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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汀拽着玛尔塔绕过三条堆满货物的巷弄捷径，最后在一栋金碧辉煌的建筑前猛地停步。玛尔塔收势不及，差点撞在他背上，她踉跄着稳住身形，抬头望去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的建筑通体由鎏金装饰，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泽，墙面上镶嵌的白金色纹章如同流动的光带，将整栋楼包裹得如同王座上的冠冕。门前矗立着四尊大理石雕塑，分别刻着掷骰子的小丑、拉小提琴的女子、举着酒杯的商人与旋转跳舞的少女，每个雕像的眼窝都嵌着鸽血红宝石，在光影中闪烁着妖异的光。

「这里是市集？」玛尔塔的声音陡然拔高，她猛地转头瞪向斯汀，蓝色的瞳孔里写满了质疑。她抬脚踹了踹门前的青铜狮首门环，金属碰撞的闷响里，隐约传来建筑内部的欢呼与骰子滚动的脆响，「这分明是赌场！那些输不起的蠢货才会来的地方！」

斯汀张开双臂，夸张地转了个圈，风衣下摆扫过雕塑底座的青苔：「择日不如撞日嘛。你瞧，我们离这儿只隔一墙之隔，这缘分可不是天天有。」他说着往门里探了探头，脖颈伸得像只偷食的鹅，「再说了，市集哪有这里热闹？」

玛尔塔单手捂住脸，指缝间漏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大伯的告诫突然在耳边响起——「『永远别碰赌博。』你能赢过庄家一时，却赢不过他们藏在袖口里的手脚」。她放下手时，指尖在太阳穴上用力按了按：「你是来这准备输光所有钱的吗？」阳光恰好被一朵乌云遮住，阴影落在她脚边，像块洗不掉的墨渍，衬得她脸色愈发阴沉。

「小姐你可有点误会。」斯汀突然收起玩世不恭的笑，挺直脊背拍了拍胸脯，金属钱袋在他腰间发出叮当声，「我来这是赢钱的，不是赌博。我从来不赌博。」话音未落，他已经转身推开了沉重的雕花木门，门轴转动的「嘎吱」声里，混着扑面而来的香水味与雪松熏香。

玛尔塔望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又看了看天边那朵赖着不走的乌云，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跟了上去。「诶——」她的叹息刚出口，就被门内的喧嚣吞没。

大堂的穹顶高得像教堂，正中央悬挂着一盏巨大的玻璃雕塑——数千片彩色玻璃被热熔成藤蔓缠绕的模样，粉紫色的花瓣层层叠叠，金色的花蕊里嵌着细小的灯珠，光线透过玻璃流淌下来，在地面投下万花筒般的光斑。玛尔塔伸手触碰身旁的廊柱，才发现那并非石材，而是包裹着金箔的橡木，柱身上雕刻的葡萄藤纹路由珍珠母贝镶嵌，指尖划过时有冰凉的光滑感。

「先生，你们是来入住的吗？」一个穿燕尾服的侍者悄无声息地滑到他们面前，白色手套捧着银色托盘，托盘里的铜铃在灯光下泛着暖光。他微微躬身时，领结上的蓝宝石与玻璃雕塑的光芒交相辉映。

斯汀搓了搓手，指腹的薄茧蹭出细微的声响：「不，我们是来玩的。」他刻意加重了「玩」字，眼睛在大堂里飞快扫视，像在寻找熟悉的标记。

侍者的嘴角勾起标准的弧度，做出「请」的手势：「这边请。」他转身时燕尾服扫过地面的多边形的地毯，毯面上绣着的金狮图案被带得微微起伏。

穿过两扇绘着狩猎图的屏风，通往地下的阶梯赫然出现。阶梯两侧的壁灯散发着琥珀色的光，照亮墙面镶嵌的青铜铭牌，上面刻着「幸运女神在此微笑」的少见字体的字样。刚走到阶梯中段，就听见下方传来潮水般的欢呼，夹杂着骰子落碗的「哗啦啦」与筹码碰撞的「叮叮当当」。

两个穿黑制服的门卫守在阶梯尽头，他们腰间的佩剑剑柄嵌着黑曜石，看到侍者领人过来，立刻站直身体，右手按在剑柄上。「先生们需要检查。」左边的门卫声音像磨过的砂纸，他伸出戴着铁手套的手，「不准带任何道具或施加魔法进入，物品可以暂存。」

斯汀二话不说解下腰间的次元袋，又从风衣内袋掏出一个牌盒，一并放在门卫的托盘里。「来吧。」他张开双臂，整个人摆成「大」字形，脚尖踮起又落下，靴底在石板上蹭出白痕，「搜仔细点，别漏了什么。」

门卫的铁手套按过他的衣领、袖口、靴筒，连头发都拨开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藏东西后，才拿起一块拳头大的水晶石。石光照过斯汀全身时泛起柔和的白光——这是检测魔法的装置。

轮到玛尔塔时，她皱着眉站在原地，双手抱胸的动作把裙撑都压得变了形。门卫的铁手套刚碰到她的斗篷，她就猛地侧身躲开，蓝色的瞳孔里闪着警惕的光：「别碰我。」

「小姐，这是规定。」右边的门卫语气没有起伏，铁手套悬在半空。

斯汀在一旁轻咳一声：「配合一下吧，很快就好。」

玛尔塔狠狠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松开手，任由铁手套在她周身扫过。当检测水晶的光照到她束发的黑金色条布时，石光突然闪烁了两下，门卫抬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斯汀，最终还是挥手放行。

「这是保证没有施法的措施，请戴上。」门卫从身后的抽屉里取出两个手环，环身由银色金属打造，中间镶嵌着蓝色的结晶，光照过时能看见里面流动的微光。

斯汀率先接过手环，左手大拇指不知为何先是按了一下结晶似是测量它的硬度，然后才扣在手腕上，金属贴合皮肤的瞬间，他指尖的魔法波动突然消失了——这手环能压制小范围内的魔法流动。玛尔塔犹豫了一下，也学着他的样子戴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可以进去了。」门卫拉开沉重的铁门，门后的喧嚣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们吞没。

地下赌场的穹顶是放射状的灯带，从中央的水晶灯向外延伸出数十道光轨，照亮了下方铺着暗红色天鹅绒的赌桌。每张桌子的绿色台面上都画着金色的刻度，筹码堆成小山，红的像玛瑙，白的像珍珠，黑的像黑曜石。穿露肩礼服的侍女托着银盘穿梭在人群中，盘里的香槟杯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与赌徒们的欢呼、叹息、咒骂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玛尔塔的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她盯着不远处的轮盘赌桌——一个穿华服的男人正把筹码全推到「黑色」区域；对面的庄家掀起嘴角，露出满口金牙，转动轮盘的动作优雅得像在跳华尔兹。

「哦吼吼，伙计，好戏开场了。」斯汀的声音里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他摩拳擦掌时，手环上的蓝晶发出细碎的光。他拽了拽玛尔塔的长裙，指尖指向最角落的一张黑杰克桌，「看见没？那个戴红围巾的，出老千的手法不一般啊。」

玛尔塔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他半拖半拽地拉向人群。她的裙摆扫过一个醉汉的靴筒，对方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在她脸上黏了半晌，直到斯汀用胳膊肘撞开他，才骂骂咧咧地转身扑向另一个赌桌。

灯光在他们身上明明灭灭，玛尔塔看着斯汀挤进人群的背影，突然觉得这金碧辉煌的赌场像个巨大的胃袋，正等着吞噬那些抱着侥幸心理的猎物。而斯汀，显然把自己当成了闯进羊群的狼。她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蓝晶手环，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或许，该看着这家伙别输得太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