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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四个壮汉终于追到了这里,气喘吁吁的,拎着棍棒。


  「找到了!混蛋玩意儿......怎么,还找救兵?」


  他们围住了洛桑和萨卡班。


  「娜拉,快跑!」洛桑把萨卡班护在身后,可娜拉不仅没跑,甚至径直走向了为首的男人,在他眼下穿上了男人递过去的大衣。


  他打量着洛桑身边的萨卡班,后者考究的衣服让他有些拿捏不定主意。


  「亲爱的,把他们打死就好了。」娜拉挽住男人的手臂,嗲声说道。


  那个瞬间,洛桑明白了一切。


  娜拉妩媚的眼神里清纯不再,田野的味道也轰然破碎了。


  他的脑子嗡的一声,愤怒,羞愧,自责,一下涌上心头。


  「你,你竟然......」


  那些旖旎,那些真心的话语,他还激动地说了那么多冒险故事,倾听她吐露人生中的苦楚种种。


  气温开始下降,洛桑死死咬着牙,嘴角抽搐着,竟是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


  右手生出了锋利的银爪,肌肉纠结涨大,斜方肌拉扯得身体不对称地歪向了一边。


  他缓缓抬头,看着目瞪口呆的娜拉,声音颤抖着,「我以为,我以为你是真的喜欢听故事......」


  「你骗我。」


  「你,为什么要骗我?!」


  此刻的他只感到无尽的羞耻。


  是啊,他被情欲和快感冲昏了头脑。


  「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


  他走向那四个壮汉,发出低沉的咆哮,「我依偎你喜欢听冒险故事,我以为你喜欢我,我以为你真的是一个人种红衣果为生......」


  「你,你要干什么!你想错上加错吗?你想组一辈子狱友吗?!」


  「你们要付出代价。」


  [他们要付出代价]


  龙族和人类少年的声音混合在一起,那魁梧雄壮的右臂缓慢沉重地撕裂了夜幕,狠狠砸在了地上,把黄土垒实的大地砸得黄沙飞舞迷了眼,竟是硬生生出现了一个一米深的开裂坑洞。


  娜拉几人骇然了,他们眼前的红发少年俨然已经不是一个人类,而是变成了独臂的怪物。


  「你不是人......」娜拉尖叫起来,「魔物!是魔物!」


  [魔物?]


  龙神恼羞成怒了,[何等羞辱!]


  四个壮汉看了眼洛桑,又看了眼在洛桑身后不远处若有所思的萨卡班,眼中闪过决绝的精芒,没多想,径直冲向了萨卡班。虽然萨卡班足足有一米九之高,宽肩厚腰,但至少——衣着这么考究的人,总不可能是魔物罢?


  萨卡班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洛桑怪物般的右臂,一时间猝不及防,看着为首者冲向他,挥舞着木棍,却没有挪动脚步。


  「停手!不要你的朋友就要——」


  咻。


  尖锐的破空声伴随着轻巧的弦音短促跳动,壮汉一头栽倒在地上,口中涌出鲜血,发出断断续续的哀嚎,缓缓扭动着身子,一只手在身上胡乱摸着。。


  一支带鸦羽的箭矢穿过了他的后背,几乎把他整个人钉在了地上。


  萨卡班叹了口气。


  娜拉拽住迪尔丝的衣袖,四人交换了个眼神,调头就跑。


  但已经迟了。除去身后不紧不慢的洛桑,身前不知何时又传来了不易察觉的脚步声,待到反应过来,赫然已经被十数个士兵团团包围。


  利剑折射出月光的寒芒,十字弩全部蓄势待发,他们身穿皮甲,挂了帕罗雅佳尔家族的徽章,堵住娜拉一行人所有的退路。


  「杜卡夫大人。」


  高瘦的士兵对萨卡班敬了礼,「这些人要如何处置?处死还是——」


  「洛桑,你说呢?」萨卡班优雅地踱到洛桑身边,看着几乎是魔物化了的少年,却并未有胆怯之色,「我虽不是贵族,却也有对朋友的义气。你和蒂亚救了我和琦琦,自然没有不还的道理。」


  「杜卡夫先生......」洛桑死死盯着娜拉,「我要......」


  「说罢,无论是公开绞刑,在这里直接处死,还是其他的,全凭你心意。」


  萨卡班背着手,语气淡漠。


  他那硬底皮鞋踩出空洞的脚步声,一轻一重,这一刻全然无了先前风尘仆仆的气息,隐隐露出来自上位者的压迫。


  「你们,你们是谁?」娜拉几人丢下木棍,齐齐跪在了地上,慌乱地伏着。


  「没什么,帕罗雅佳尔大人的客人罢了。」萨卡班走到娜拉身前,「这种粗劣的把戏,连最下等的妓女都不屑使用。她们也许低贱,却守承诺,甚至有洁净的灵魂。但你......无论是肉体抑或是诚信的灵魂,都已经肮脏得令人无法直视。」


  娜拉身侧的秃子盯着萨卡班,又看了看不远处喘着粗气的洛桑,思索半秒,忽然抄起地上锋利的碎石,勐地扎向了萨卡班。


  「都别动——」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萨卡班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秃子没来得及吃痛松手,巨大的力量传来,萨卡班竟是硬生生把他的手给扭断了,接着一膝盖砸中他的脸,把他软绵绵地放倒在地。


  这一串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剩下三人噤若寒蝉,再也不敢有小动作了。


  「鄙人去往托罗港学院前,为了攒足学费,做过五年的码头苦力,如果如此冒犯,我也略懂些拳脚。」萨卡班冷哼一声,「我不是深闺里的贵族,也不是高塔中的领主,你们这些伎俩,我可见得多了。」


  娜拉跪在地上,冻得瑟瑟发抖,面色发白,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冷的。


  她看着洛桑,想不明白,这红发的蠢货到底是什么人?魔物?贵族的仆从?还是脑子有病的富人?


  洛桑的手臂缓缓变回了本来的样子,眼中流露出一丝悲哀,「你竟然骗我......」


  「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我,我只是想活下去......」娜拉哭了起来,在寂静的夜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着,「我告诉你的事情都是真的!我确实一个人住在特瓦茨街,没钱也没父母......我没有想伤害你,只是想弄一点钱买吃的......」


  「噢,拜托,洛桑,不要相信——」


  「我知道。」洛桑压低了声音,「继续说吧。」


  「拜托你,洛桑大人,让我走吧,我发誓不会再做这种事情了!我发誓!我,我真的只是想拿钱换点面包......都是他们指使我这么做的!我,我我我,我只是一个可怜的悲哀的女孩,我从小被人抛弃,他们说有办法让我不再饿肚子......」


  「娜拉!你在说什么胡话!明明是你——」男人们破口大骂了起来。


  「别听他们乱讲!萨卡班大人,洛桑大人,这都是他们逼我的,我在没有工作的时候不仅要种果树,晚上还要当他们泄欲的玩具......」


娜拉啜泣着,一点点爬向洛桑,萨卡班戏谑的笑容和周围士兵出鞘的长剑让她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洛桑退后两步,「我最讨厌那些把自己当成低贱不洁之物,不在乎和谁上床的女人......」


「我是被迫的!我真的是被迫的!他们会打我,骂我,不让我吃东西,把我按在床上强迫我和他们做爱,我,我根本不想这样,他们还会虐待我,逼我喝他们的尿——」娜拉急迫地解释着,泪流满面。洛桑的脸更黑了。他们刚刚才接吻过。他想吐。


「别听这个疯女人胡说八道,大人!老爷,她是在说胡话——」


「我在说什么胡话?我做这些不都是你们逼我做的?」


「逼你?那天晚上你为了买新衣服,半夜爬上迪尔丝的床,你以为我没有看到吗?你这个臭婊子,我亲眼看到你骑着迪尔丝把他撸硬了之后主动塞进自己的臭穴里,摇得和打桩似的,整个房间都是你的浪叫声——你敢说你是被迫的?你偷了迪尔丝的钱,为了不被他骂,每天晚上都去找他——你才是最贱的那个!」


「把他们带走吧。」


洛桑低低地说着,忽然觉得自己很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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