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门在城堡一楼大厅中央消散时,斯汀的靴底率先踏上了黏腻的石板。他下意识地顿了顿,深灰色风衣的下摆扫过地面,沾起的血渍在布料上晕开一小片暗红.空气里的血腥味浓得像凝固的糖浆,混杂着腐烂与焦糊的气息,呛得他忍不住偏过头,用袖口掩住了口鼻。
视线所及之处,早已没了庆典时的繁华。原本铺着猩红地毯的大厅,此刻被层层叠叠的尸体覆盖,残肢与内脏随意散落,有的被踩踏成模糊的肉泥,有的卡在橡木椅的缝隙里,连墙壁上悬挂的家族肖像画,都被喷溅的血污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最触目惊心的是靠近楼梯口的位置,一具尸体的头颅与躯干完全分离,眼窝空洞地对着天花板,发丝上还缠着几缕他人的肠子,而旁边另一具尸体的手臂,正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仿佛死前还在抓挠什么。
「啧,这清理起来怕是要雇十个清洁工,还得加钱。」斯汀低声吐槽,右脚尖轻轻踢了踢脚边的断肢——那截手臂的皮肤已经泛白,手指还保持着蜷缩的姿势,指甲缝里嵌着干涸的血痂。他突然来了兴致,双腿微微弯曲,摆出足球赛场里踢角球的标准姿势,脚尖对准断肢的关节处,猛地发力。
「咻——」断肢在空中划出一道暗红色的弧线,越过两具堆叠的尸体,「啪嗒」一声撞在二楼的平台栏杆上,又弹落在地,滚到了走廊的阴影里。斯汀拍了拍手,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纵身一跃,靴底踩碎了几片从天花板掉落的石膏碎屑。
「才离开不到两小时,怎么就成屠宰场了?」他沿着楼梯上平台,在边缘踱步,手指划过栏杆上的血渍,指尖传来粘稠的触感。心里暗自嘀咕:要是她出事的话,信也差不多要死了……那家伙要是死了,肯定会发出他复活特有的鬼叫。那现在没动静,应该还算安全。
就在这时,「咚」的一声闷响,一截物体突然从上方坠落,正好砸在斯汀脚边。他低头一看,忍不住挑了挑眉。那正是自己刚才踢飞的手臂,此刻关节处又多了一道新鲜的裂痕,显然是被人从楼上扔下来的。
「斯汀,你在这做什么?」
一个冰冷的女声从头顶传来,带着金属头盔特有的沉闷回响。斯汀抬头,只见二楼扶手旁站着一名全副武装的奥法骑士——银白铠甲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甲片缝隙里还沾着干涸的血渍,而头盔下半的下颌弧度,凌厉得像刀削一般。瓦伦那城的治安官,西瓦还在坚守岗位。
在她身后,还有两名骑士呈扇形站立,右手始终按在腰间的武器上,眼神警惕地扫过斯汀的全身,铠甲的关节在呼吸时发出细微的「咔哒」声,显然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法师充满戒备。
斯汀摊开双手,脸上露出无辜的笑容,风衣的褶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放轻松点。我只是在『检查』环境安全。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他故意转了个圈,展示自己毫发无损的样子,话题却突然一转,「不过话说回来,你想救人吗?我有办法哦。」
西瓦的头盔微微倾斜,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起救人。她沉默了片刻,声音依旧冰冷:「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斯汀没理会她的质疑,从风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两个卷起来的白纸卷轴。他捏着卷轴晃了晃,又打了个响指。「啪」的一声轻响,魔法光芒在他头顶汇聚,一个半米宽的传送门凭空出现,门后传来发狂者特有的嘶吼声。
下一秒,一个穿着平民服饰的男人从传送门里坠落,「砰」地一声摔在石板上。他双眼赤红,嘴角流涎,刚落地就挣扎着爬起来,挥舞着拳头朝着最近的骑士冲去,喉咙里发出嘶吼。
「看好了。」斯汀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抬手对着发狂者虚握。魔法瞬间缠绕住男人的四肢,像无形的绳索将他牢牢束缚在原地。男人疯狂地扭动身体,却连半步都无法移动,只能徒劳地嘶吼,唾沫顺着嘴角滴落,溅在地面上。
斯汀走上前,将其中一个卷轴展开。卷轴接触到空气的瞬间,上面的符文突然亮起淡金色的光芒,他将卷轴贴在发狂者的胸口,嘴里念出简短的咒语。卷轴立刻开始自主释放法术,淡金色的光芒顺着男人的四肢蔓延,而卷轴本身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起来,边缘卷曲,化为黑色的灰烬,簌簌落在地上。
西瓦和骑士们都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发狂者的反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厅里只有男人的嘶吼声和卷轴燃烧的「滋滋」声。3分钟时,男人的嘶吼声渐渐减弱,眼底的赤红淡了些许;5分钟时,他的动作明显放缓,眼神里的疯狂开始褪去;6分钟刚到,卷轴彻底化为灰烬,而男人的身体突然一软,魔法束缚也随之消散。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看着周围层层叠叠的尸体,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血污的双手,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这是哪里?!这些……这些尸体是怎么回事?!」他蜷缩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身体剧烈地颤抖,眼泪混合着鼻涕流了满脸。
斯汀拍了拍手,像展示商品的商贩一样,对着西瓦挑了挑眉:「瞧,很简单吧?只要六分钟,就能把疯子变回来。」
西瓦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头盔下的眼神复杂难辨。她对着身后的骑士点了点头,八名奥法骑士立刻从楼梯上走下来,步伐整齐划一,铠甲的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他们在西瓦身后站成一排,双手按在剑柄上,目光严肃地盯着斯汀。
「这……是你干的吗?」西瓦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其实心里清楚,以斯汀的性格,就算要搞事,也不会弄出这么大规模的屠杀,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斯汀笑了笑,双手插进风衣的口袋里,肩膀微微耸了耸:「嘛,这个嘛……我也不知道哦。」他的眼神里带着狡黠,显然知道西瓦清楚真相,「毕竟我离开的时候,这里还好好的,回来就成这样了。我也是受害者啊。」
西瓦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她往前走了两步,铠甲的靴底踩在血渍上,发出「噗嗤」的轻响:「接下来怎么做?还有很多人被困在城堡里,他们可能还活着。」她的声音里带着恳求。
「我用过预知术了。」斯汀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他靠在栏杆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木质扶手,「混乱的源头是地下某处传来的诡异声音,具体位置我找不到,那地方被很强的魔法屏障挡住了。」他顿了顿,眼神扫过在场的骑士,「你最好赶紧把能带走的人都带出去,远离城内。至于其他的……你管不到,我也管不着。」
「所以我们就要抛弃那些还可能有救的人?」西瓦的声音陡然拔高,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对这个答案无法接受,「他们是瓦伦那的公民,我不能丢下他们!」
斯汀挑了挑眉,从口袋里掏出剩下的卷轴,递给离他最近的一名奥法骑士。那名骑士愣了一下,连忙双手接过,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卷轴的边缘,仿佛捧着稀世珍宝。「嘿,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斯汀的语气恢复了冷漠,「我又不是瓦伦那人,这里也不是我的老家。我来这儿,只是为了带我的人出去。」他指了指骑士手里的卷轴,「这些卷轴你们可以学。要是真的想救人,就赶紧练。」
说完,斯汀转身朝着二楼深处走去。他的脚步很轻,避开了地上的尸体和血渍,风衣的下摆扫过地面,却再也没沾上新的污渍。心里暗自庆幸:没听到鬼侍躯体死亡时发出的破裂声,也地动山摇的颤动,看来这两个家伙都没事,一切还在掌控之中...真棒。
二楼的走廊比一楼更加昏暗,墙壁上的壁灯大多已经破碎,只有零星几盏还在散发着微弱的冷光,将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斯汀绕过一个堆满尸体的拐角,朝着客房的方向走去——他记得玛尔塔之前说过,庆典期间会住在城堡的客房里。
就在这时,一个红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前方的走廊尽头。斯汀立刻停下脚步,随时准备释放法术。等看清来人时,他才松了口气。红色铠甲腰间的打刀和胁差都还没拔出,显然没有经历过太惨烈的战斗。
而鬼侍身边,还站着两个穿着布偶服的人。一个是棕色的熊造型,一个是白色的兔子造型,布偶服的头套都很大,完全遮住了里面人的脸,只能看到兔子造型的布偶服,耳朵有些歪掉,而熊造型的布偶服,爪子上还沾着些许灰尘。
斯汀皱起眉头,脚步顿在原地,手指挠了挠后脑勺,脸上满是困惑:「信,这是……怎么回事?」
鬼侍朝着斯汀走过来,红色鬼面微微侧转,眼窝中跳动的火焰扫过他的全身:「一切安全。」他的步伐很稳,铠甲的关节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显然是刻意放轻了动作。
斯汀松了口气,指了指鬼侍身后的两个布偶服,语气里满是疑惑,「那这两个里,哪个是玛尔塔?」他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两个笨拙的布偶,和平时优雅冷艳的蓝龙联系在一起。
「我在这儿!」
一个带着怒气的女声突然响起。兔子造型的布偶服突然抬手,一把抓住头套的边缘,用力向上一扯。「哗啦」一声,头套被摘了下来,露出一张满是汗水的脸庞。玛尔塔的黑色长发被汗水沾在脸颊上,额头上的汗珠顺着下颌滴落,蓝色的瞳孔里满是怒火,死死地盯着斯汀,胸口还在剧烈起伏,显然是憋了很久的气。
斯汀被这突如其来的「整蛊」吓得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右手飞快地结出魔法印记。「砰」的一声,淡蓝色的魔法屏障瞬间笼罩了周围五米的范围,将他们与走廊的其他区域彻底隔绝,以防出事。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来找我吗?」玛尔塔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和愤怒,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黑色礼服的领口已经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皮肤上,「我和他在这里等了你快一个小时,你倒好,还有闲心在楼下给西瓦展示卷轴!」
斯汀连忙摆了摆手,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别生气,别生气。我这不是来帮你处理事情了嘛。」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卷起来的白纸卷轴,卷轴边缘画着龙形图案,显然和之前的救人卷轴不同,「我怎么可能不管你?要是你真出事,我肯定第一时间把你带出去。况且,信不一直在你身边吗,肯定能保护好你。再不济,他也是个信号弹呀。」
他将卷轴递到玛尔塔面前,语气里带着邀功的意味:「这是我特殊加工过的传送卷轴,只要你捏碎它,我就能立刻通过传送门出现在你身边,比普通的传送术快三倍喔。你看我多谨慎。」
玛尔塔接过卷轴,指尖摩挲着上面的龙形图案,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她抬头瞪了斯汀一眼,语气却软了下来:「下一次再出事,你最好第一时间来我身边!」
「当然当然!您是老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斯汀立刻放低姿态,双手合十,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容。
待玛尔塔将卷轴收好,斯汀悄悄凑到鬼侍身边,压低声音问道:「信,城主呢?死了吗?」此时不干,更待何时。
鬼侍的红色鬼面转向斯汀,眼窝中跳动的火焰没有丝毫波动,语气平淡地回答:「死透了,我杀的。」他说这话时,就像在说「今天吃了早饭」一样随意,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斯汀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惋惜:「多好的人啊……我才刚做好心理准备,本来还打算我亲手动手的。」他这话半真半假——惋惜是真的,毕竟也算个好人,除开当家人的事;但更多的是庆幸,不用自己出手,别人也找不到证据。
就在这时,那个棕色熊造型的布偶服突然举起爪子,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颤抖:「那个……我能回家吗?我妈妈还在城外等我,我担心她……」
斯汀猛地转头,盯着熊造型的布偶服,眼睛瞪得溜圆,手指着他,语气里满是诧异:「这是谁?」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从刚才到现在,居然一直没问过这个陌生布偶的身份,心里再次吐槽:果然还是得好好学预言学派的东西,不然总是这么被动。
布偶服里的人听到这话,爪子微微下垂,声音更低了:「我……我是庆典上的布偶演员克里夫,之前被这位先生救下来的,玛尔塔小姐让我跟着他们……」
斯汀看着眼前的「熊」,又看了看玛尔塔和鬼侍,无奈地扶了扶额头:「行吧,等出去了就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