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是斐洛斯升起的。
他挖了一堆泥沙,放上乾草與破木板,用指尖一束壓縮過熱光束點燃,還補上了一句:
「你看,連機器人都會生火,這世界到底要人類幹嘛呢?」🤖
主角沒笑。他盯著火光發呆,像是在想什麼,又像在什麼都不想。
斐洛斯坐在對面,姿勢滑稽地歪成一團,仿佛不受金屬構造限制。
「你是誰?」他問。這問題簡單,卻像釘子釘進骨頭。
主角沉默。
不是因為沒聽懂,而是因為他回答不出來。
過了一會兒,他低聲說:
「我……叫什麼……?」
他翻開筆記本,找了半天,才在某一頁角落看到一行潦草的筆跡:
「阿斯特.?」
「或許這是我。」
他念出那個名字時,聲音有些顫抖,又有點陌生。
斐洛斯點頭:
「阿斯特,好名字。有點像某個戰前歌手或戀愛系RPG男主。」
「但你知道名字只是第一層標籤,對吧?」
主角皺眉:「什麼意思?」
斐洛斯將手伸向火堆,彷彿在模仿人類取暖,語氣難得平靜:
「你知道嗎,在我世界的資料庫中,『人』有一種行為很特別──」
「就是會給自己起很多名字,然後在不同的名字裡扮演不同的人。」
「就像你這樣。你叫阿斯特,但你不是『過去的阿斯特』了。」
「你是『已選擇遺忘的阿斯特』,是碎片版的你。是Version 1.0.0 失落者更新版。」
主角眼神一震。
斐洛斯繼續說:
「你說你有力量,對吧?但你不記得它怎麼來的。」
「你說你有夙願,對吧?但你不記得它是什麼。」
「你以為你還是你,但說不定你只是被那本破筆記本催眠的小羊羔。」
「你會不會,早就死過一次了呢?」
主角的拳頭握緊了。
火光照在他身上,斑駁的影子像是要裂開。他低聲說:
「那你呢……你跟著我,是想看我怎麼變得不像人嗎?」
斐洛斯沒有立即回答。他閉上眼(或者說,關閉了光學感應器),語氣比平常更緩慢:
「不,我想……是因為你是這個世界裡唯一『正在變化』的東西。」
「我是機器,我有記憶,但我不能遺忘。」
「而你──每次失去一點,就改變一點。像是在痛苦裡打磨出某種新形式。」
「所以我想看看到底會變出什麼東西。」
他睜開眼,亮光重新閃爍起來,語氣又變成熟悉的怪調:
「而且說不定你哪天變得夠萌夠瘋,我還能拿你當戀愛喜劇對象養一養。」🤖
「欸欸欸,不要後退,這在我那個宇宙是合法發言欸!」🤚😭
主角終於忍不住笑了一下──短暫的、疲憊的笑,但是真實的。
他抬頭望向夜空,無數星點閃爍,如破碎的記憶拚圖。
然後,他低聲說:
「……如果記憶都會被燃燒掉,那我想,我就只能用活著這件事,去拚回一些東西。」
筆記本在他腿上微微震動了一下。
不是超自然現象,可能只是風吹頁動。
斐洛斯聳聳肩:
「行啊,那明天開始,我們去最近的集鎮調查看看。」
「也許有人認識你,也許你曾經殺過那邊的人──總之,有機會會很精彩。」
「順便,我可以買點矽油潤滑我的下體。」(指關節)
主角:「……我為什麼要帶你一起走?」
斐洛斯站起來,伸出金屬手臂,背光的輪廓如同儀式性的承諾:
「因為我比你更怕孤獨。」
主角盯著那隻手,遲疑了一下,然後伸出自己的,搭上去。
營火熄滅前,主角翻閱筆記本。
他不是在找什麼,而是在試圖確認──這些字句真的屬於「自己」。
某頁間,掉落一張折疊紙──他遲疑地拾起,是一張潦草的畫,像某種紀念塗鴉。
七人圍坐火堆,姿態浮誇又親密。中央寫著:
「我們──一群不會留下歷史名字的怪人小隊,用一輩子的記憶換一個永不後悔的選擇!」
標語塗鴉寫道:
「打倒邪神,記憶也給你!」
「我們超勇敢──儘管有點怕黑。」
「隊長如果先死,我們會替你報仇後再去罵你。」
他伸出手,指尖輕觸那句話──
不知怎地,心口竟微微發熱。
那不是情感,而是一種被烙印過的空洞。
像是某些笑聲還在耳邊,但名字與臉孔卻已被抹去。
筆記上沒有標記任何他們的名字──
但他知道,他曾經記得。
翌日清晨。
他們出發了。
一人,一機,踏上那條塵封許久的主幹道。
路的盡頭,是迷失的記憶,是更多的選擇,是死亡,也是可能的答案。
而筆記本上,一行新的字,在無聲中浮現:
「來吧,在宇宙熱寂之前,是否能夠尋找到我所冀望的最優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