」他对着传送门消失的方向,再次深深鞠躬,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与感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有落下。
与此同时,斯汀三人的身影出现在故事堡垒的大厅中。与城外的祥和不同,堡垒内部弥漫着淡淡的魔法气息,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禁锢法术波动。大厅的中央,两个身影被淡金色的魔法光芒束缚在椅子上。一个是穿着华丽丝绸长袍的胖子商人斯泰勒,他的肚子鼓鼓囊囊的,即使被束缚着,也依旧能看出他的富态;另一个则是身材矮小的女侏儒裁缝店老板,她的双手被魔法绳索反绑在身后,脸上带着几分警惕与困惑。
在他们头顶的房梁上,几只通体漆黑的暗影蝙蝠正倒挂着,红宝石般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的两人,翅膀偶尔轻微扇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这些是斯汀专门召唤来的盯梢者,能在黑暗中清晰视物,还能感知到魔法波动,一旦有异常情况,就会立刻向他示警。
玛尔塔走到斯汀身边,眼神疑惑地扫过被束缚的两人,又抬头看了看房梁上的蝙蝠,不解地问道:「你这是在干嘛,斯汀?」她仔细观察着斯泰勒和女侏儒的眼睛,没有看到丝毫赤红的迹象,显然两人并未被那诡异的声音影响,「他们看起来很正常,并没有发狂的迹象。」
斯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风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处理好小纸包,打开后,里面是黑色的金属粉末。他走到斯泰勒和女侏儒面前,手腕轻轻一扬,黑色粉末均匀地撒在两人身上。淡金色的魔法光芒瞬间变得黯淡,几秒钟后便彻底消散,束缚着两人的魔法绳索也随之消失。
斯泰勒先是僵硬地活动了一下手指,又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哒」的脆响,脸上的困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女侏儒则更快地恢复了行动,她揉了揉被绑得发红的手腕,眼神依旧警惕地盯着斯汀。
「我动手的动作比较快。」斯汀靠在旁边的石柱上,双手抱在胸前,语气平淡地解释,「趁他们还没被那声音转化成疯子,就用传送术把他们送到这了。」他顿了顿,补充道,「留他们在那,迟早会出事。」
斯泰勒终于缓过劲来,他扶着椅子扶手,慢慢站起身,肚子上的肥肉随着动作晃动了几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长时间无法说话,喉咙有些干涩,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女侏儒则比他镇定得多,她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这是哪?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这来?」
「我家。」斯汀简洁地回答,指了指周围的环境。大厅的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魔法卷轴,角落里堆放着一些奇异的金属构件,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这里是故事堡垒,我的地盘。」
「噢噢噢噢!」斯泰勒听到「大法师」的发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之前的警惕和不适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兴奋。他快步走到斯汀身边,围着他转了一圈,眼神里满是崇拜:「这就是大法师住的地方吗?太壮观了!那些卷轴是不是都记载着强大的魔法?角落里的那些金属,是不是用来制作魔法造物的?」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像个好奇的孩子。
斯汀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没错没错。」他指了指大厅深处的一扇石门,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不过严格来说,是我的『坟墓』——我打算以后就葬在这,和我的魔法珍藏待在一起。」这话半真半假,那扇石门后确实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墓室」,给自己准备的藏书库。
斯泰勒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眼神里充满了尴尬,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女侏儒则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个「笑话」并不感兴趣,她再次开口,语气急切:「那群疯子呢?瓦伦那城现在怎么样了?我的裁缝店……还在吗?」她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经营了十几年的店铺,那是她唯一的生计来源。
斯汀的表情恢复了严肃,他靠在石柱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石柱表面:「你们现在正处在我的庇护之下,安全得很。」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瓦伦那城的情况还不清楚,那群疯子还在四处游荡,至于你的裁缝店……我不敢保证。」他没有说太多, 「总之,瓦伦那暂时先别回去了,要花多少时间恢复秩序,我也不确定。」
「你要勒索他们吗?」玛尔塔突然快步走到斯汀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她看着斯汀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怀疑——斯汀平时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这次主动救人,难免让人觉得他有所图谋。
斯汀听到这话,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猛地直起身,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怎么会?」他摊开双手,语气带着几分委屈,「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像低劣地匪徒吗?」他确实有自己的小算盘,却绝非勒索,「我只是想做个等价交换而已。」他指了指斯泰勒,又看了看玛尔塔,「比方说,我帮他们保住性命。然后他告诉我,你和他之前签了什么交易。」
鬼侍一直站在角落,红色鬼面转向一旁,眼窝中跳动的火焰熄灭了一会儿。他显然不太适应这种氛围,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