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邊境雜貨鋪與褪色的榮光 6

轟——!!!


仿佛被這句源自靈魂的吶喊徹底點燃!凱瑟琳手中的長劍,連同她整個身體,都爆發出前所未有的、令人無法直視的璀璨金光!那光芒如此耀眼,瞬間將昏暗的後院照耀得如同白晝,徹底吞噬了夕陽最後的余暉!


劍身上的光流不再是潺潺溪水,而是奔騰咆哮的金色怒濤!一股強大而神聖的能量波動,以她為中心轟然爆發,如同無形的沖擊波掃過整個後院!


與此同時,遠在千里之外的邊境雜貨鋪內。


那個被粗麻布裹著、靠在角落的聖盾「輝誓」,那冰冷死寂的盾面之上,代表「人類」的符文,極其極其微弱地、如同風中殘燭般,但無比清晰地,閃爍了一下。雖然微弱如螢火,卻像黑夜中突然亮起的信號燈,再也無法忽視。


而正沈浸在無邊自我否定深淵中的佐村(謝爾帝),身體猛地一震!一股微弱卻無比熟悉、帶著溫暖與純粹指向性的力量,毫無征兆地憑空湧入他幾乎枯竭、被深淵之力侵蝕的身體!這股力量帶著一種久違的、純粹的、對他個人的信仰之力!


雖然微弱如風中燭火,卻像注入幹涸河床的第一股清泉,瞬間沖刷掉了一些沈積在經脈深處的沈屙與冰冷,帶來一絲久違的、令人幾乎落淚的輕松感!


「這是……?!」


他霍然擡頭,鏡片後的目光瞬間變得如同穿越迷霧的鷹隼,銳利得刺破虛空,死死地、精準地鎖定了一個方向——金雀花王朝,黑石鎮!那張平凡的臉上,此刻寫滿了極度的震驚與一種近乎荒謬的、難以置信的狂瀾!


後院中,光芒的中心。


凱瑟琳感覺自己全身的力量、生命力乃至靈魂,都在隨著這毫無保留的爆發而急速燃燒殆盡!她揮出了此生最強、凝聚了所有信念與過往榮光的、也是最後的一劍!


一道凝練到極致、仿佛由純粹信仰鑄造的金色劍芒,撕裂了空氣,發出聖潔的嗡鳴,瞬間貫穿了沖在最前面的那頭最強壯豺狼人的胸膛!那魔物連慘叫都未能發出,猙獰的表情凝固在臉上,整個身體便在神聖的金光中如同冰雪般消融、瓦解,化為點點飛灰!


另外兩頭豺狼人被這神聖而恐怖的力量余波掃中,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慘嚎著被狠狠掀飛出去,身上冒出嗤嗤作響的焦黑煙霧,重傷倒地。它們眼中充滿了對那神聖光芒的極度恐懼,嗚咽著掙紮爬起,夾著尾巴,頭也不回地倉皇逃竄,消失在暮色中。


金光驟然熄滅,如同耗盡了最後一滴燈油。


噗通!


凱瑟琳像被徹底抽空了所有支撐,直挺挺地向前撲倒在地。沈重的頭盔滾落一旁,露出她蒼白如紙、毫無血色,卻帶著一種奇異滿足和解脫笑容的臉龐。


那笑容仿佛在說:我找回了自己。


手中的長劍光芒盡褪,但劍身卻變得異常潔凈明亮,如同剛剛被聖泉洗滌過,再無一絲污垢。她的鎧甲縫隙中,暗紅色的鮮血汩汩滲出——那是強行驅動遠超自身負荷的信仰之力所帶來的反噬,內臟破裂,生命之火如同狂風中的殘燭,搖曳著,隨時會徹底熄滅。


冰冷的黑暗如同溫暖的潮水般溫柔地湧來,包裹著她。跑馬燈在眼前飛速閃回,色彩斑斕,帶著往昔的溫度:


——加入常勝軍時,在巨大的「輝誓」軍旗下,手握劍柄,莊嚴宣誓的年輕臉龐。


——第一次親眼見到塞拉菲娜軍團長展開聖潔光翼,聖光灑落治愈傷兵時,心中湧起的無限震撼與純粹的憧憬。


——帝國大閱兵時,站在鋼鐵方陣中,仰望那道站在十二位半神之前、仿佛獨自就能撐起整個世界的沈穩身影(謝爾帝·銀翼),心中湧起的、幾乎讓她熱淚盈眶的無限敬仰與歸屬感。


——軍團解散命令下達時,營地中死一般的寂靜,同伴們眼中無法置信的迷茫與心碎。


——沈淪在酒精與絕望泥潭中的日日夜夜,那深入骨髓的恥辱與自我憎惡的痛苦。


——最後,是握住劍柄時,靈魂深處那聲震耳欲聾的咆哮,以及劍光爆發時,那仿佛重新觸摸到信仰源頭、被溫暖聖光包裹的、無比充實而安寧的感覺……


「對不起……塞拉菲娜大人……我……終究還是……沒能……」她的意識沈入無邊無際的溫暖黑暗,最後一絲念頭,是對自己未能將這份重燃的信念堅持更久的深深歉意。


就在她的意識即將徹底消散、融入永恒的寂靜的瞬間。


一個身影,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她身邊。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只是暮色與塵埃無法將其顯形。


黑色的頭發,黑色的眼眸,鼻梁上架著那副平凡無奇的無框眼鏡。面容平靜,卻帶著一種閱盡滄桑、洞悉世事的沈靜。


謝爾帝·銀翼……不,此刻的他,依然是佐村。


他低頭看著地上瀕死的女騎士,看著她臉上那抹奇異的、帶著信仰光輝的微笑,又看了看她手中那柄在最後時刻綻放出純粹光芒的長劍。他的目光最後落在自己微微發熱的手心——那湧入體內的、微弱卻無比真實的信仰暖流正在迅速減弱,隨著凱瑟琳生命的流逝而即將斷絕。


他緩緩蹲下身,伸出右手。食指的指尖,沒有任何華麗的光效,只是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蘊含著生命本源力量的溫和氣息,輕輕點在了凱瑟琳染血的額頭上。


一股無形的、磅礴而精純到極致的生命能量,混合著一絲他剛剛從那信仰暖流中汲取、轉化而來的奇異凈化之力,如同涓涓細流,溫和卻無比堅定地注入了凱瑟琳破碎不堪的身體。


奇跡,在寂靜中發生。


凱瑟琳蒼白如紙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覆了一抹淡淡的紅暈。微弱到幾乎停止的心跳,重新變得沈穩而有力。破裂的內臟在神秘能量的作用下,如同被無形的巧手撫平、修覆、重新連接。


她緊蹙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陷入了一個深沈、安寧、充滿金色光明的夢境。


佐村收回手,靜靜地注視著呼吸逐漸變得平穩悠長的凱瑟琳。他眼中翻湧著極其覆雜的情緒:震驚、了然、一種被靈魂拷問點醒的明悟,以及……一絲久違的、沈重如山的責任。


「原來如此……」他低語,聲音在寂靜得只剩下晚風嗚咽的後院中清晰可聞,


「需要信仰的……從來不是我。」


「而是這個……正在黑暗中哭泣的世界。」


他站起身,目光掃過一片狼藉、彌漫著血腥與焦糊味的後院,遠處小鎮零星響起的哭喊聲還未完全平息。然後,他的視線落回地上的凱瑟琳,以及她手中那柄象征著信仰重燃的、潔凈的長劍。


「看來,」他輕輕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冰冷的鏡片反射著天邊最後一縷即將消逝的微光,巧妙地遮住了他眼中重新燃起的、如同深淵中點燃的、足以照亮前路的銳利星芒,


「這雜貨鋪的生意,得暫時……歇業一陣子了。」


他彎下腰,動作穩定而有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守護意志,將昏迷但生命體征已然平穩的凱瑟琳,小心地抱了起來。


「走吧,騎士凱瑟琳·風歌。」他的聲音平靜無波,卻蘊含著一種足以撫平恐懼的力量,


「你將是……第一位歸隊者。」


佐村抱著凱瑟琳,身影如同融入暮色漸濃的陰影般,悄然無聲地消失在黑石鎮混亂的廢墟與漸起的薄霧之中。他踏上的,是一條通往未知風暴、卻必須由他親手重新點亮信仰之火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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