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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入洞

斯诺登七号矿场的清晨是被蒸汽哨的尖锐嘶鸣和铁靴踩踏冻土的沉闷回响唤醒的；瑞克和卡尔裹着矿场配发的、浸满机油和汗渍气味的粗帆布工装，头戴沉甸甸的、带有简陋提灯卡扣的皮质矿工帽，汇入了从简陋宿舍涌向巨大矿洞入口的灰色人流；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巨大的矿洞如同大地的咽喉，喷吐着混杂煤灰、硫磺和某种更深邃的阴冷气息的浊风，洞壁上凝结着常年不化的黑色冰凌，在提灯摇曳的光线下闪烁着不祥的微光；监工是个身材壮硕、脸颊上带着冻疮疤痕的男人，叼着一只早已熄灭的烟斗，用沙哑的嗓门吼叫着分组和注意事项，他的目光扫过瑞克和卡尔这两个生面孔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评估意味，最终扔给他们两把沉重的十字镐和一个装着黑面包与咸肉干的粗麻布袋，「跟着老瘸腿班！别掉队！别乱碰！耳朵竖起来听铃！脑袋掉了可缝不回去！」；所谓的「老瘸腿班」是个头发花白、走路微跛的老矿工，沉默寡言，只朝他们点了点头，便佝偻着背，举着那盏昏黄的煤油灯，率先走进了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之中；矿洞内部远比洞口展现的更为庞大和复杂，主巷道宽阔得足以容纳两辆矿车并行，但很快便分出无数蛛网般向地层深处延伸的狭窄支巷，头顶是粗糙开凿的岩层，不时有冰冷的水滴落下，砸在安全帽或脖颈上，激起一阵寒颤；脚下是湿滑的泥泞和散落的碎石，铁轨在巷道中央延伸，生锈的矿车停靠在侧轨上，如同沉睡的铁兽；空气越来越浑浊，提灯的光线只能撕开前方几码的黑暗，更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只有班和其他矿工零星的提灯光点在前方晃动，如同幽冥中的鬼火；班偶尔会停下来，用矿灯照向岩壁某些特定的纹理或裂隙，用含混的土话咕哝几句，瑞克和卡尔只能勉强听懂「脆」、「水」、「气」几个词，明白这是在提醒他们注意塌方、渗水或瓦斯迹象；越往下走，温度反而诡异地升高了一些，但那股阴冷的、混杂着铁锈和陈年腐朽物的气味却愈发浓重，粘附在鼻腔和喉咙深处，挥之不去；十字镐凿击岩壁的叮当声、矿车车轮摩擦铁轨的呻吟声、远处模糊的爆破闷响，那是更深处的工作面传来的，以及矿工们粗重的呼吸声，在这密闭的空间里交织成一首单调而压抑的地下交响曲；瑞克挥动镐头的手臂很快变得酸麻沉重，汗水浸透了内衬，又在冰冷的空气里迅速变凉，贴在身上十分难受，卡尔的喘息声也在身后变得粗重起来；他们沉默地挖掘、搬运碎石，学着班的样子观察岩层，在这片被人类强行撕裂的地底，感受着自身如同蝼蚁般的渺小和工业巨兽冰冷无情的吞噬力。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煤油灯里逐渐下降的油面和身体积累的疲惫在提醒着他们，这场深入地腑的黑暗行军，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