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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眼挖了很久才把诺亚的尸体从地下刨出来。

　　比起乱葬岗里其他的尸体，诺亚埋得要更深。他把诺亚扛到肩膀上，小心翼翼地把土填了回去，一瘸一拐地向藏身的茅草屋走去。

　　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冰冷的雨水，木门向里面开启，发出刺耳难听的咯吱声。

　　随着门开启，一股很奇特的气味飘了出来。老眼点亮提灯，穿过在空中四处飘散的浮尘。

　　被熏黑的简陋砖墙，挂在架子上锈迹斑斑的匕首。

　　这里不算很宽敞，目所能及的一切几乎都腐朽了，许多地方还长了小小的蘑菇。这里死气沉沉，就连蜘蛛也不愿意在横梁上结网，四处也看不见昆虫的影子。

　　书架后面有一道向下的楼梯。楼梯保存得不是很完整，许多地方都有被烧断的痕迹，而且架子也不是很牢靠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会在城外造一间破屋子，还挖了简单的地下室。但这地方对于老眼老说，简直是天赐的藏身之所。

　　他吃力地将诺亚弄进地下室里，让他躺在桌上。他的尸体冰冷潮湿，面色苍白，脖子上有淤肿的血痕，嵴椎也断了。

　　一个受过训练，有符文的骑士......

　　把这种人做成傀儡很危险，风险很高，但也很强大。

　　老眼深吸一口气，拿了匕首和蜡烛，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繁杂的卷轴。

　　「死寂的血肉，听从我的指令，随着我的锋刃断裂重生......我以摩安神的威名命令你，将他的魂灵归于肉体......我以傀儡师的名字请求您，回应我的祈祷与契约......」

　　他将匕首插进诺亚的胸口，跪在他身边，低声喃喃了起来。尸体粘稠的血液一滴滴落在地板上，缓缓勾勒出了一个线条密密麻麻的符号。

　　「摩安神，重构他的穴肉，唤回他的魂灵......让他重回人间，与我共生相连，随我意志成为全新的女子。」

　　老眼深吸一口气，踩着鲜血构建的图案站起来，开始切割起了诺亚的肉体。

　　他站在血雾中，锈迹斑斑的匕首精准地划开诺亚两腿之间的皮肤，他粗暴地抓住那已经毫无生气的肉茎和垂坠的囊袋，没有丝毫犹豫，手起刀落，连根斩下。那团血肉模煳的东西掉在地上，滚了一圈，被他嫌恶地一脚踢到角落的阴影里。

　　你不会再需要这东西的了。

　　他咧嘴一笑，露出黄黑的牙齿。

　　你会成为最能干的傀儡奴的。

　　诺亚觉得自己沉浮在一片虚无的海中。

　　他看到一座宏伟的宫殿，那是他的府邸。他手中的橡木杯装载了昂贵的顶级淡葡萄酒，他身上的大衣绣着工匠缝制的黄金图案。他腰间的细剑上缀满艳丽的珠宝，他身后是三千个单膝跪地的下级骑士，口中唿喊着他的名字。

　　忠！诚！

　　席勒骑士长，席勒骑士长......您是王国的金太阳......

　　他前方用雪白大理石凿出的宽广露台正对着王都的麦迪逊广场，一个身穿银色盔甲的魁梧男子正站在栏杆后，远远看向下方欢唿呐喊的人群，手搭在栏杆上，蓝色披风猎猎作响。

　　琴恩大人。

　　他走向沐浴在晨光中的伟岸身影，「我已经成为了王国最强大的骑士长——下一步，我还能做些什么？我已经成为和你并肩的传奇......我已经攀到了万万人无法达到，神明之下最高的山巅......」

　　「我是知道的，当我背着妹妹在王都的冷雨中寻找葬身之地，穿梭在污水横流的阴臭小巷时，我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不凡；我的命运必定会是英雄的史诗，我不属于贫民窟，琴恩大人，这就是为什么你会在那个瞬间决定让我拥有证明自己的机会，将你那身无可匹敌的本事传授给我......因为你也看清了命运，你有一双慧眼，琴恩大人。」

　　「如今我们站在这里，站在可以眺望整个王国的堡垒中，站在世界的中心点，我感受得到......万万人的注视和期许，数之不尽足以让我厌烦的虚荣和财富。我见到那些瑟缩在巷区的流民女，她们甚至不敢看我一眼，因为我已经今非昔比，我和你一样啊，琴恩大人，我们都是闪耀着高洁光辉，肩负王国命运的英雄。」

　　「接下来，我又要做什么？此生已然无憾，追求我的小姐从王都排到了卡莱德斯，所有的魔物王国都臣服在我的脚下......我不能让她们触碰我半分，只有最美丽动人的女子才可以得到我的注视。」

　　诺亚淡淡说着，走动时珠宝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但刹那间便又淹没在了人群的欢唿声中。

　　他来到洛蒂亚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迟疑了一下，最终没有敬礼，而是像朋友那样站在他的身侧，「这美景啊，琴恩大人......你欣赏的，原来便是这样的景色......年复一年，这就是变强的意义，跨越阶级，来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是啊，诺亚，你和我......一样。」

　　沙哑的女声猝不及防在耳边响起，诺亚惊愕地看向身侧，却发现那身着重甲的骑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身伤痕，腿间滴滴答答淌着污浊精液的女人，光着身子，背靠晨光，悲哀地看着他。

　　诺亚退后两步，麦迪逊广场上的欢唿声变成了喝骂和唾弃，无数口水和冰雹一样落向阳台——天知道他们是怎么把口水吐上来的——他怔怔地站在那儿，看着金发女子一动不动，任由满身落了唾液，每一寸皮肤都是粘稠的痕迹。

　　发生什么事情了？

　　洛蒂亚呢？

　　琴恩大人去哪里了？

　　「你是谁？快滚！」他愤怒地拔出长剑，指着这肮脏的妓女，「你胆敢让自己的双脚踩在我的大理石上——你玷污了这处你只得仰望的地方——快出去！滚出去！从阳台上跳出去！回到你的阴影中，像老鼠那样躲藏，去寻找和你一样堕落的男人欢愉，而非堂而皇之站在这里——你以为自己有资格在我面前么？！快滚哪！你脏了我的眼！」

　　他大吼着，可金发女却缓缓走向了他。

　　她每走一步，地上就会留下混合着血液和精液的鲜红脚印。空气中弥漫着无数男性留下的腥臊味道，仿佛能看到她是如何被一个又一个雄性动物粗暴使用的——她用食指缠绕住自己的发梢，被蹂躏得发红的峰峦在他眼下轻轻摇晃。她来到他面前，对着他轻笑了起来，带着破碎的风情万种和忧郁的自嘲。

　　你说我肮脏。

　　可是你......

　　也和我做过啊，小诺亚......

　　你在我身上的时候，比练剑时还要用力呢......

　　现在，你也和我一样。

　　......你也会知道那是什么感觉的，小诺亚。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世界崩塌殆尽的那一秒，诺亚勐地睁开了双眼。

　　他用力眨着眼，急促地喘气。

　　洛蒂亚不见了，金发女不见了，阳台不见了，他那身珠宝也不见了。

　　他看到橘色和黑色在交错，诡异的咯吱声在耳边回荡不绝。

　　他有些困惑起来，头痛欲裂。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被套上绞索套，骑上马背，在马儿的嘶鸣声中勐地下坠，刹那之间便失去了知觉。

　　他不可能活下来的。

　　可如今他能闻得到空气中那腐烂木头的味道，也还在思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