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剑的机会。
贝鲁德从口袋中掏出毒药,放在了自己的舌下。
他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马利-诺尔多夫,作为契约了生机的上级魔法师,会是个极其难缠的对手。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他们这群血脉中带着和元素契约的能力的人,战斗力就是天生比他们骑士要高。
上天,从来不是公平的。
贝鲁德把耳贴在通往地牢的最后一个铁门变上,仔细倾听里面的声音。
深唿吸,贝鲁德,你经历过大大小小战役超过五十个,你的恐惧又能来自哪里?
你要冷静,要愤怒......
如果战败,就吞下毒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知道你来自哪里,效忠于谁。
反正瓦伦星的事情也是龌龊的,他大概只会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你的死亡,而不会让今晚的事情流出......
深吸一口气,贝鲁德推开了地窖门。
太蠢了。
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他已经成为骑士三十年,从来没有学过要怎么刺杀一个魔法师。
今天是他的第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
铁门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几乎是瞬间他向一旁闪去,整个人贴在弯曲向下的墙上,看黑色的藤蔓从胸前划过,沉闷地钉在地上,打碎几块阶砖。
他一个翻身,脸上五个黑色的符文浮现,扭曲蠕动地钻进身体里。
短暂的几秒里,他看到自己在冰冷的海中向下坠去,符文和水母一样包裹着他。
力量,速度,坚韧,敏锐,精准。
五个符文浸透他的灵魂。
他感到七情六欲逐渐离他远去。
情感,就是属于他的代价。
作为老骑士,他启动符文的速度要比安瑟快得多,刹那之间便已经进入了战斗姿态,一脚踹开房门,长剑迅速砍开面前挥舞着的藤蔓和树枝,向着有些讶异的马利弹射而去。
「是你。」
马利歪了歪脑袋,后退半步,「阿卡曼阁下,这是为何?」
「人类的叛徒。」
贝鲁德握住长剑,左脚在地上踩出一个裂痕,剑刃撕裂了湿冷的空气,一剑斩开身前纠缠成墙的植被。
他的眼中只有马利。四面八方向他抽来,仿佛无穷无尽的植物只是一丁点阻碍罢了。他这三十年来的征战生涯,哪怕面对万人的敌军和五米高的巨魔也没有畏惧过,又怎么会害怕这些被赋予了虚假生命的植物。
他只是反射般反手砍断那些藤蔓,在枝叶密集如海藻似的房间里一步一步走向药剂台边的马利。
随着最粗壮的树干被顶开,眼前豁然开朗,可下一秒一朵足足一人高的深紫色花朵在空中张开,如巨龙般俯视着他。贝鲁德下意识向左躲避,那从花蕊中滴出的花蜜落在地上,竟然烫出了缕缕青烟。
是强酸。
他躲避不及,一滴花蜜落在了他的手臂上,瞬间便烫得深可见骨。
贝鲁德闷哼一身,腾空而起,踩着被从地下钻出的植物弄得支离破碎四散的地砖,把花蕊分成整齐的四片。
马利离他仅仅有三米远,可这三米却如同天壑,接连不断出现的植物让他难以寸进半步。
马利背着手站在那里,表情戏谑。
植物在他的指挥下如同有了生命般诡异游走,死去后又马上化作齑粉,呛得贝鲁德难以唿吸。
「为什么,阿卡曼阁下?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我出品的都是优秀的货物,如果你觉得价格有问题,大可以找我商谈,为何要拔剑相向?」
「因为你是个混蛋,该死的玩意儿。」
贝鲁德反手握剑,一把刺进蕨草的根茎里,然而下一秒一条无声无息的触手伸到他的身后,瞬间缠住了他的腰。
他眼神一凝,从腰间抽出匕首狠狠砍断触手,可落地时脚一软,竟然险些站不稳了。
他的生机在半秒内就被马利抽走了些许。
贝鲁德并未因此而畏惧。他停下,扶正自己的帽子,微微一笑,「三十个契约。」
「什么?」
马利转头继续调配药物,对贝鲁德视而不见。此时被召唤出来的植物已经死亡殆尽,满地都是厚厚的齑粉。
「不要强装镇定了,诺尔多夫。」
贝鲁德缓缓走向马利,「一个上级生机魔法师只能连续使用三十次契约。我说的对么。」
「噢。你说的没错。看来是做足了功课来的,哈哈。」
马利注视着玻璃瓶里浑浊的药水,喃喃道,「难以想象,要洗干净一个人的记忆,只需要这么一小瓶药......」
接着他转头看向贝鲁德,「哥布林对草药的理解,比我们要深刻的多哪。」
「你果然和哥布林狼狈为奸。」贝鲁德把手伸向自己的后腰。他和马利的中间有一条巨大的沟壑,下面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他不敢贸然接近那处,否则下场很有可能就是被植物直接洞穿。
「狼狈为奸?」马利停下手里的动作,故作讶异,「说什么呢,阿卡曼阁下。您可是陛下的特派员,应该拥戴陛下的决策——不是么?我们可是哥布林帝国的友邻,正式建交的朋友,您这么说,可真是寒了陛下的心哪。难道您对陛下不满?呵呵呵......」
没等马利说完,贝鲁德从后腰勐地掏出一把精致的小弩。
第一枚箭矢在马利身前骤然碎裂。淡淡的金光一闪而逝,马利脖子上的吊坠失去了光芒。
第二枚箭矢如同撞在了坚硬的石墙上一般弹走了。马利手腕上的绳子悄然破碎。
第三枚箭矢在马利身前再也无法寸进半分,接着直接消失不见。
贝鲁德的如影随形地跟在箭矢之后。越过沟壑,趁着马利被自己身上的防御术式发出的光亮遮蔽视线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羊皮纸卷轴,打开,直直地按向了马利。
卷轴在他的手中化作了熊熊燃烧的烈焰,瞬间便点燃了马利。
贝鲁德落地,就地一滚,头也不回地回到了楼梯口。
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不会给马利一丁点的机会。没有废话,没有骑士道,只有简单直接的刺杀。
三枚力量最大的弩箭破开了马利身上的防御术式,携带着足以把岩石焚穿的火焰的卷轴将会把他送入地狱。
他站在楼梯口,默默看着马利熊熊燃烧着。
只是他没有声音也没有动作,既没有发出哀嚎也没有手舞足蹈地试图灭火,让贝鲁德闻到了诡异的味道。
片刻后马利跪倒在地上,看着自己起火的双手,烧焦的肉一点点四下散落,最后变成了一滩在地上发出滚滚浓烟的尸块。
从头到尾,非常顺利。
成功了。
贝鲁德喘着粗气,把佩剑收回腰间,上去踢了地上的肉块几脚。
马利消失了,那些在沟壑里蠢蠢欲动的植物也变成了飞灰。
四周只剩下肉碎燃烧的声音。
他走到蒂亚的床边,看着这个躺在床上昏睡着的女人,感到一阵可悲。床上有干涸的水渍,乳白色的爱液顺着她的大腿根一滴滴流在床单上。她的棉长裙也被揉得皱巴巴的,领口被拉扯得撕开,露出大片雪白的嫩乳和半个粉红的乳晕,在侵犯中立起的乳尖胀顶着薄薄的布料。
他弯腰把蒂亚抱了起来。她的头无力耷拉在他的怀中,金发如瀑布般在脑后散开。
「醒醒。」
贝鲁德摇了摇怀中的蒂亚。
她那细弯的眉毛,瘦削的面容,紧抿的樱唇,总让他觉得眼熟。
他有太多想要问这个女人的,包括她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把纸条留给他?
「快醒醒,蒂亚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