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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依依突然想明白了，

她其实是在纠结一些没有意义的事。

她看着眼前这个好像有些晕，好像喝醉了酒，

没有回答她的想不想，只是轻轻的说喜欢的柔柔，

有些认真地轻声开口，「温流，我们会在一起吗？」

柔柔有些朦朦胧胧的瞳孔仿佛有了聚焦，直直地盯着她，

「会的，依依...会的。」柔柔的话比她更认真。

或许是因为刚才的她太开心，

而只要一开心，之前一段时间的沮丧和郁闷就立刻不能被现在开心的她所理解。

陆依依，你在生什么气？

怎么能那么任性地对柔柔生气？

柔柔从来不会说谎，柔柔答应她的事永远都会做到，

柔柔答应了她，

那她们就一定会在一起的，

就算她们现在不是恋人，不是情侣，

但柔柔不会食言，无论如何她们都会在一起的。

就算现在的柔柔不懂，柔柔说的『在一起』不是情侣那样的『在一起』，

但『在一起』就意味着只有她们两个人，就像过去十二年，就像她很怀念的她们的童年。

明明今年过年的时候，在漫天烟花里，她就问过柔柔一遍，为什么现在就忘了？

既然结果已经注定，她的心态突然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过去一段时间那个郁闷焦急的自己，那个被柔柔稍微一疏远就有些受不了的自己，

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陆依依，为什么要盯着现在的柔柔看？

想想过去十二年的柔柔。

她蓦然陷入了回忆，她的右手原本还捏着柔柔可爱的耳垂，现在不由自主地摊开，

抚上柔柔的侧脸，

而眼前的柔柔，就像从小到大她的柔柔一样，只是稍稍偏过头，用脸颊轻轻蹭她的掌心。

她其实很早就想明白了，

什么自立，都是借口，

柔柔只是害怕她们太亲近会被爸爸妈妈以为她们在早恋。

所以才会疏远她，

这种事明明初中就发生过，那之后她们就不能在学校里抱在一起，

那段时间很难熬，她只能靠着生理期狠狠亲近柔柔渡过，

后来也慢慢习惯了。

现在和那时候也差不多，只是她连生理期都不能再和柔柔亲近，

她该习惯的。

明明她该做的事很简单，就只是好好地喜欢柔柔，

她不该这么着急的。

现在想想，她被柔柔疏远就会很难受很难受，

而她的柔柔一定会更难受...

她脑海里闪过柔柔告诉她分开睡的时候，那有些颤抖的话，

闪过柔柔拒绝她揉小腹时候，那破碎的神情...

她的心骤然揪紧，迟来的心痛涌了上来。

她...她完全陷在自己的想法里，

压根没有想过换位思考，完全没想过共情柔柔，

她怎么能这样...

她是很着急，很想和柔柔当情侣，很想对柔柔表白，很想更喜欢柔柔一点，

但无论如何不该让柔柔难受。

她...她一定让柔柔很难受。

她好坏...

她眼圈一红，差点就要落泪，但很努力地忍住了，

只是轻声地开口，

「温流...我...喜欢你。」

眼前的柔柔睫毛轻颤，最后只是红着脸偏过头，躲过了她的视线。

柔柔又害羞了...柔柔害羞就好，

只要柔柔不难受...

她回应了柔柔说的喜欢，

其实她很想问问柔柔累不累，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有没有很难受。

但她有预感，只要问出口，她自己就会先忍不住哭出来，

而她一哭，她的柔柔也会哭。

她已经让柔柔很难受了，不能再让柔柔哭了。

.

她突然喜欢上了沉默，

柔柔不想多说话，她也不再很绞尽脑汁地找话题，

然后让会想用沉默回应她的柔柔很难受。

她只是紧紧握着柔柔的手，细细感受柔柔的体温，

过去十二年她们已经说了数不清的话，现在稍微少说两句又如何？

她有时候真的觉得柔柔笨笨的，明明那么聪明，却在一些小事上笨得彻底，

比如就算爸爸让她自立，就算怕被爸爸以为她们在早恋，

那只要瞒着爸爸就好。

明明以前爸爸每天只有中午的时候在家，而现在她们中午也不回家吃饭，

但柔柔总是很听话...笨笨地听话。

她平时不太喜欢走动，下课也只是待在座位上，

柔柔除了被老师叫出去就是在班里走来走去，她也懒得去找同学们聊天，

她只是呆呆地侧趴在桌子上，没办法捏柔柔的手指，只能把玩课桌上的鹅卵石，

她眼睛一直在看着柔柔的背影。

这串鹅卵石是她14岁生日时柔柔送她的礼物，

她一无聊就喜欢握在手心摸一摸，一年多来这串石头已经被她盘得圆润。

她一边看着柔柔的背影一边发呆，

其实冷静下来想想，最近她好像有点太喜欢柔柔了。

喜欢到满脑子都是柔柔在疏远她，柔柔不和她聊天，柔柔不看她。

喜欢到好像每天脑袋里除了柔柔以外什么都没有，

上课在想柔柔，下课在想柔柔，牵着柔柔的手时候也在想柔柔。

虽然以前她也这样...但以前她还在想一些其他事，比如学习，比如朋友，比如班级活动，

最近脑子里却容不下什么其他东西。

这有点让她想到了初中时候那个向柔柔表白的女孩子，

她印象很深，因为那个女孩子被柔柔拒绝后哭了出来，

就像生日那天晚上的她。

那时候柔柔告诉她，有时候人会突然喜欢上别人，

她现在知道，这叫做一见钟情。

她当时还觉得，她明明从小就喜欢柔柔，怎么可能会一见钟情？

但她错了。

虽然确实不是一见钟情，而是突然更喜欢柔柔——这其实也是一种另类的一见钟情。

其实是在看完那本眠眠给柔柔的书之后，她才意识到她变得更喜欢柔柔，

但『意识到』和『感受到』是两回事，

在那之后，她开始学着书里害羞的剧情，给柔柔壁咚，做恶作剧，

只是想看柔柔害羞的样子，

只是想感受自己的心跳加快，

心里的甜蜜滋味明晃晃地告诉她，

她确实感受到了这种一见钟情。

但现在想想，一些害羞的举动其实并没有太大用处，充其量她只是靠自己的努力更亲近了柔柔一点。

可最近一段时间，

她只是被柔柔疏远了一小会儿，就开始焦虑，就开始难受，就开始无所适从。

距离会产生美，很多画家名作如果拿着放大镜看，只能看到颜料和笔触，

只有远观才能品味真正的美。

她现在对这句话有了很深的感悟，

一方面，初中的她是不可能上课偷偷瞅柔柔的，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呆呆地盯着柔柔高挑的背影看，

然后由衷地感叹一声，她的柔柔真好看。

如果是初中的她有这样的想法，她会立刻抱住柔柔，或者拉着柔柔去空教室亲近，

但现在不行，她们没有空教室可去，柔柔也不会让她在教室里抱自己。

于是她只要看到柔柔就会不断增长的喜欢无处发泄，开始慢慢地在她心里积蓄，

慢慢为她的一见钟情添砖加瓦。

另一方面，只有被柔柔推开一次，她才能理解到她到底有多喜欢柔柔，

以至于完全无法接受，以至于对她的柔柔生气。

蓦然回首，她心里的喜欢已经变得极其热烈，

热烈到让她有些怀疑，过去十二年里她的喜欢真的叫做喜欢吗？

现在想想，过去她每天晚上对柔柔说的喜欢好像都轻飘飘的，

就算当时她每个说出口的喜欢都很认真，

但在现在的她看来，那些仪式一样的喜欢也只是在很简单地表达亲密，

或许那不叫真正的喜欢。

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书里教了她什么是喜欢，柔柔很早以前就告诉过她什么是喜欢，

她的喜欢太多太杂，

吸引、欲望、依恋，

层层叠叠的喜欢在她心头交织，最后只剩下了名为『喜欢』的软乎乎的感受。

过去的她太过任性，抱着这份轻飘飘的喜欢，悠闲地和柔柔度过时光，

而长大的她被柔柔疏远一会儿，

她才真正理解书里会讲的那种痴迷，

那种热烈，

才意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柔柔果然是对的，柔柔从来不会错，她们的喜欢绝对是最最特殊的喜欢，

这是长大的她才能意识到的事，

她第一次喜欢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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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流在很小心地观察依依，

她的天使最近安静了很多，

她其实有些忙，这个班长的职务比初中还要忙，

高一没有分文理，她们要学九门课。

各项课程都有些事需要她这个班长安排。

就算她在班里跑前跑后，有机会回头看她们的座位，依依也只是在座位上趴着，

静静地看着她。

她其实不用看就能感受到依依的视线，

等她终于忙完坐回座位，依依也只是拉住她的手，悄悄地盯着她的侧脸，

一言不发。

她其实有些不适应，即使这是她拉远距离的结果，

是她自作自受，

她不适应这样安静的依依。

【真是矫情】

她确实很别扭，很虚伪，

当依依离她太近的时候，她在意周围人，在意叔叔阿姨的眼光，很卑鄙地与依依疏离，

当依依离她远了一些，她又有些患得患失，有些干涸。

说到底，她只是仗着她的天使对她的包容，仗着她们过去十二年的时光，

任性地摆弄她们之间的距离，

真是罪该万死。

她活该经历那些寒冷痛苦窒息与嫉妒，而且就算经历再多，

也弥补不了她让依依生气的事实。

好在依依愿意牵着她的手...仍然无私地给予她温暖。

依依是天使。

.

「温流，你说我去当艺术生怎么样？」

终于听到依依软软的声音，她悄悄地松了口气，

她没再卑鄙地用沉默回应，但也没有扭头看依依的眼睛，

她能用余光看到依依的视线。

她之前错误的试探对她的天使有很深的影响，

最直观的就是，她变得有些猜不透依依的想法。

初中的时候虽然也有时候会有这种猜不透的情况，

但她会有模模糊糊的预感，

而且就算猜不到，

依依也会告诉她自己所有的想法。

而现在，变得安静的依依不再总是讲：『温流，我在想...』

她近乎亲手斩断了这样亲密而坦率的交流。

她知道依依为什么会问这个，依依和林思琦的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作为高二的艺术生，林思琦的想法昭然若揭。

如果依依也当了艺术生，林思琦和依依就会有更多的话题，就会有更多时间接触，

甚至可以去那个艺术生的教室待在一起，

而她得上课——除非她去走竞赛，这样就没必要听课，可以跟着依依跑，

但那样得去学校的竞赛班，她会和依依分开。

除非她也去当艺术生...

她当然不希望依依和喜欢依依的人待在一起，

但她不是林思琦，她是三岁就喜欢上依依的人，她考虑的事更多。

她猜不透依依想还是不想，但她可以很狡猾地转移话题。

「依依，你长大后想做什么？」

「欸...思琦说可以当画家...或者当设计师。」

思琦...真是刺耳，

她有机会让依依叫林思琦『林思琦』吗？

应该很难...依依不会疏远朋友。

她不得不扭头盯着依依，对视的一瞬间，依依的眼睛里闪过一些惊讶，旋即就是肉眼可见的欣喜。

她又一次体会到她卑鄙的举动，将她们之间的亲密破坏到怎样的程度。

不在依依身边她才敢看着依依的身影，坐在依依身侧她却不敢看依依，

以至于依依竟然会为她们突然的对视而惊讶，又会因为她们突然的对视而开心。

明明之前她们的视线几乎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

她的对视只是为了传递她的认真，「依依，是...你想做什么。」

她的天使有些脸红，宝石般的瞳孔眨了眨，「我...温流，我也不知道，我其实只想一直画你...」

救命！她刚做好的觉悟被一句话冲垮，

她原本已经想好，无论依依长大后想做什么，她会拼尽全力为依依实现，

这也将会是她人生的意义。

但依依一句话就能摧毁她所有防线，

她的脸一定很红，

她偏过头不敢看依依，

「那...」她努力转移话题，「依依，你...你基础很好，可以再看看学习...」

上了高中没多久，她们还没有考试过，

而且依依已经学了很长时间的画画，基础很牢靠，以后再选道路也不算迟。

更别说这种事要和叔叔阿姨讨论的...

「那...温流，我想画你。」

什么？

她不得不再一次扭头，依依笑吟吟地看着她，脸上竟然旋起可爱的酒窝——这是依依特别开心的标志，

她又一次猜不透依依的想法。

依依很少说『想画你』，

现在想想，只有穿上初中时的那套文艺表演上穿的裙子，依依才会单独说想画她，

依依向来是直接拿张纸，开始描摹她的样子。

依依...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