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瓦拉布得出的第一個結論,之前所設想的第三方勢力是真實存在的。
證據就擺在幾小時前的他家𥚃,已經塵封數年的傳真機突然隆隆作響,不斷地吐出紙張,而且內容一模一樣。
『你好,我知道你在謀劃什麼,不用試圖去尋找我是誰,也不要試圖告訴任何人,如果你不想你的小心思明天被第三區每個人都知道的話,那就去第五工程區(實驗基地)吧,九點半會有人在等你,逾期不候。』
而瓦拉布正在試圖得出第二個結論,此時的第五工程區已經關燈,周圍黑漆漆的,一個人也沒有。
他遵守了約定,沒通知一個人,哪怕是列頓也沒有,單刀赴會。
"我來了"聲音在空曠大廳裏迴響,卻沒有傳來任何回應。
警惕環顧四周,感覺着身上的沉重質感,瓦拉布心裏的戒備越增,他準備到處搜尋。
在只有零星能見度的黑暗,當他經過被加強繩索緊緊束縛在半空中的黑球時,和一堆電子設備時,急促的腳步聲猛地從身後響起。
"滋!"
來了嗎?
"滋!滋!滋!"
一道黑影閃身而出,電擊器瞬間捅在了瓦拉布的背後,他的身體抽搐幾下後,失去了反應,噗通一聲便倒在了地上。
效果居然這麼好?
手持電擊器是埃德蒙從警衛室裏順走的,平時看見的士兵身上總會配備一件,本來也沒期待能發揮出多大效果。
他這次已經抱着殺人或者被殺的決心而來,可沒想到瓦拉布如此簡單便被擊倒了,緊繃的神經頓時鬆弛了下來。
埃德蒙捉着厚厚的夾克,將瓦拉布的身體正了過來,探了探他的鼻息,依然活着。
看來必須爭分奪秒了,趕在他醒來之前。
想着,埃德蒙開始順着夾克摸索他的衣物,很快就從衣袋找出一個半只手掌大的黑色盒子,上面是一個閃爍着的紅點,還有1-9的四位數密碼盤。
埃德蒙拿在面前搖晃了一下,𥚃面明顯有異物撞擊的感覺,他有預感,這就是他想要的東西。
事情還真是順利啊。
他轉過身去,準備離開後再好好研究研究密碼是什麼,一想到這,他竟然久違地燃起一絲探索的興致。
躺在地上,看着埃德蒙逐漸離去的背影,瓦拉布腦海中閃過無數推測,他睜開了自己半眯着的眼睛,無聲地站了起來。
這種不專業的手法以前他在學院見得多了丶加上工作人員的穿着,瓦拉布心裏浮現出一個較合理的猜測,這明顯是一個半路發展的線人,想必那份傳真機裏的訊息與他並無直接關係。
而且對方的目標貌似是編號7226?
剛才他是假裝被麻痹的,這種N組織特有的電擊裝置,電流比一般的泰瑟槍要強上許多,超出法律限制的強電流足以在傾刻間眩量一位成年人,或者殺死一隻像貓狗一樣的中小型動物,
專門配發給戍守部隊使用,因此也考慮到武器被奪的情況,武裝人員的輕型護甲上都被加入了絕緣材料,而穿着這身護甲的瓦拉布自然不會中招。
不管怎麼樣,瓦拉布還是打算把他控制起來,畢竟也是對方出手毀約在先,用個人經驗來推斷,以在N組織安插臥底的難度,這人一定有十足的重要性,以此為要挾,他有信心逼迫對面坐下來談談。
瓦拉布伸手從皮夾克的內襯掏出一把半自動手槍,指向埃德蒙的背部。
"別動!⋯⋯舉起手來,不然我要開槍了"
怎麼會!?
埃德蒙全身寒毛直豎,心跳慢了一拍,為什麼他還能站起來!
瞬間,驚疑和困惑充斥在他的內心,但沒人給他思考的時間,耳邊就傳來了那位高層的催促,
"快點"
埃德蒙亳不懷疑身後有支槍指着他,無奈為了生命安全,他被逼就範,舉起雙手緩慢的轉過身。
眼晴借着工程區少數還開着的備用光源,一盞掛勉強看清了對方的臉,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這說明他的臉也被看到了。
就這樣,在這片略顯漆黑的空間𥚃,兩人面對面對峙着,與此同時,埃德蒙也在不停思考着對策,
"看你的裝束應該是第五工程區某位員工吧,趕緊交代,是誰指使你的"
"誰指使我的?"埃德蒙雙手作出投降姿勢,但仍然板着面,強裝鎮定說道"你還不需要知道"
"不需要知道?"瓦拉布晃了晃手中的槍"那個人就這麼厲害?能給你這種自信"
"你也知道是背叛組織是重罪的,特別你現在還襲擊了一位組織高層,我給你一個坦白從寬的機會,知足吧"
"不然的話只能在審訊室裏見了"
這些話說完,瓦拉布審視着埃德蒙的面容,卻沒從他的表情上看到一絲動搖,就像尊石像一樣巋然不動。
"要說背叛的話,你們可沒資格這樣說啊,奉勸你不要試圖殺死我,不然你們也別想好過"
說話間,埃德蒙顯得波瀾不驚,瓦拉布竟一時看不穿他的虛實。
嘖,他果然知情嗎⋯⋯但是只有這種程度的話,還遠遠不足以威脅到我啊⋯⋯
在一番權衡利弊後,瓦拉布的思想出現了180度大轉彎。
"把手上的東西還我,我可以放你離開,我們以後井水不犯河水"
瓦拉布將槍口上抬,如果他不交,現在的瓦拉布會毫不猶豫把他殺了,大不了就是計劃提前,反正現在有充足的時間去通知列頓,然後帶着編號7226裏儲存好的資料離開,
只要趕在沙克斯反應過來之前就好了,與計劃提前相比起來,一個隨時會引爆的定時炸彈風險更大。
"何不再⋯⋯ >哦謝特⋯⋯ "
剛開口,一發子彈直接從他頭上擦過,埃德蒙暗罵一聲,心臟狂跳之餘,還杜絕了他討價還價的意圖。
"好了,我現在告訴你,無論你背後的人是誰——我都不在乎,講緊把東西交給我,否則下一次子彈就不會長眼了"
手槍正確瞄準了他的頭部,以自己的槍法,如果任何情況發生,瓦拉布有信心在半秒內射殺眼前之人。
就在這危機關口,埃德蒙卻反而冷靜了下來,他準備啟動事先做好的備用方案了,但這需要考驗一些默契,在表面上他裝作無奈的同意道
"好吧,我會給你的"說着,埃德蒙放下左手,轉頭看了看四周,便作勢要把手中的盒子拋出,見狀瓦拉布短暫解除心中的戒備,放下了指着他的手槍,準備伸手去接。
但其實埃德蒙並沒有真的打算將盒子交給他,只是虛放一槍而已,就在此時,他看向了離自己最近的監視器,一聲斷喝
"開燈!"
剎那間,工程區內所有的電燈同時開啟,突如其來的光亮短暫致盲了瓦拉布適應黑暗的雙眼,措不及防之下他本能地連開數槍,可等到眼前的光暈散去,雖然子彈進入了射程,但都打到了空處,
眼見前方失去了埃德蒙的蹤影,瓦拉布不禁砸嘴,不等他重新做出行動,隨即"啪"的一聲廣闊空間裏的燈光便再度關閉。
再次回歸到之前昏暗的環境中,瓦拉布舉槍環顧四周,雖然還有一段開闊的空間,但可供周圍躲藏的環境可太多了,有人高的機械丶儀器到處都是,指不定就躲在哪台機器後。
在黑暗中,
明白視覺並不可靠的瓦拉布,旋即把注意力放到聽覺上,他聚精會神地聆聽任何一絲細微的聲音。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一台機器後傳來,然後被瓦拉布敏銳地捕捉到,他舉槍望向那台機器。
瓦拉布持槍緩步逼近,身體慢慢繞到機器的側面,但就在舉槍的一𣊬,他卻驚訝地發現那𥚃空無一人,只有機械運作的沙沙聲
居然被聲音給混淆了,可現在為什麼還會有機器開着?一股不祥的疑惑油然而生,但還未等他想清楚這個問題。
此時,等候多時的埃德蒙從黑暗中快速伸出手,措不及防之下,一雙手臂瞬間緊緊架在了瓦拉布的脖梗上,嘗試強行勒死他,片刻後明白發生什麼的瓦拉布立即開始劇烈掙脫,他使勁往身後使力,
兩人便一起摔倒在地上,一聲悶響,埃德蒙的後腦勺被狠狠撞到,疼痛響徹在他的腦子裏,但此時的埃德蒙已經顧不上痛苦,
雙手使勁緊鎖着瓦拉布,他不停掙扎着,埃德蒙感覺手肘發麻,他好幾次都差點掙脫束縛,可每次都被青筋暴起的手腕死死鉗住,
給我撐著啊!埃德蒙內心不止地瘋狂吶喊,
慢慢的,瓦拉布反抗的力度減少了,呼吸聲也越趨微弱,埃德蒙感覺他試圖拼命耗盡最後一絲力氣將空氣吸進肺部,但顯然他已經踏入山窮水盡的末路了。
我⋯⋯要死了嗎?
視覺因為缺氧而變得模糊不清,不可視的黑暗從邊緣處開始蔓延,逐漸地,過往的回憶如同走馬看花般浮現在眼前。
總監辦公室裏,闊大的玻璃映出下面忙碌的景象,在那𥚃,他和列頓圍繞着一塊白板,敲定了叛逃計劃的最終內容。
某座隱蔽基地𥚃,一位載着金絲眼鏡,老態龍鍾,富有學者氣息的年邁使徒詢問他是否願意追隨已經成為新晉使徒的列頓調往三區,他同意了。
城市的街景飛速閃過,身穿破舊衣物的人群熙攘往來,隔着車窗,他把頭靠在窗邊,一言不發地觀察着這一切。
然後⋯⋯再然後
一間開在近郊小鎮路邊的餐廳裏,他一邊吃着侍者端上的廉價牛排,一邊數過路過的車輛,直到一台超速行駛的粉紅色穚車經過,
他方才拿起放在瓷磚地板上的黑色公文包,伴隨着一陣激烈的爆炸和尖叫,宛如一個普通路人般推門從餐廳離開,走下階梯
在一次突襲行動𥚃,隊長一聲令下,他和一群手持自動武器、全副武裝的隊員一起沖進了一處廣大莊園,
那天的槍聲持續了一晚上,他當時雖然還是第一次正式行動,但長久訓練還是讓他摒棄了對槍鳴丶受傷和死亡的恐懼,
即使已經手部已經中了一槍,但仍然在第一線堅持指揮的隊長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當時隊長的名字叫列頓。
一塊墊子上,青年時期的他赤裸着上身和另一名相熟的學員練習着基本功,那位學員還沒現在這麼胖,那位學員以前還不叫沙克斯,名字只有一串長長的編號,旁邊載着墨鏡的教官呼喝着一口美色英語,滿嘴髒話的指導他們的動作。
隨後⋯⋯時間之河一退再退,早已遺忘的記憶,逐漸從意識深層競相浮現。
那時N組織還未誕生,降臨派的人大權在握,一雙帶着醫用手套的大手,將還是嬰兒的他從充斥周身的營養液𥚃撈了出來,眼前是一張東方人的面孔,眼中散發着狂亂的光芒,年幼的他發出了第一聲啼哭。
"真是不甘心⋯⋯"在完全陷入黑暗前,瓦拉布用細若蚊嗡的聲音喃喃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