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他会被赶出队伍,难怪蒂亚姐这么久以来对他都不冷不热的,他就是这样一个差劲的冒险者,一个又蠢又弱的小男孩。
萨卡班拍了拍洛桑的肩膀,「这些人,我就叫下人带他们去牢里了。既然你不说要判刑,我便交由审判庭处置。」
「杜卡夫先生,真是太感谢了......」
「别这么说,我终究不是贵族。」萨卡班拉了拉自己的蕾丝袖边,「血脉与血脉之间的差距,更甚于人畜之间。如果我是个领主,那断然不会理你。但我与你没什么不同,虽然三生有幸要去巴尔迪大人手下履职,但终究只是个卖力气的仆从。好了,这个女孩,你要怎么处理?」
士兵们把几个壮汉都拖走了,只剩下娜拉盖着一件大衣,依旧跪在地上,低着头。
他依旧能想起自己和她缠绵的每一个细节,这让他更痛苦了。他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那个让他欲火焚身,稀里煳涂差点交出第一次的女孩儿,那个他幻想出田野与果园,不带一点风尘气的乡下少女,竟然是如此廉价的生物。
「我有些事必须问清楚,杜卡夫先生。」
洛桑把娜拉扯起来,后者马上紧紧贴着他,试图拉住他的手,故意敞开了自己的大衣,楚楚可怜地用自己温热的少女胴体唤起他的欲火。
「无论,无论要对我做什么,我都可以的......我一定会很听话的,洛桑大人......」娜拉不顾萨卡班依旧在场,后者那上位者的气势让她嗅到了死亡的危机。她抓着洛桑的手,放在了自己的盈盈一握的柔软的胸上,挤出一个笑容,「我真的做什么都可以的,再相信我一次,好吗?求你了,不要让那位老爷把我带走,我可以当你的情人,当你的玩具,我也可以当你的女仆......」
「回去再说。」洛桑拿开手。虽然他努力板着脸,但娜拉那对青涩乳房的触感还是让他有些难为情了起来。又要开始了。洛桑,冷静。女孩的温度,亲吻的气味,被含住时候的战栗,那丰草的湿润......究竟要如何忘掉——那旖旎的夜晚?
更重要的是,萨卡班还在呢。让这位高贵的先生看到这样下流的动作,实在是太羞耻了。
「对了,洛桑。蒂亚这几天还好么?」
「啊,还好......大概。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杜卡夫先生,我们到了岩城后,您——?」
「我去和伯爵大人见了一面。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要借个车队继续前往托罗港。毕竟帕罗雅佳尔家族和巴尔迪家族现在也成了盟友,这事并不算困难。但之后呢,呵呵。真是让人惊讶。我这段时间都在看书,忽然听闻了马利-诺尔多夫离开了岩城,伯爵府又因为火灾乱作一团,更让我惊奇的,是蒂亚竟然在伯爵府里杀了人又大闹一场。真是个奇女子,不是么。可伯爵大人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不知去了哪里,只是下令把尸体抬走焚烧。」
萨卡班喃喃着,「蒂亚到底是什么来头呢?这几天我都在想这件事。你知道些什么吗?」
「杜卡夫先生,我也不太知道。」洛桑挠了挠头,「蒂亚姐本来说今晚就会和我说她的故事,但她似乎又神志不清了,于是我先出来把钱还了,说来话长,总之下场就是这样......」
「真是个神秘的女人。」
「先生,是因为蒂亚姐的剑术吗?」
「不止如此。其他方面也远超普通的女人。」萨卡班意味深长地说道,「伯爵大人必定知道些什么,蒂亚小姐也不是个普通女人,更不是个普通的卡莱德斯女人。落魄的贵族?勋爵的私生女?逃亡的战士?她用的是骑士的剑术,说的是王都的口音,却在卡莱德斯流浪......我想到一千种可能性,却不幸地看到了她被玷污。」
「啊,酒馆里......」洛桑攥紧了拳头。那让他心惊愤怒的画面涌上心间,披散在沙发上的金发是这样的悲伤。
「落了鸟粪的花儿,怎么清洗也会有臭味了。」萨卡班叼起一根烟,「我有一个好友来到了岩城。一个魔女。她行事低调,唯独喜欢看剑舞。我欠她人情,所以想找些懂剑术的女子去陪她开心开心,充当宴会的舞女。我知道蒂亚并不阔绰,如果她能帮忙,我可以给半枚金币作为报酬——你和她现在住在一起么?」
「是的,杜卡夫先生。」
「你和她,现在是什么关系了?」
「关系?我我我我......」洛桑磕磕巴巴起来,「就是,一起旅行,或者,朋友,我猜,应该是,的吧......」
「蒂亚是个美丽动人的女子,你可要把握好机会了。」萨卡班邪魅一笑,「你不会后悔的。她能让你非常愉悦。」
「诶?」
「不说废话了。总之,明天晚上,蒂亚若是愿意,叫她去北门外等我。我会给她一套衣服,她只需要在魔女面前表演一下她的剑技即可。像是之前她杀掉魔蜥那次的,简直是艺术。」
「好的,杜卡夫先生,我会告诉蒂亚姐的。」
「就这样。记住了,明天晚上,北门外。」萨卡班再三叮嘱,「我先走一步,再会了。」
「再见,杜卡夫先生。」
萨卡班拎着提灯走上了吊桥,几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士兵无声地跟在他身后。像他这样身份尊贵的人,当然是住在伯爵府里的。
「洛桑大人,我们现在去哪里?我好冷......」
娜拉的声音低低传来,颤抖着。
「跟我走。」洛桑收回目光,「我有很多事要问你。」
。。。。。。
。。。。。。
洛桑回到旅店的时候,房间里传来了熏肉炖汤的味道。
推开门,洛蒂亚正在搅拌着从老板娘那里借来的铁锅,熬煮胡萝卜和熏肉炖的浓汤。
她一边煮着,一边往里面洒粗粮粉,让汤变得越来越浓稠,接着掰下一点面包,沾了汤,小心翼翼地放入口中。
「洛桑,你的手臂,到底怎么了?」
看到他回来,洛蒂亚把发丝撩到耳后。
她换上了新买的长裤,把衬衣塞进束腰里,看起来高挑苗条,用绳子简单束起的长发随着动作在背后一甩一甩的,竟是年轻了几分。
温暖的空气,浓汤煮沸的咕噜声,在床上打滚的夜珀,抱着夜珀沉默不语的梅莉,在不算宽敞的小房间里,犹然是生出了些许家的温馨。
有那么个瞬间,他几乎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也忘了洛蒂亚的处境,仿佛他们就是一家人,生活在这个边境的城市里。
「啊,我的手臂......」没了上衣后,那条被鳞片覆盖的强壮的右臂彻底遮不住了。洛蒂亚看起来十分清醒,像个普通的女人,怔怔看着他。
「那是......龙族的爪子。」她喃喃着,把汤勺放下,「发生什么了?」
从在谷仓外重遇洛桑开始,她就沉浸在噩梦和失去安瑟的痛苦中无法自拔,这世上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待到方才驱散了幻觉,才看到洛桑的变化。
「说来话长......」洛桑咳了两声,「大概就是有个——」
[小子,眼前之人乃是屠龙者后裔,若非光明神那厮与异界旅人阻拦,吾必然要将其生吞活剥!若是被她知晓吾的存在,届时血脉苏醒,必有大祸]
「——我在地牢遇到了个不靠谱的魔女,说是可以帮我把断臂长回来,结果......」
「原来如此。不要相信魔女,她们都是一群疯子。」洛蒂亚摇了摇头,轻抚他的右臂,「会痛吗?」
「不,不会啦。」
洛桑的脸一下子红了,躲开洛蒂亚那双摄人心魂的琥珀眸子,「有蒂亚姐在,没问题的。」
洛蒂亚没说什么,折回去继续熬汤,「很多年前,他们就在狩猎魔女了。不是因为她们太强大,而是因为她们擅长和人交易,蛊惑人心,容易造成麻烦和灾难。」
「我知道了,蒂亚姐,我之后不会信魔女的了。」
魔女是什么样子?没见过。也许之后要看看书了,不然事情迟早穿帮。
此时娜拉低着头,从门外转了进来。
「对了,蒂亚姐,我带了一个人回来。」
「嗯?」
「我昨天不小心把她撞倒,吃了她三个红衣果,所以晚上去找她还钱了。结果她把我拉进房间,要和我......那个。我那时候也没多想,可没开始做,她的同伙就出来要勒索我,大概就是这样......」
「你把她带回来做什么呢。」洛蒂亚问道。
「蒂亚姐,我有些事情要问她。」
此时梅莉和夜珀都转过头来,竖起耳朵听他说话,洛桑一下子面红耳赤了起来。
他把娜拉拉到墙角,接着坐在了床沿,看着局促的女孩,叹了口气。
「说吧,你说的话里面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要是不诚实......我就把你送去地牢陪另外那几个人!」
「我,我真的是一个人生活。」娜拉不敢看洛桑的眼睛,心中揣测着他把她带过来的用意,「我的叔叔真的是长弓手,他去服役了,我们一家确实都是卡莱德斯人......」
「你骗人。」
梅莉稚嫩的声音忽然响起,「岩城不会招募卡莱德斯人当长弓手!」
「不是的!我没有说谎——」
「你在说谎。」梅莉平静地看着她,那碧蓝的双眼透露出一股坚定的意味,「帕罗雅佳尔大人怀疑卡莱德斯战役的覆灭是因为长弓手里有叛徒,因此从那天起,岩城的军团就再也不招募卡莱德斯人了。」
「你怎么知道?肯定是你搞错了——」
「因为我爸爸战死在了卡莱德斯战役。」梅莉攥紧双手,「我长大后一直在到处追查抚恤金的事情,也认识了很多没有去战役的老长弓手,又怎么会不知道?」
房间里陷入了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