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豆大的雨点依旧如断线的珍珠般密集砸落，织成一张灰蒙蒙的雨帘，将瓦伦那城笼罩在一片潮湿的朦胧之中。风裹挟着雨丝，斜斜地抽打在街道两侧的房屋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仿佛在为这场连绵的大雨伴奏。鬼侍、斯汀与玛尔塔三人沿着泥泞的街道，缓缓向西城门的集市走去。

雨水重重地打在鬼侍那身红色铠甲上，发出「噼啪」的脆响，顺着甲片的边缘汇成细流，在他脚下的石板路上积起小小的水洼，倒映着他那挺拔而神秘的身影。鬼侍走在最外侧，像一堵坚实的墙，为两人挡住了大部分迎面而来的风雨。他那身红色的大铠在雨中泛着诡异的光泽，仿佛有鲜血在甲片下流动。腰间的打刀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刀鞘上的脊椎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蜿蜒蠕动，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他的头微微低着，红色的鬼面甲遮住了所有表情，只有眼窝中跳动的火焰证明他并非一尊冰冷的雕像。他手中握着一柄只能罩住膝盖以上的小伞，努力地为玛尔塔遮挡着雨水，伞沿倾斜的角度精准地遮蔽了她的头顶，却将自己半边身子暴露在雨幕中。

斯汀将风衣的领子拉得老高，几乎遮住了半张脸，试图挡住斜飘过来的雨丝，却依旧挡不住那股刺骨的寒意。他缩着脖子，双手深深插在衣兜里，时不时地跺跺脚，仿佛这样就能驱散渗入骨髓的湿气。「这鬼天气，怕是要下上一两天了。」他嘟囔着，眼角的余光瞥见玛尔塔那身私服长裙早已被雨水打湿了大半，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而曼妙的曲线，却依旧身姿挺拔，仿佛这点风雨根本不值一提，只是轻轻皱着眉，似乎对这黏腻的潮湿有些不满。

玛尔塔的长发被雨水濡湿，几缕调皮的发丝贴在她光洁的额角和脸颊上，像墨色的笔触，更衬得她肌肤胜雪。她却丝毫没有在意，依旧保持着从容的气度。她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空，蓝色的瞳孔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清亮，仿佛能穿透这厚重的云层，看到云层后的太阳。她的步伐不疾不徐，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石板路的缝隙里，溅起的水花极小，显然是刻意控制的结果，尽显优雅与从容。

街道上的行人寥寥无几，与晴天的熙熙攘攘形成鲜明对比。偶尔有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也都是缩着脖子，用围巾或斗篷裹紧自己，脚步不停地往避雨的地方赶，脸上写满了对这糟糕天气的无奈。反倒是马车和货车畅通无阻，车轮碾过积水的路面，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溅起两道浑浊的水花，引得路边屋檐下躲雨的人纷纷避让。

「到了。」斯汀率先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片开阔的区域，语气中带着一丝解脱。那便是西城门的集市，此刻却显得格外萧条，与他记忆中热闹的景象相去甚远。

玛尔塔抬眼望去，眉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与她想象中热闹喧嚣的集市截然不同，这里毫无生气。原本应该摆满各式摊位的空地上，此刻只散落着一些盖着油布的货箱和光秃秃的木架，被雨水冲刷得油亮，反射着惨淡的天光。偶尔能看到几个零星的小商贩，缩在简陋的棚子下，双手拢在袖中取暖，摊位上也只是摆着些粗糙的手工制品或是沾着泥水的蔬菜，无精打采地望着雨幕，连吆喝的力气都没有，仿佛被这连绵的雨水抽走了所有活力。

「人呢？」玛尔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她转头看向斯汀，等待着他的解释。

斯汀挠了挠头，脸上挤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容，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别处，显得有些心虚：「呃……这不是到中午了嘛，大家都回家吃饭去了。吃饭可是人生大事，对吧？」他一边说，一边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肚子，试图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

「并非如此。」一旁的鬼侍突然开口，声音带有烟嗓的质感，却带着无法反驳的逻辑， 「单纯是因为今日大雨，民众不愿冒雨前来，商贩无利可图，自然不会出摊。」他的目光扫过空荡的集市，眼窝中的火焰微微跳动了一下，仿佛在为这萧条的景象做着注解。

斯汀被噎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他讪讪地笑了笑，小声嘀咕道：「嘿，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

就在这时，玛尔塔的鼻翼微微翕动了一下，像是捕捉到了什么特别的气息，那是一种混合着香料、木材和某种特殊油脂的味道，与这集市的萧条格格不入。她的眼神一亮，蓝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了然，仿佛找到了猎物的踪迹。「跟我来。」她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便径直朝着集市深处走去，步伐比之前快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斯汀和鬼侍对视一眼，也赶紧跟了上去。斯汀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跋涉，一边小声问鬼侍：「她闻到什么了？这么神秘兮兮的。」鬼侍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跟在玛尔塔身后，左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打刀上，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红色的鬼面在雨幕中更显狰狞。

玛尔塔带着他们穿过几条空荡荡的摊位通道，脚下的石板路越来越滑，空气中那股特殊的气味也越来越浓郁。最终，在一个占据了整整半条街道的庞大车队前停了下来。那是一支规模不小的车队，其中有三辆三对轮的大马车格外显眼，车厢庞大，被厚实的油布严密地覆盖着，只在边缘处露出一些精致的木箱边角，看得出里面装载的货物价值不菲。车旁，十几个仆人和搬运工正冒着大雨，忙碌地卸着货，一个个浑身湿透，却依旧不敢有丝毫懈怠，将一个个沉重的木箱小心翼翼地搬到早已准备好的推车上，嘴里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与雨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忙碌而艰辛的画面。

而在车队中央，一个熟悉的肥胖身影正站在雨中，指挥着众人。他穿着一身防水的油布斗篷，却依旧挡不住雨水浸湿他的头发和脸颊，水珠顺着他圆润的脸颊滚落，像断了线的珠子。正是他们在赌场认识的那个胖子——斯泰勒。

斯泰勒正大声吆喝着，声音洪亮如钟，盖过了雨声和搬运的嘈杂声：「小心点！那箱是易碎品！轻拿轻放！」他指挥着一个搬运工小心地放下一个巨大的木箱，脸上沾满了雨水，却丝毫不在意，只是时不时地抹一把脸，眼神中透着精明与干练。当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玛尔塔三人时，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夸张的笑容，像看到了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快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脚下的泥水被踩得飞溅。

「哎呀！这不是玛尔塔小姐和斯汀先生吗？」斯泰勒的声音里充满了热情，盖过了周围的喧嚣，「真是太巧了！没想到在这儿能遇到你们！」他走到三人面前，任由雨水顺着脸颊滴落，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脸，将脸上的水珠甩向一旁，那副爽朗的样子，仿佛刚才在赌场的针锋相对从未发生过。

他的目光很快就被玛尔塔身前的鬼侍吸引了，像被磁石吸住一般，再也移不开。当看到鬼侍那身醒目的红色铠甲，尤其是脸上那狰狞的鬼面甲和眼窝中跳动的火焰时，斯泰勒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发现了稀世珍宝，脸上露出了浓厚的兴趣，嘴角的肥肉都因为这兴奋而抖动起来。

他刻意绕过站在一旁伸出手想要打招呼的斯汀，将他晾在一边，径直走到玛尔塔面前，微微躬身，做出一个绅士般的姿态，虽然那肥胖的身躯让这个动作显得有些滑稽，像一只笨拙的企鹅。「玛尔塔小姐，」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讨好，眼神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这位……这位勇士看上去技艺非凡，气度不凡，想必也是来自异乡的战士吧？不知能否有幸让您为我介绍一下？」他说话时，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鬼侍，仿佛被那身神秘的铠甲勾走了魂魄。

玛尔塔看着斯泰勒那副急切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像冬日湖面冰层下的暗流，不易察觉却透着寒意。她没有回答斯泰勒的问题，反而向前迈了一步，微微仰头看着斯泰勒，蓝色的瞳孔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像一把出鞘的利剑，直刺人心：「介绍就不必了。我倒是更想知道，斯泰勒先生，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能拥有如此庞大的车队，在这种天气下依旧大规模卸货，想必不是普通的商人吧？」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像一座无形的山压在斯泰勒心头，让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

与此同时，站在玛尔塔身侧的鬼侍，左手更加用力地按在了刀柄，几乎要嵌进金属之中。他向前半步，将玛尔塔稍稍挡在身后，像一尊忠诚的守护神，红色的鬼面正对着斯泰勒，眼窝中的火焰变得炽烈起来，散发出明显的拒绝和警戒的气息，空气中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紧张，连雨丝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我是一名商会的负责人，我只能告诉你这些。」斯泰勒无奈地笑了笑，试图缓和这紧张的气氛，他摊开双手，做出一副坦诚的样子，可那闪烁的眼神却暴露了他有所隐瞒。

「那我能买些什么？比方说你的商会？」玛尔塔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惊人的狂妄，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斯泰勒听闻，先是一愣，随即开怀大笑起来，那笑声震得周围的雨丝都仿佛在颤抖：「哈哈！玛尔塔小姐真会开玩笑！如果小姐有这么多的钱，你也应该能买个爵位玩玩了，哈哈。」他笑得前仰后合，肥胖的身躯在雨中晃动，像一个摇摆的肉球。

笑了好一会儿，斯泰勒才渐渐平息下来，他挥手示意身旁的一个仆人：「去，把清单拿过来。」仆人应声而去，很快就拿着一卷羊皮纸小跑回来，恭敬地递给斯泰勒。斯泰勒接过清单，展开来，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车队准备好的货物，种类繁多，从珍稀的香料到精美的丝绸，应有尽有。

玛尔塔伸出左手，纤细的食指在清单上轻轻一点，动作干脆利落：「我要这个。斯汀付钱。」

斯泰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然后又转头狐疑地看向斯汀，打量着这位不修边幅、衣着邋遢的家伙，仿佛在怀疑他是否有能力支付这笔巨款。「根据行情，诸国间通用的金币与银币，大概1比40的汇率。这价值2500的金币，你们能付得起吗？」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眼神紧紧盯着斯汀，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多？多少？！」斯汀听到这个数字，瞬间瞠目结舌，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金库。

鬼侍也稍稍瞥了一眼斯汀，眼窝中的火焰微微闪烁，似乎也对这个金额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依旧保持着警戒的姿态。

玛尔塔却毫不在意，将清单交还给斯泰勒，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斯汀付得起，结账吧。」仿佛2500金币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数目。

斯汀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玛尔塔那笃定的眼神，再看看斯泰勒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只觉得头皮发麻，心里暗暗叫苦：「我的姑奶奶啊，这可是2500金币！你爷爷的帐都有29350个金币！我哪有那么多钱啊……」但他看着玛尔塔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知道自己这次是躲不过去了，只能硬着头皮，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凑齐这笔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