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纪·迁跃之年·静默之月|天雨市·星见大图书馆星尘微光·穹顶折射出超新星的残影|世界诞生于黑暗,也终将归于黑暗◹
天雨市。
这个名字在已知宇宙的文明记录中,本身就代表着一种近乎于「神迹」的尺度。它的疆域并非以寻常的星系或维度来衡量,而是以「光年纵深」作为基本单位。天雨市有九千万亿光年纵深,这是星图上标注出的理论纵深,一个足以让任何下位宇宙级的超级文明都陷入逻辑崩溃的数字。在这无法想象的庞大疆域之内,悬浮着数之不尽的位面,它们如同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泡沫,在时间和空间都几乎没有互相交汇的深海中起伏、生灭,共同构成了天雨市下辖的根基。
而白之家,正是屹立于这座神迹之城的古老势力之一。作为白之家的「御子」,白炘的身份本该是无数生灵仰望的存在,是行走于璀璨星海间的人类后裔。然而,「本该」二字,往往是命运最无情的嘲讽。此刻的他,正面临着一场早已注定的「下放」——前往某个无人知晓的仅仅几百亿光年纵深的边缘位面,以「执行者」的身份,渡过漫长而近乎流放的岁月。
没有欢送的仪式,没有送别的亲友,命令如同一块冰冷的金属板,精准地投递到他的终端上。在独自离开前的最后几个宇宙时里,白炘选择来到了星见大图书馆。
这并非为了寻找什么能逆转命运的秘籍,也不是为了排遣愁绪。或许,仅仅是一种习惯,一种在启程远行前,与某种宏大而永恒的存在做一次无声告别的习惯。星见大图书馆的规模足以匹配天雨市的威名,它并非建立在任何实体星球之上,而是直接悬浮于一片被永恒星光照耀的虚空之中。从外部看,它像是一座由无数水晶与星云交织而成的巨大岛屿,光芒在其中流转,仿佛有生命般呼吸。
当白炘踏入图书馆的瞬间,外界宇宙的一切喧嚣与冰冷都被隔绝。穹顶之上,并非人造的光源,而是真实而壮丽的星月交辉。一颗微缩的脉冲星在远处规律地明灭,散发着柔和的蓝紫色光晕;一条完整的银河被某种伟大的力量压缩成璀璨的光带,缓缓流淌,照亮了下方无尽的书架。空气中弥漫着古老纸张、精炼灵墨与淡淡星尘混合的奇妙气息。无数奇幻的投影在空中自由穿梭,时而是一头浑身燃烧着恒星火焰的巨龙无声咆哮着掠过,时而是一片远古精灵文明的城市虚影在眼前展开又寂灭,那些都是逝去位面最后的「记忆回响」,被图书馆忠实地记录并封存。
「权限确认,白炘阁下。阅览区已为您开放。」一道幽魅的女声在入口处响起。
白炘循声望去,咨询台后站着一位身形极其高挑的丰腴修女,是今天的图书馆员。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纱修女服,圣洁的款式却被她那惊人的曲线勾勒出一种矛盾的禁抑之美。部分发丝被薄黑镂空的轻纱笼罩,完全未遮挡的面颊,依稀可见精致的下颌线与淡色的双唇。她就像是这座图书馆的一部分,神秘、隐魅,且深不可测。白炘微微颔首致意,没有多言,径直走向通往上层的反重力阶梯。
他没有明确的目标,只是任由自己的脚步在无数层级的书架迷宫中穿行。这里的书架高耸入宇,仿佛没有尽头,每一层都如同一个独立的世界。白炘踏着无声的阶梯,在层与层之间穿梭,身边是浩如烟海的知识载体。它们有的形态是传统的纸质书籍,有的则是悬浮的水晶,内部封印着跳动的信息流;有的则是一段被固化的旋律,需要用神识去「聆听」才能解读。
不知过去了多久,当他来到一座几乎被人遗忘的、位于极高层数的偏僻角落时,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在层层叠叠、布满灰尘的古老典籍深处,有一本书,正静静地散发着与周围一切格格不入的气息。这本书是谁落在这里的么,白炘瞬间的思考就不再在意。
那是一本通体漆黑的书。它的周围,萦绕着一缕缕仿佛有生命的黑色火焰,那火焰不发光,也不产生热量,只是纯粹地扭曲着周围的空间,将一切靠近它的光线尽数吞噬。
白炘的目光被它牢牢吸引。他走上前,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些看似危险的黑色火焰,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灼烧感,反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凉。他将书从书架中抽出,捧在手心。
白炘掩抑惊奇的余蕴,看向此行意外所获的书本。
这书封无比的黑邃,光线至此就全然消逝,看不见任何的曲皱。
一种奇异的触感传来。书的表面凹凸不平,仿佛镌刻着无数繁复而古老的纹路。那是一种超越了视觉极限的、纯粹的「黑」,仿佛直视着宇宙诞生前的虚无,幽邃得足以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它明明就在手中,却又感觉遥不可及。
就在白炘全神贯注地抚摸着这本怪异书籍,试图探究其内部时——
一道声音清脆如同山涧清泉,滴落在最纯净的水晶上,又似带着一丝未经世事的稚嫩与好奇。
悦耳铃音般清脆而带些许稚嫩的少女音,毫无征兆地,直接传入他心神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