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騷亂轉眼間蔓延開來。

莊園主人立刻搶上前去，展開自然神恩，籠罩住藍髮少女。

職員也隨之跟上，向莊園主人和維塔解釋原委。

透過另外兩人急促的說明，終於明白辣椒不能亂吃的米卡，想著要挽回錯誤，正準備上前幫忙時，卻被一股巨力擊中，整個人騰空飛起，不偏不倚地摔在了旁邊的餐椅上。

伴隨著衝擊而來的，是一條泛著藍光的繩子，將她緊緊地捆縛在椅子上。

遭受衝擊的瞬間，米卡的體表曾有魔法護盾的光芒閃爍。

然而，當藍光繩子開始纏繞並收緊時，守護神恩居然消融了。

轉瞬之間，米卡便被解除了反抗力量和可能的武裝，被固定在了椅子上。

其他人很快也有所反應，接待員扯了一大塊桌巾，披在米卡的身上。

生還者身上泛起魔法護盾的光芒，將白髮少女護在身後，沉聲說道：「過分了吧？」

在他對面的，是亮出警察身分及執法標記的維塔。

「讓開……她很危險。」紫髮女子語氣壓抑。

「危險？那個甜果魚確實有問題，但不是妳濫權執法的理由。」生還者嘴角揚起，但是眼神沒有絲毫笑意。

「不是甜果魚，米……有情報指出，她和近日即將發生的重大事件有關。」紫髮女子同樣毫不退縮。

「重大事件？」生還者愣了一下，隨即嗤之以鼻：「要不要聽聽看妳在說什麼？」

「妳今天是來接妹妹，不是來查案的吧？就算夏夢有問題，妳也應該叫支援再來抓人吧？再說了，假設妳真的認為她很危險，不是應該先疏散賓客嗎？怎麼還帶著妹妹在這裡亂晃？」

最後，生還者作出了結論：「我看妳就是牽怒吧。」

「……機密事項，無可奉告。」

「真是方便的藉口啊。」生還者的語氣中混入一絲笑意，冷笑：「先抓人再定罪，還當我們跟十年前一樣好騙嗎？」

「我沒騙你，你不要坦護她……最好儘快遠離她！她帶著很危險的東西，威力足以癱瘓鯨骨市！這就是必須將她無力化的理由！」

「哈！越說越離譜！妳以為我們裡世界人跟你們一樣，可以隨便跨界嗎？如果有那種東西，妳以為移民局不會管？」

「和你說不通……移民局的監管也不能百分之百完美！現在就是再不可能的事都有可能發生！」

「到底是誰在胡說八道！妳以為妳那套就說得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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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塔焦躁不已。

莉絲．維爾，現任鯨骨市警備局治安管理課能力者對策組第二小隊副隊長，同時也是十年前震驚鯨骨市表裡世界的奧德雷利爾事件受害者。

如同妹妹芙圖娜．維爾，也就是通稱萊卡的藍髮少女的遭遇，在那個該死的事件中，維塔同樣被迫獲得了分類為「悖返」的特殊能力。

有別於一般的業果能力者，悖返者的最大特性，就是以條件交換的形式，使業果得到大幅強化，藉此在相同的算力規模下，獲得本來不足以實現的力量。

以維塔為例，透過失去視力，她獲得了足以窺探未來的超級視力。

聽起來很矛盾，但這便是創世論壇上，那篇討論帖引導出的結果。

——不是有些作品設定說看到未來的代價是失去視力嗎？要不要那樣搞？

——白癡喔，樓主追求的是超視力不是預知系，把人弄瞎你是來亂的嗎？

——又沒說要全瞎，部分瞎就好啦？

——什麼意思？特定東西看不到嗎？

——別吧，還要分什麼能看什麼不能看，聽起來就超麻煩的。

——把條件限制成「肉眼」瞎掉如何？但是瞎掉的只有肉眼，用義眼還是可以觀察和使用能力。

——虛假代價！這個感覺能行！

——嗯……好像不錯，但是感覺這樣和其他悖反系相比不太平衡啊，有許多義眼都做得跟真的眼睛一樣，性能還更好，但削弱義眼性能的話又跟部分看不到一樣……

——要不然這樣吧，把視力跟義眼的外觀關聯起來怎麼樣？越像人的話視力越差，越不像人視力就越好。

——這個好！所以代價就是外貌吧？那樣能力者最好是女性，男性裝義眼只會覺得酷而已！

——哈哈哈這個不錯，上次不是還討論了個代價是不幸的嗎？預知能力和那個挺搭的，要不乾脆把這能力湊在一對姊妹或母女上吧！

——哇幹我喜歡！

每當機械義眼校正焦距，維塔都會想起那篇帖子，和那些匿名用戶不負責任的發言，讓她的心緒難以平息。

諷刺的是，她需要這個能力。

外貌的猙獰不算什麼，只是不上鏡、外加流不出眼淚而已。

比起自己的不便，最重要的是，這個能力可以守護妹妹。

逃離組織的時候。

在醫院遇到通輯犯的時候。

追蹤失聯的旅行團下落的時候。

維塔很弱小。

若沒有這個能力，她什麼也不是。

所以維塔總是一邊懷抱著扭曲的感謝，一邊詛咒著使用能力。

然而，有個問題。

這個能力，和維塔一樣都是殘次品。

雖然能看見未來，但獲得的資訊既片斷又殘缺，還無法依靠意志發動，內容也缺乏指向性。

祈禱妹妹別再那麼倒楣，卻看到了綁架案的新聞畫面，後知後覺地發現孤兒院的大人們全是綁匪，雖然成為逃離的契機，但若不慎露出破綻也有可能全滅。

希望住院的妹妹安心休養，買了未來視中看到的點心去探視，因為包裝特別，與隔壁的探病者聊了起來，沒想到對方是通緝要犯。

前去尋找失聯的妹妹，頻頻預知到某個組織的行動，將對方當作犯人並數次發生衝突後，雙方才弄明白彼此都是追查異常失蹤的同行。

就是這樣一個不靠譜，卻又不得不依賴的能力。

並非全方面的預知，只有維塔在意的事物，才有機會看到未來。

得到這次預知的當下，維塔最在意的，便是萊卡今天的不幸結束了沒、還會發生些什麼。

帶著這份焦躁，遭遇那名白髮少女的結果，維塔看到了鯨骨市全面癱瘓的報告。

實在是荒謬得難以置信。

為了使能力成立，維塔的預知精度不高，僅是能夠看到可能發生的未來畫面，因此預知並非絕對，仍然是可以改變的。

然而，能夠改變的，僅只是可能發生的未來，並不包括既存事物……像是在醫院遭遇的通緝犯，即便維塔和同事沒有和對方攀談、雙方相安無事地分開，也不影響這個人的存在、以及他極度危險的事實。

同理，這次收到的預知碎片，鯨骨市的癱瘓尚未發生，還有阻止的餘地；然而，無論是否發生，都不影響預知中的另一項重要情報：白髮少女居然是神眷等級能力者，以及她攜帶著史詩級物件的事實。

維塔感覺自己快瘋了，居然遇到這種行走的天災……更要命的是，得到預知的當下，她滿腦子都是妹妹的不幸體質，這是她那一刻最在意的事，同時也是預知的主題。

按照過往的經驗，萊卡的能力絕對、毫無疑問、百分之百、會跟這個米卡發生點什麼。

關鍵在於，白髮少女究竟是問題本身，還是解決方案呢？

預言系能力就是這樣的。

就像阿克里修斯和柏修斯，懼怕預言的國王流放了外孫，最終仍然被其殺死。

關於預言的傳說，經常摻雜著躲避預言，最終卻親手將其實現的命運劇本。

構成維塔能力的那篇帖子也一樣，儘管預知和預言不同，仍有許多人參與並想像了命運劇本的特性，並如實反應在了她的眼睛上。

三七開吧，在維塔的印象中，有三成的預知，是她自己親手促成的。

維塔沒那個身家，賭不起，選擇呈報上級尋求指示。

警備局知道姊妹倆的能力，相當重視。

高層的推測是米卡攜帶的算力物件引發空間不穩，使得來自裡世界的犯罪組織有機會攻入鯨骨市，針對性地破壞基礎設施。

基於這個推論，上級要求維塔盯住米卡，不讓她有機會操作物件，條件允許的話；就將物件奪下，反正也是未經申報品。

對這個指令，維塔只感到不安，早知道還不如不上報——這和虎口奪食有什麼兩樣？

還好，奪取物件是更上層的指示，不足以覆蓋一線裁量權，隊長讓她只要裝裝樣子就好。

真正讓她頭大的是另一點：更上層下了強制命令，要求必須利用萊卡。

萊卡的能力，並非單純的不幸，相比作為殘次品的維塔，能為鯨骨市提供更大的價值，這也是她不需要像其他高風險能力者一樣受到管理，可以自由行動的原因。

作為代價，偶爾……非常偶爾的情況下，萊卡會被指派到特定場合。

現在就是那個偶爾。

明明知道繼續接觸白髮少女，可能會發生前所未見的大事，萊卡卻不被允許離開……

已經把預知告訴過萊卡了，但是這個傻妹妹卻依然笑呵呵地決定留下來，說她可愛的新朋友不會傷害她。

結果就吃到了那條陷阱魚。

由於妹妹慘叫著倒下，腦袋一片空白的維塔，在聽到白髮少女就是罪魁禍首後，下意識地施放了神恩……結果對方毫無抵抗地被抓住了。

怎麼回事？怎麼完全沒掙紮？

不對，自己都做了什麼啊！

居然出手了還成功了！

現在該怎麼辦啊？

趕緊放開道歉還來得及嗎？

不過，也不能就這樣放開……湊巧神恩設定封鎖了物品欄，按照經驗現在解開那物件一定會掉出來暴走，那萊卡就危險了……

萊卡！萊卡沒事嗎？應該沒事吧？只是辣暈而已，莊園主人是最頂尖的自然神恩使用者，而且現在有雕像，一定會沒事的……現在更危險的是米卡和那個物件！

完全感覺不出敵意……難道真的是「白」嗎？

說不定是被操控……不對，移民局做過測試了所以不是，萊卡說她個性很溫和，不管抱抱揉揉或捏捏都不生氣……

對了！萊卡跟她說過自己的能力！

難道她認為現在這個狀況是萊卡的能力引起的？也想避免衝突升級？

會是白嗎？是白吧？一定要是白啊……

等等，那份報告……我懂了，米卡不曉得那個物件的存在！這次賽翁的目標是引導我不讓那個物件暴走！一定是這樣！

得趕緊跟她說清楚，確認那個物件是什麼，無力化以後趕緊放了她才行！

等、等等！不要擋路啊！

對，是我濫用執法權，是我牽怒，是我弄錯了！但現在那些統統都不重要啊！

就算米卡沒想傷人，她還是很危險啊！真的很不妙啊！

拜託你了，快點讓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說……

「你們都先等一下，夏夢好像有話要說！」就在這時，插入維塔與生還者間的，是剛剛為米卡披上桌巾的青年：「警察小姐，夏夢不能說話，可以請妳允許她使用訊息框嗎？」

「啊，是的。」維塔顧不上旁人冷淡的眼神，趕忙依言解開了拘束神恩的訊息框限制。

為了防止拘捕對象串供或求援，拘束系統也可以分別限制通信和訊息，由於和米卡沒有直接接觸，維塔完全忽略了，白髮少女無法說話，只能透過訊息框表達。

這完全是維塔的過失，要不是那名青年注意到，打斷了她和生還者的對峙，不知道還要僵持多久。

雖然有些狼狽，但解除訊息框限制的時候，維塔算是悄悄地鬆了口氣，剛剛給出那麼多暗示，米卡或許收到了？要罵要罰都沒關係，總之必須盡快把那個算力物件處理掉……

【我的 AI 把那條魚換成草莓牛奶了！萊卡是因為其他原因昏迷的！】

然而，米卡發出的訊息，卻再次出乎了維塔的預料。

「夏夢小姐說的是真的，我分析過了。」就在這時，職員也走了過來，托起手上的東西：透過保鮮神恩封存的甜果魚。

「裡面的成分只有草莓牛奶，完全沒有辣椒素。剛剛已經和莊園主人確認了，萊卡的症狀不是因為激辣導致的昏迷，是不明原因的突發性算力枯竭……萊卡小姐有相關病史嗎？」

「不可能，從來沒發生……你說算力枯竭？詛咒？吸收？草莓牛奶……」維塔嘀咕到一半，臉色驟然發白：「奪奪奪！」

說時遲那時快，隨著一陣窸窣異響，周圍人群中爆發出一片驚呼，幾人循聲看去，只見莊園主人趴伏在萊卡身上，同樣陷入昏厥。

隨著莊園主人的倒下，眾多賓客的 AI 都開始彈出提示。

『空間封鎖已失效。』

『傳送類神恩管制已解除。』

『殺傷性神恩管制已解除。』

『常駐型識別魔法已失效。』

『警告，常駐型消防安全神恩已失效。』

『警告，常駐型人身安全神恩已失效。』

『警告……』

『警告！警告！出現不明傳說級業果反應！』

伴隨著無數防護措施的解除，無數帶有花朵的藤蔓，以倒臥的莊園主人為苗床瘋長、蔓延，而後像是帶有意識一般，繞過無數阻礙，向著米卡直衝而去，速度之快，無人來得及阻止。

原先面無表情的米卡，在看到藤蔓襲來的瞬間，同樣露出了驚慌的眼色，即便如此，她依然沒有做出任何掙紮，就那麼直愣愣地被藤蔓擊中，瞬間引發了劇烈的衝擊波，以白髮少女為中心，向四周爆發，就連天花板都無法承受而崩壞，伴隨著照明熄滅，大量殘骸伴隨著冰冷的月光向著賓客們籠罩而下。

就在眾人四散奔逃的同時，警報仍遠未停止。

『警告！警告！不明業果反應正在增強，推測至少上升至史詩級！』

『警告！鯨骨市算力枯竭，相關服務終止！』

『警告，鯨骨市魔力供應中斷！』

『突發快訊！鯨骨市警備局遭遇毀滅性恐襲！』

『警告，鯨骨市電力供應中斷！』

『警告！警告！鯨骨市全域空間封鎖降級！』

混亂，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