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芬里斯‧伊格尼斯的視角）

    之後父王表示希望與蓋爾公爵單獨相談，把我們暫時遣退了。因為還得跟他們商量如何就撕毀婚約以及今晚在王都的戰鬥給外界一個說法，我邀請碧莉茲、莫娜莉芙、史賓格以及隨後趕來王宮的格農特伯爵留宿於王宮的客房。

    「芬里斯……這樣真的好嗎？」

    即使父王與蓋爾公爵已經答允假裝不知道公爵家千金身世的真相維持當前的狀況，碧莉茲仍然露出一副惶惶不安的神情。我越過她的肩膀看向房門那邊，護在我們身旁的天無帕絲特已經識相地退到外邊並反手把門關上，於是客房裏僅剩我和碧莉茲兩人。

    「碧莉茲，我很慶幸待在自己身邊的人是妳。不止是我，這個國家裏許多人都抱持着相同的意見。」

    「可是，如果真的像父親大人所言，王家的血脈所盛載魔力因此而衰弱……」

    「這個嘛，我和妳生下來的孩子不見得必然會缺乏魔導師資質，同理哪怕我跟實力一流的魔導師結婚，也保證不了孩子就會擁有優秀的魔力天賦啊。比起這些沒有確據的事情，我希望將來自己的子嗣能夠繼承更重要的特質。」

    我微笑着伸用手放到碧莉茲那茫然的臉頰上，輕輕地撥出旁邊那撮秀髮。

    「比如說，明明比別人更為努力上進，卻從不驕矜自滿這一點。總是友善親切地對待周圍的人，即使他們的地位不如自己，也會發自內心關照他們。哪怕自身的處境變得落魄，也不會因此而放棄自己的原則與矜持。這次事件雖然讓碧莉茲吃了許多苦頭，但是妳應該也看到，王立魔導學院裏的學生即使在我公然解除婚約、以及蓋爾公爵跟妳斷絕關係後，他們望向碧莉茲的目光仍舊充滿着尊敬以及仰慕。這份光輝並非源於家族、地位或者魔力，是單單屬於妳自己哦。」

    大概是不習慣被人如此認真地誇讚，碧莉茲那雪白的臉頰一下子就羞得通紅。真的應該早點對她、還有蓋爾公爵一家說出這番話，好讓碧莉茲不用背負着多餘的恐懼與壓力。

    「碧莉茲是我此生唯一的伴侶，這個想法由始至終都不曾改變。本來我應該傾盡全力去保護好妳的，然而這次卻讓妳受盡苦楚，真的很抱歉。即使如此我仍然希望繼續陪伴在我身邊的人是碧莉茲，妳能接受我這個任性的願望嗎？」

    淚水開始從筆直地注視着我的眼瞳湧出。

    「如……如若芬里斯不嫌棄，請務必允許我今後也與你共行，終……終此一生！」

    「怎麼可能嫌棄呢，我高興都來不及。」

    我輕輕拉起一直牽着的手掌，把這位讓人無比憐愛的未婚妻擁入懷中、靜靜地聽着她輕聲啜泣、感受着彼此的體溫。過了良久，雖然不捨得，但是考慮到經過如此戲劇性的一晚得讓碧莉茲休息，我還是不情願地放開她。

    「我去看看父王與妳父親是否已經商量好說辭，碧莉茲就好好休息吧，我會讓天無帕絲特繼續守在妳身旁。」

    在打開房門後，望着迎面直視自己、一頭漆黑的長髮無時無刻不處於凌亂狀態的少女，碧莉茲一瞬間露出了畏怯與內疚的表情，然後她就深吸一口氣在緊握着我的手掌同時猛然低下頭。

    「對不起！我知道現在自己所擁有的一切不是我原本的身份所配得上的，即使如此我還是想要待在芬里斯身邊！讓天無帕絲特受到這種委屈，這點懇請妳原諒！！」

    「我拒絕。」

    雖然在聽到回答後碧莉茲倒抽一口氣全身開始顫抖，我卻完全不擔心。此刻天無帕絲特的臉龐平靜得如同密林裏的湖泊那樣，完全找不到一絲負面的情感。

    「我從來都沒有覺得碧莉茲有甚麼虧欠我、害我受委屈、或者奪走了屬於我的東西。我沒有任何理由接受妳的道歉。」

    這是，何等乾脆俐落、自然而發的宣言，宛如一陣清風毫無留戀地吹拂而過。要是天無帕絲特的話語中夾雜半分遲疑，碧莉茲的內心想必一定會如同插入了針刺那般不時就感到悔疚難安。我不禁輕輕笑了起來。

    「現在想來還真的有點可惜。如果照着原本的命運軌道行走，我大概會和天無帕絲特成為莫逆相交的好友吧？」

    「太貪心可不是好事哦老大，真變成那樣您能不能遇到碧莉茲也很難說，至少也得推遲十多年到入讀王立魔導學院的那一刻吧？您忍得了嗎？」

    「說得也是，還是免了。」

    說罷，我們兩人一同大笑起來。隨後，感到稍微猶疑的碧莉茲也加入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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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我當初宣言要廢棄跟碧莉茲的婚約那樣，許多王立魔導學院的學生在看到本應關係已經徹底破裂的我與碧莉茲站在一起，紛紛駐足停下來觀望。眼見面前已經聚集了足夠多的人群，我微笑着開口。

    「各位，非常感謝你們能夠聚於此處聽我一言。首先就本人近期的發言以及行動可能引起各位的混亂與不安，容我於此致歉。那些言行並非我的本意，而我將於接下來解釋其背後的原因。」

    稍微停頓一下讓學生理解自己今天的主旨以後，我換上較為嚴肅的表情繼續說下去。

    「一切的開端是我麾下的探子搜集到情報，有一股身份不明的勢力潛伏於暗處對蓋爾公爵家虎視眈眈、準備只要一找到破綻就對其發動攻擊。為了應對這個事態，我招募了甫入學就展現出過人天賦的天無帕絲特為王家效力，同時公開發表宣言廢除了跟碧莉茲‧蓋爾締結的婚約。」

    人群當中爆發出一片嘩然，這個反應就跟當初宣佈廢棄婚約那會十分相似。

    「各位現在應該明白，此舉並非因為我或者伊格尼斯王家厭棄碧莉茲而為，相反是為了制造王家與蓋爾公爵家交惡的假像、引出蓋爾公爵家的潛在敵人。當然，之後蓋爾公爵家宣佈與碧莉茲斷絕關係亦為同理，乃制造出內部混亂的假象、使敵人怠忽大意之舉。而我本人假裝與天無帕絲特開始交往，也不過是增加這些虛偽情報可信性的煙幕而已。」

    能夠感受到開始有幾股含有恐懼的視線朝天無帕絲特投來，大概是屬於以前排擠甚至對她惡言相向的學生。

    「不久之前在王都深夜爆發的激戰也許各位都有所耳聞，正是盯上蓋爾公爵家的敵對勢力認為時機成熟因此對他們發起襲擊。賊人的手段實在陰狠，蓋爾公爵以及幾位公子雖然奮力抵抗仍然不幸受傷需要在接下來一段時間持續接受治療。幸好在天無帕絲特的神勇發揮下，最終我們得以與蓋爾公爵家合力把這些賊人全數殲滅。在這場行動中天無帕絲特實在居功至偉，希望各位立志為王家效力的學生也能夠向她好好學習。」

    天無帕絲特踏前兩步，照我所教的提起裙擺向群眾行禮。本來到這裏應該由學生們鼓掌回應的，但是他們似乎過於震驚愣在原地不作反應。

    「旣然危機已經解除，容我於此強調，伊格尼斯王家與蓋爾公爵家的情誼仍然堅如磐石、不可撼動。而我的婚約者自始至終都只有碧莉茲一人、不作他想。蓋爾公爵家取消跟碧莉茲斷絕關係的公告，很快就會在這幾天發出。希望我這番解釋能夠釋除各位的疑慮與誤解，繼續為這個國家發揮一己所長。」

    說到最後，我湊近碧莉茲的臉頰輕輕親了一下。沒料到我會如此做的未婚妻臉蛋瞬間變得飛紅。

    「芬里斯！！你、你這是……」

    「就是覺得這麼做勝過千言萬語更能展現我們的相互扶持的共行者而已。當然，我本人希望這麼做也是原因。」

    在我回答的同時，退到我們身後的天無帕絲特開始一個人用力鼓掌，然後藏在人群中的史賓格還有莫娜莉芙也一同響應。沒過多久，在場的學生也跟着鼓掌，而我則緊扣着碧莉茲的手指，揮着另一隻手與臉上的紅暈仍未消散的她一同向群眾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