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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那睁开眼，虽然已经不是早上了，但房间里还是有昏暗，窗帘特意多一层遮光布，避免光线进入室内，这都是因为她的睡眠质量很差，太亮的环境即使在睡梦中也会让她感觉到不适。

在被窝犹犹豫豫地折腾了一番，最终长伸了个懒腰，被子被撤到一边，她身穿着睡衣，仰躺看着天花板，看样子好像还没睡过瘾一般。

「你醒了？」

春人问道。

「嗯......」

未那有些含糊不清地答应道。

「你睡了好久，有十个小时了，是最近特别累吗？」

「嗯......」

未那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眼睛看着闭了上去，正当春人以为她又要睡回笼觉时，她竟闭着眼，答道，「没有啦，人家每天就是要睡十个小时的啦。」

说完，她转着头，看向春人，明明没有睁眼，真不知道她怎么定位的，「春人，好饿啊。」

「本来想做早餐的，但看你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就想等你醒来再做。」春人看了一眼手机，「现在的时间点有点尴尬啊......说是早餐的话，有点晚了，但说是中午饭，又有点早。这样吧，我先随便做一点垫下肚子吧，过一会儿，再吃中午饭吧。」

「嗯......春人决定就好。」

她语气弱弱地说。原来，早上的她是这样的姿态啊，虽然说因为身体很瘦小，所以看起来也很弱的样子，大概是游戏里都不忍心打败的可爱女怪物一样，但现在比平时还要更加惹人怜爱，这么说没错吧？毕竟真的很可爱啦。

「汤圆可以吗？」

「嗯......可以啊。」

「那差不多该去洗漱了哦？」

「好~」

未那终于从被团里站起，然后晃悠悠地走向洗手间，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忍不住去扶着她走过去，但这样就显得有些过度保护了吧。

起锅烧水。

春人煮着汤圆，这是上次去超市时一起买的，五颜六色，看起来哄小孩的食物一样，不过却是未那主动挑选的食材之一。

「春人~春人~」

未那洗漱完后，跑到厨房，对春人说道。

「怎么了？」

「小汤圆多煮一点吧，我想了想，还是直接就当中午饭吃吧，感觉睡了一晚上之后，今天早上好像有点灵感了，能隐隐感觉到什么形状了。晚饭也不用叫我，我大概要画很长一段时间，千万要记住不要进去那个隔间哦，记住哦？」

意思是，不想给人打扰吧，但再怎么画，忽视身体健康也是不对的，如果画了整整一天，肚子饿着也是不行的，而且她大概在画的时候，也感觉不到饥饿吧，但没等春人开口，未那就火急火燎地跑进了她的画室。

她专注的表情就像是一位想要攻克难题的学生一般，不忍心打断她的春人这才忽的意识到一个问题，大概从早到晚，从自己去上学到自己回来的这段时间里，她一直都在画什么东西吧，简直就像是着魔了一样。虽然可以解读为特别努力，但春人怎么也笑不出来。

*

在未那抱紧了春人，补充所谓的「春人点」之后，她走进了隔间，在关门之前，还再三嘱咐春人，看样子，之前春人忽然闯进去的事，让她记忆犹新啊。

收拾好碗筷后，春人脚底有些发晕，之前因一直注意着未那，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天还算半个病人呢。

收拾好被褥，操作洗衣机，打扫卫生后，春人觉得有些发闲，也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怎么消遣时间的，看自己的手机似乎也没有游戏，也就最低限度的APP罢了。

想起在收拾卫生的时候，那些随处摆放的书——后来，被自己收拾到桌子上，摆放整齐了——里面有一些漫画书，还有一些经典名著，不知道是未那还是自己买来的，有些书比较旧，来回翻来翻去好多遍的样子，有些书则连封皮都还没开。

春人打算从中挑一本来打发时间，看着书名，其中有一本忽的抓住了他的视线，接着，从书堆中像是被呼应一般地抽了出来。

抚摸着书页，感觉自己以前也曾这么做过，没有依据，但这本书应该是以前的自己很喜欢的一本。

春人翻开封面，粗略地看过作者简介，接着很自然地读了下去，阳光明媚，窗户开，为了换空气，清风吹来，吹得书页微微飘起，春人用食指按下，一边一字一句地读着。

这本书的故事很简单：描述一个穷大学生，因一时鬼迷心窍而杀害了放高利贷的老太婆和她的妹妹，制造了一起凶杀案，在经历了一场内心痛苦的忏悔后，最终在女主人公的规劝下，投案自首，流放到蛮荒之地。

其中，画了大篇幅，写了男主人公的内心挣扎，在他类似于梦游般的杀害了姐妹二人后，他不但没得到本想要的钱财（将其视如敝屣地藏了起来），反而时刻处于惶恐不安的心情中，最让春人感觉深刻的是，在杀害姐妹二人之前，男主人公不断地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盲目地觉得自己不得不这么做，可在真正犯下罪后，又在不断地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太过厚重的故事，在读完后，春人内心有很多感慨，却无法梳理成章，只是男主因罪恶感而安慰自己内心的话语在眼前闪现。

——魔鬼引诱我我，后来又告诉我，说我没有权利走这条路，因为我不过是个虱子，和所有其余的人一样。

「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逃避罪，因为结果（罪）不会因为他忽然的良心发现而消失。」春人一边想着书中的话，一边不自禁地喃喃自语道。

在说出后，才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这句话他先前也听到过，是从秀司的口中，当时的自己对犯下偷窃罪的秀司，是这么说的。

这是偶然吗？

还是说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性？

春人百思不得其解，这时正巧来了一个电话。春人想从这窒息的压抑氛围中逃出来，求救似的抓住了手机。

「喂？」

「猜猜我是谁呀~」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俏皮的女声，不知怎的，听到她的声音，春人的心情一下子清爽了下来。

「我的初中同学，天羽诗音。」

「诶~怎么一下子就猜出来了，电话里的声音不是不一样的吗？」

「我手机里有备注名字。」

「啊，也是哦。」

她觉得自己好笑的笑了笑。

「好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难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吗——虽然想这么说，但我确实是有事想找你啦。」

「简而言之的话，我希望你明天能为我抽出一点时间。」她说道。

「是约会吗？」

春人问。

「哼嗯~怎么了，怎么了，我的好学生也蠢蠢欲动了吗？」她揶揄道，「嘛，你要想的话，确实也可以这么说。」

「我想要与你聊一聊有关『未那』的事情。」

一个出乎意料的名字，被说了出来，而她没给解释，大概是想留到明天再讲清楚。

「好了，明天你会为我抽出一点时间的吧？」

「......」

我确实是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就是了，春人心想，回应道，「好啊，明天下午在附近的红叶车站集合吧。」

决定好时间地点后，挂断了电话。

——果然，跟自己预感的一样，诗音知道些什么，而且听她的意思，这件事与未那有关。

虽说是共处一室，春人却仍对未那知之甚少。

谜团、谜团。

*

做好晚饭后，未那仍没有要出来的迹象，因被特地叮嘱过不要打扰她，所以春人就在外面等着，虽说也可以自己一个人吃，她也这么说过了，但总感觉将她一个人留在那，不是滋味。

本还在思索她还需要多久，没想到她比想象中的要早的出来了。

门缓缓的被打开，未那缓步走出来，身体还是那样的瘦小，让人怀疑她能否靠自己的力量行走，明明背是挺直的，却给人一种干瘪了的感觉，在画完之后尤为感觉，就好像精力也好，什么东西都随着绘画的动作一同被榨干了一样，不，是被倾注到了画上一样。她的视线没有焦点，有点行尸走肉，直到捕捉到春人的身影，才开始有了明确的亮光，她二话不说地走到春人跟前，抱住了他，将自己的头往春人的怀里蹭，从旁观者的视角来看太过歪腻，但春人却无法推开，只好任由她肆意妄为。

过了好一会，才终于消停。

春人问道，「画完了？」

「嗯......话说回来，厨房里传来了好香的味道啊。」

「因为怕你会画很久，所以，我做了咖喱，这样再热一遍也不会觉得不好吃了。」

「嗯~春人，喜欢！」

被如此明确地说出口，对青春期少年的心脏还真是一发重击，当事人对此浑然不知，直接盛起咖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绘画相当费体力，想必是饿坏了吧，不过那着急的样子，忍不住提醒她要慢慢吃——简直就跟小孩子一样。

隔间的门还没关，里面的颜料味传了出来，春人走近握住门把手，因为先前说害羞，本没打算去窥探，但因好奇心作祟，还是偷偷瞄了一眼。

在不大的房间里，灯光却很明媚，打在了房间中心的画上，就像是影视剧里突出主角一样，仿佛带着一层光芒。

画的形式跟之前类似，也是多种颜料的堆砌，但内容上却是截然不同，之前的更像是孩童的玩耍，各种颜色缤纷多彩，但这幅画却主要是以深蓝色为基底，其他颜色如旋涡一样的勾画出来，虽然没有具体的线条，但能看出这幅画是以某点为中心，旋转扭曲的，好像是旋涡一般，将周遭的一切都吞了进去，明明是平静的画，却能看到暴风雨般的狂暴。

这幅画，应该很不得了吧——虽然春人不懂艺术，但也能分辨这不是一般人能够画出来的水平。况且，未那也不是什么一般人，不说那恐怖的集中力，明明先前她如此兴趣浓厚的想着画，可画出来后，就不管不顾，绘画工具都被随意丢在地上，其本人此时更对咖喱感兴趣，仿佛这幅画本身并不是她感兴趣的东西，而是其中的什么东西才对，一种难以言说的，玄之又玄的什么东西，这幅画只是她在追求那个东西的过程中的一个代谢物罢了，所以才毫无兴趣。

春人终于收回目光，关上了隔间的门，心底却泛起了一层波纹。

是看了那本书的作用吗，还是这幅画的影响呢，又或许两者皆有，预感在迷雾的黑暗中，有什么在等着自己，虽然无法说清楚，但那一定，是对自己而言非常重要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