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某处山洞,两条冰龙的尸体正堵在洞口,将狂暴的风雪拒之洞外。
凛冽的寒风不时透过冰龙尸体的缝隙吹进来,发出呜呜的哀鸣,却也无法盖住一位少女兴奋的嗓音。
「强者强者!你平时都是怎么训练的?」
「跑步。」
「强者强者!你击败冰龙的那招叫什么?」
「雷霆半月斩。」
「强者强……」
「好了,格莉特!我兄弟要不耐烦了!」
「嘁,强者才不会和哥哥这种弱鸡做朋友,一边凉快去!」
「你特么……」
……
……
……
我一边将随身携带的香料撒上火堆上烤着的龙肉,一边无奈地看着正大眼瞪小眼的兄妹俩,不禁疲惫地叹了口气。
『唉,怎么会变成这样?』
半个时辰前,顺手帮孤军奋战的阿格尼解决母龙后,刚想要用雷魔法飞速撤离现场却突然刮起了暴风雪。
虽然可以强行突破,但刚这么剧烈运动完后又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雪幕中穿行实在是一件苦差事,所以最后还是选择拖上冰龙尸体和两兄妹一起躲到了这山洞中。
『也许当时就该逃跑的……』
我揉了揉被格莉特骚扰近半个小时的耳朵,摇醒略有些昏沉的大脑,将手中的龙肉递了出去。
「烤好了,吃吧。」
「哇!强者的烤肉!」
「哦~兄弟!挺香的嘛!」
兄妹俩感激地接过还在滋滋冒油的肉串,深吸一口香气后,以近乎一致的动作大口咬下……
……
……
……
又过了半个时辰……
『也许,提议由我来烤肉也是个错误的决定……』
「强者!喔还药!」
尽管腮帮子鼓得满满的,格莉特仍高声呼唤着加餐。阿格尼更是演都不演了,徒手抓起一块烤好的肉排埋头狂啃,连说一个字的时间都害怕浪费。
『唉,这都快吃了半头了吧……』
我再次走向归属于兄妹俩的母龙尸体,又割下一块腿肉——不得不说,龙肉确实像设定集说的一般和牛肉十分相似,但肉质却更紧实,味道更鲜美,不愧是游戏中最顶尖的食材之一。
「墙捉!唔系饭尼呀!」
「丹尼尔兄弟,我真得找个日子和你拜个把子了。」
阿格尼与格莉特两眼放光地接过刚烤好的肉排,再次狼吞虎咽起来。
嘛,虽然这对兄妹超级自来熟的性格让我有些不适应,但看着这情景不知为何心底泛上暖流,也许是回想起了与妹妹相处的时光吧。
……
「嗝~~嗯,所以,兄弟你是来这干啥来着?」
酒足饭饱后,格莉特不知为何枕着我的膝盖沉沉睡去,而惬意地躺在一旁的阿格尼则拍拍肚皮向我随意问道。
『嗯,反正日后也不会见面……』
旅途一路实在沉寂无聊,因此在听到阿格尼的问题后,一股莫名的分享欲竟从心底涌了上来。
「实际上,我有一位朋友……」
……
「所以,大家都没有看出你兄弟的真实病症,而你为了获取龙筋治疗他特意大老远跑来这里?」
阿格尼不知何时换了个撑头卧躺的姿势,一边剔牙一边为我的「朋友」打抱不平。
「唉,你这兄弟可真惨,换我来得先把那庸医的腿打断!」
「哈哈!如果那样就能解决问题的话我倒是很乐意做呢……」
他从地上一下弹起,一屁股坐在了我身边,将那宽大的手掌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嬉皮笑脸道:
「不过,这说明你很喜欢你那兄弟吧?真让人羡慕!我要也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哥们儿就好了!」
我听了他的话,看着眼前跳跃的火苗陷入了沉思。
——确实,一开始只是为了弥补我和妹妹的遗憾才接近缇娜莎的。但和她相处的日子越久,所见到的她脆弱的一面越多,心中想保护这个女孩的欲望就越强,想接近她的念头就越深。
不过,喜欢吗……
「可能吧,」
当然,是说朋友,或是主从方面的——
「我确实挺喜欢她的。」
毕竟,她可是我的小姐呢。
……
……
……
「强者,要走了吗?」
「哈哈!相处时间虽短,但真的很愉快!兄弟,路上要小心啊!」
暴风雪已停,在莱克斯顿兄妹的帮助下,我迅速处理好了公龙的尸体,阿格尼还顺带把他们那条母龙的龙筋也送给了我。
「收着吧,我们兽人一族吃这些补品收益颇微,留给你那朋友或许更好。」
他拍拍我的肩膀,不由分说就将那处理好的龙筋塞进了我的魔导储存器里。
嗯……虽然治好缇娜莎应该要不了那么多,但还是很谢谢他的好意。
「强者,希望能在哪个地方再次见面啊。」
虽然一开始有些无精打采地垂下了耳朵,但格莉特很快又振作起来,露出了一贯的天然呆表情。
「嗯,一定会的。」
……其实概率微乎其微。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遗憾。
「那么,我先走了。」
「哦~!再见了,兄弟!」
「强者,拜拜!」
向还打算在这逗留一会儿的兄妹道了别,我踏上了归程。
现在,该赶回去给小姐过生日了。
……
……
……
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地从天空落下,枯草的最后一息被残忍夺去,昆虫微弱的生命痕迹被彻底抹平,连同那些曾潜伏于秋日的最后种子,也在这片浩瀚而僵死的白色裹尸布下,失去了所有声响与形态。
某座豪华宅邸前的平坦雪地上,一朵银色小花在积雪下艰难地抬起头,向这残忍的雪做出了最后的挣扎。可它还没来得及伸展身形,一只皮靴就将其连根踩断,渺小的生命顿时失去了所有生机。
「所以说,贵府某位小姐因练习弄坏了双腿,现在动不了了?」
皮靴的主人是一位医生,他在踏入宅邸大门前向门口的警卫小声发问道。
「唉,是缇娜莎小姐……您也听说过她在家族中的地位吧?这次请您来诊疗也只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没必要太认真。」
「……我明白了。」
……
「抱歉,令爱的腿……」
「是吗?真是遗憾。」
与口中说的话不同,拉斯特林家的家主表情并没有任何波澜,这个事实比起他的身份更让医生忌惮。
——他确实已经努力了,但缇娜莎的症状实在过于奇怪,哪怕是从医十余年的他也束手无策。
「……!家主大人,怎么可以就这么……」
「好了,玛莎。」
男人面无表情地用那冷锋般的目光扫了一眼身旁的老女仆,像是在陈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般开口道:
「这一切都是缇娜莎咎由自取,明明没有天赋却还想染指魔法的领域,受到惩罚也是理所当然。」
「可是……唔!」
「够了,」
他不耐烦地出声喝止了还想说些什么的玛莎,魔法力场瞬间释放,莫名攀升的压力顿时让年老的女仆喘不上气来。
「别以为你在宅邸服侍多年我就不会辞退你,守好自己的本分。」
他在留下这最后一句警告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厅。
……
「小姐……」
宅邸再次归于平静,玛莎轻轻来到小主人的房门前,带着担忧的心情叩响了门扉。
咚咚咚,咚咚咚
一秒、两秒、三秒……
转眼十几秒过去了,房间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姐,我进来了。」
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玛莎迅速扭开了房门,然后——
「啊……」
缇娜莎正坐在窗前,她那如月光般皎洁的银发此时却失去了光泽,紫水晶双瞳黯淡无神,苍白无力的手一下又一下捶击着自己的双腿,就像一尊坏掉的人偶。
「哈哈…玛莎,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呢……」
在听到门开的动静后,她如机械般麻目地回过头,看着年老的女仆露出了凄惨的笑容。
「!……小姐!」
玛莎快步来到缇娜莎身旁,抓住了那因重复的动作已有几分僵硬的手,心疼地将她搂进了怀里。
「为什么呢……」
少女的身体此时是如此冰冷,哪怕搂得再紧也无法温暖分毫。
「为……什么?为什么哪怕付出了这样的代价……呜……为什么……还是不肯看我一眼?」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疲惫、无奈、绝望……各种心情充斥在脑海中,她已经不想再思考了。
「哪怕……哪怕只有一个字也好……呜呜……哪怕……再多……多…关心一点我也好……哪怕……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
渴望被称赞,渴望被关心,渴望体会到家人的温暖——但这一切不过是镜中水月,哪怕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永远无法够到。
情绪溃堤,泪水也随之一同释放,坚强的少女久违地嚎啕大哭起来。
「哭吧,小姐,哭吧……」
玛莎一下下轻拍着少女不断抽动的后背,心疼得快滴出血来,却又无计可施。
『神啊,』
看着窗外的碎雪,不信教的她第一次向老天爷发起了祈祷。
『拜托了,哪怕只有一个人也好……救救这个不幸的孩子吧……』
寂静的雪,心碎的泪。
漫长的冬季就这么开始了……
……
……
……
「……嘎…」
「嘎嘎……」
「嘎嘎嘎!」
「啊!」
从噩梦中惊醒,我一下撑起身,轻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望向窗外:
小黑正在那里,嘴里夹带着信封。
「是你把我叫醒的吗?」
我轻轻逗弄着它小巧的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后轻笑道:
「谢谢。」
——久违地做了有关双腿残废的那晚的梦,是因为约一周前丹尼尔送来的信吗?真是糟糕透了……
轮椅尺寸有点小了,最近都无法出门;街道上的人似乎已开始为过年祭做准备,总是吵吵嚷嚷的;雪也开始变大了,把院子侵染为了一片白色……
总之,最近都是些烦心事。
我有些烦闷地叹了口气,迅速地将手中的信封拆开:
尊敬的小姐:
当您收到这封信时,我已踏上归程……
……
嗯,或许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吧……
我望着窗外的雪,不知为何勾起了嘴角。
……
为她献上黎明(推进中:13%)
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