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給凱斯頓侯爵上了點壓力後,莫甘娜享受了一頓極為豪華的晚餐。雖然以莫甘娜的標準來說,算不上特別好吃,但誠意很足,山珍海味都端上來了,比王宮晚宴還要精緻。
莫甘娜一邊吃,一邊釋放出一些善意,給凱斯頓侯爵透露了更多關於她發現吸血鬼、以及遭遇惡魔襲擊的細節。
但不管接受了多麼熱情的招待,莫甘娜也沒把話說死——雖然你凱斯頓自稱是被栽贓的,看起來也像是被栽贓的,但萬一呢?
就算是被栽贓的好了,難道你就沒有一點錯嗎?
何況莫甘娜是真的遇刺了,如果她沒那麼強,真的死了怎辦?
總之必須要有人對此負責,不要點補償都對不起自己。
莫甘娜觀察著凱斯頓侯爵的臉色,時不時釋放一點善意,時不時打打太極。
她的意思很明確,如果找不到其他人要這份補償,那這罪名只好扣你頭上了......當然負責審判的是國王陛下,但國王會為了凱斯頓,隨意把這件事蒙混過去嗎?
還真不好說。
在悠閒的吃完晚餐後,她藉口吃飽了犯睏,結束了今天的談話。
她愉快的與騎士團長道了晚安,跟薇兒卡一起住進侯爵給她準備的客房裡。
「快,薇兒卡,幫我解鞋帶。」
一進房間,莫甘娜就從儲物戒中拿出一大堆東西丟到床上,一邊手忙腳亂的脫著衣服,把解開鞋帶的鞋子給踢掉。
然後,她將儲物戒裡掏出的新裝備穿到身上:暗影斗篷、貓之靴、女特務的緊身衣......全部都是潛行專用的裝備。
莫甘娜不是妮希亞,她只在遊戲初期學了一些潛行技能,之後就沒有再精進了。因為她的遊戲理念是,能用裝備和卷軸做到的事,就沒有必要浪費時間去學技能。
雖然做裝備要花很多時間農材料,但莫甘娜是課佬,課佬從來不農材料。
莫甘娜重新配好一套潛行裝備之後,將其登錄到快速換裝戒指中,取代已經錄入的套裝中最沒用的一套搭配,是在王都參加晚宴時錄入的禮服。
「您準備潛入哪裡嗎?」
薇兒卡有些擔心的問。
「我需要做什麼準備嗎?」
「啊,不用擔心,我去偷聽一下談話,給侯爵上壓力就是為了這一刻,妳就不用跟來了。」
「您要去竊聽凱斯頓侯爵?」
薇兒卡不解的歪了歪頭。
「等我回來再跟妳解釋,趕時間。現在我們的騎士團長還沒有反應過來,但這幾天應該會很有趣,我要開始搞事啦!」
「我還是跟您一起去吧——」
「乖,我的薇兒卡,妳得幫我看家啊。」
莫甘娜笑著拍了拍薇兒卡的腦袋。
「萬一我不在時,有人想找我私下談談怎麼辦?比如團長或者侯爵的手下,就算他們不會輕易闖入淑女的房間,我們也不能一點反應也沒有,到時妳得幫我應付才行。」
「唔......我知道了。」
薇兒卡有些不太情願,露出帶有些許委屈的表情。
莫甘娜感覺薇兒卡就好像一隻遭到主人拋棄的大型犬。
莫甘娜也知道薇兒卡在想什麼,不就是想幫上忙嘛。
自從穿越之後,薇兒卡就沒怎麼派上用場,反倒是她妹妹天天忙得見不到人影。
從前薇兒卡的定位是肉盾和護衛,但這個世界的人太弱,莫甘娜自己就可以解決,以至於薇兒卡的存在顯得有些多餘,近期最大的作用就是給莫甘娜當抱枕。
其實這才是正常現象,如果這個世界到處都是強敵,莫甘娜估計覺都睡不好,哪敢到處亂晃。
莫甘娜著裝完成,滿意的點點頭,隨即進入潛行狀態,每一件裝備都發揮出應有的效果,不可探知、聲音消除、認知扭曲、光影偽裝......妮希亞來了也不一定能找到她。
<異元幻想>的每個老玩家都有一套潛行裝備,因為沒有人不喜歡偷聽別人的秘密。
偷聽完再裝個陷阱、埋個炸彈,順手栽贓第三方勢力,這都是老玩家的基本操作。
忍者就是這類玩法的特化型職業,在這之上還有怪盜職業——比起肝素材,還是搶別人的更快,如果打不過別人,那可以用偷的啊!
雖然在三大神國犯罪是要遭天譴的,但玩家國度可沒有這種法則約束。
存放在「國庫」裡的都是好東西,怪盜只要得手一次就發了,相反的,行竊失敗大不了被打死,死亡掉落的裝備相比回報來說根本不值一提,是一本萬利的買賣。更不用說那緊張刺激的體驗,是會上癮的。
遊戲早期的那些國主都被偷怕了,直到現在,老玩家們都還保留著很強的反偵察和防盜意識。
回到正題,雖然只是去跟蹤凱斯頓侯爵,用最粗淺的潛行技能就足夠了,但這個世界已經接連冒出了吸血鬼和80級的惡魔,鬼知道還有什麼玩意。
莫甘娜不想陰溝裡翻船,所以準備做的很足。
此時天已經黑了,但凱斯頓侯爵的城堡裡裝了大量奢侈的魔法燈,一點也不暗。
城堡裡到處都有警衛巡邏,但他們根本無法察覺到莫甘娜。
她興沖沖的摸了出去,雖然是第一次來,但城堡的佈局有慣例可循,家主的房間通常位於城堡的上層,再根據守衛的安排可以推測出大致方位。
她很快找到凱斯頓侯爵的房間,只是房門關著,門口還站著一個守衛。
莫甘娜的裝備效果中包含著「認知扭曲」,直接過去開門也未必會被人發現。不過保險起見,她還是消耗了一張卷軸,發動了<陰影潛行>。
莫甘娜的身體逐漸變得漆黑,暗得能吸收一切光源——雖然因為她處於「不可探知」的狀態,守衛什麼也看不到。
她趴到地上,手腳並用的爬行,想像自己化身為一道影子,溶入地面。於是她的身體逐漸變得扁平,最終變成地面上的一團黑影,慢慢地滲入門縫中。
在門的另一邊,凱斯頓侯爵正喝著烈酒,與他的親信們說話。
「那個該死的女人!她難道看不出來,我是被栽贓的嗎!?」
凱斯頓一口喝完杯中物,重重的拍在椅子的扶手上。
「這女人分明是在勒索我!」
「正如大人所說,這是勒索。」
一名管家模樣的人說道。
「從您的描述來看,她似乎不是想撈點好處,而是想要利用您去對付幕後那個召喚惡魔的人。」
「嘖……那你覺得,那個召喚了惡魔,還試圖栽贓我的人會是誰?」
「或許是吸血鬼吧,當然也有可能是境外勢力……」
見自己主人沒有發話,而是盯著自己看,管家嘆了口氣。
「我由衷希望,這件事不是格蘭維爾侯爵做的。」
「哼……那個老傢伙,如果有了召喚惡魔的手段,說不定真會做出這種事情來。但就算真的是那老傢伙,沒有證據,我們又能怎麼辦?如果真的是格蘭維爾,那沒準還牽扯到大殿下,這可不是小事。」
凱斯頓侯爵搖了搖頭。
「就算不是他,他也會藉機給我施加壓力。不管怎麼樣,我都犯了沒有管理好信物的過失。」
「或許吧,不過您也不用太擔心,您為陛下鎮守邊疆,而且您的存在對於維持國內勢力的平衡至關重要,陛下不會怎麼樣的。格蘭維爾侯最近被陛下疏遠,他如果做得太過火,也會被陛下討厭的。」
說話的一名大腹便便,十根短胖的手指都戴滿了戒指的中年人。
他是凱斯頓侯爵的另一名心腹,侯爵的御用商人,不只負責侯爵領對外的貿易,也協助侯爵府理財。
只聽御用商人安慰道:「完全沒有懲罰或許不太可能,總得給其他人,以及那位被刺的莫甘娜一個交代,但也不可能重罰。」
然而,凱斯頓侯爵卻搖了搖頭:「這可說不準。」
「重點不是陛下要治我什麼罪名,而是陛下想不想治我罪名。」
凱斯頓侯爵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格蘭維爾侯勢大,他活該被陛下疏遠,但難道我就不是嗎?我鎮守邊疆,是阻擋瓦丹尼王國的第一前線,所有人都知道不能輕易動我,陛下對我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我一個不高興,聯合敵人推翻王國。現在我插手王位之爭,站隊瓦羅克王子,陛下肯定不開心,沒準要藉機敲打我。」
「這......」
「但我有什麼辦法,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格蘭維爾推大殿下上位吧......但陛下可不會這麼想。」
凱斯頓侯爵淡然的說道。
「我抗擊亞人不力、境內出現惡魔、信物被偷。若我是陛下,就會隨便挑個罪名,藉此削減軍費支持,然後讓中央的軍隊來接手一部分邊境防務,削弱我的重要性。」
「不能讓二殿下做點什麼嗎?」
管家問。
「現在通知他來不及了,而且你覺得他能做什麼?」
「這......二殿下長期待在軍中,聲望頗高。若陛下要讓中央的軍隊接管防務,只要讓二殿下來負責就行,只要加深我們與二殿下之間的關係,那陛下對我們的削弱,有削也等於沒削。真正要產生影響,也得等下一位國王繼位後。」
御用商人說道。
「反正這個時候也不可能再上大殿下的戰車了,不如一條路走到黑,跟二殿下的聯姻也該定下來了。」
「若能聯姻,大人早就與二殿下聯姻了。」
管家插嘴道。
「就是,你以為我不想聯姻!?」
說到這凱斯頓就來氣,重重的一拍扶手。
「我把女兒跟孫女都介紹給他了,就連旁系的子女中,長得好看的都叫來了,但他全拒絕了!」
「這......為什麼?難道二殿下喜歡男人?」
凱斯頓侯爵一拍扶手:「哼,就算他真的喜歡男人,那也得結婚!這是身為人的義務,只要留下子嗣,私底下隨他怎麼玩,沒人會說什麼,這種事以前又不是沒有過。」
「嗯,這個道理我想二殿下也明白......會不會有其他隱情?」
管家說道。
「能有什麼隱情?他再起不能?那也不能夠啊,又不是沒有錢。」
御用商人一臉懷疑。
「有那麼多藥物,我聽說還有那方面的魔法,就算七八十歲的老人都能堅挺,何況二殿下還那麼年輕......」
「我的意思是,會不會殿下已經有了喜歡的人,所以不願聯姻?」
管家說。
「這跟聯姻有什麼衝突?」
凱斯頓侯爵不能理解。
「他可是王子。」
教會聖典有規定,一個男人只能有一位妻子,但這條規定不適用於王族,大多數時候也不適用於貴族。
畢竟血脈的延續至關重要,普通人如果老婆生不出小孩,有時會選擇離婚,但王族娶的妻子通常都是些有背景的千金,有些甚至是別國公主,離婚可是件大事。
至於那些貪圖享樂的、並非貴族的、想要有幾個女人的,可以鑽漏洞嘛。他們可以有一百個情人,生一萬個孩子,根本沒人管,只要不結婚就行了。
「誰知道呢,二殿下太過正派了。」
管家說。
「說不定二殿下是個純情的人,一生只愛一個人,為了那人甚至不願做做樣子。」
凱斯頓侯爵按著太陽穴,嘆了口氣。別說,他的殿下還真有可能是這種奇葩。
「算了,不談殿下了,談談那個莫甘娜吧。陛下拉攏她的想法這麼明顯,她遇刺了,陛下之後多半會給她一個交代,哪怕那個交代就是我。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麼能耐?」
「這個嘛,很強。」
御用商人說。
「我知道,但到底有多強?」
「在王都時,她就跟陛下的騎士團切磋過,據說從無敗績,不過這種程度還不足以讓陛下這般上心。結合您說的她遇刺的情況,能解決一尊大惡魔,她至少不輸陛下的騎士團長。」
管家說。
「陛下的騎士團長已經是王國最強了,你認為她能打得過團長?」
「是至少。畢竟我們不知道那尊惡魔有多強。」
「有沒有可能她添油加醋了,打敗那尊惡魔也有騎士們的功勞?」
「那些騎士都打不過她。」
「......如果她比團長還強,這確實會改變很多事......聽說她的侍女也是這般強大,陛下拉攏了她,就相當於多了兩位團長。」
凱斯頓靠進椅子中,沉思良久。
「既然她主動來找我了......有沒有可能把她拉到我們這邊來?她要我去幫她找兇手......那我們難道不能跟她聯手?如果我們說兇手就是格蘭維爾會怎麼樣,有沒有辦法嫁禍給他嗎?」
「其實......也不是不行。」
御用商人猶猶豫豫的。
「你想到什麼辦法了?快告訴我。」
「這個嘛,首先您還得自證清白,我聽說教會有一種祕法,可以驗證謊言,輕易不能使用。您可以請一位主教過來,讓他證明您沒有勾結惡魔和吸血鬼。然後,您可以加強領內對吸血鬼的搜查,至少做做樣子。」
「然後呢?」
「然後您放出風聲,說格蘭維爾侯勾結惡魔,茲事體大,請教會派遣聖騎士徹查,再請莫甘娜女士協助調查......接下來我們只要看戲就好了。」
御用商人說。
「我們說他勾結惡魔,教會就一定會相信?」
凱斯頓侯爵一臉狐疑。
「只要懷疑就足夠了。」
御用商人笑呵呵地說。
「吸血鬼跟惡魔都是真實存在的,有很多人看到了,莫甘娜女士可以作證。既然您已經自證清白了,那栽贓陷害您的犯人,最可能是利益相關者,也就是格蘭維爾侯。我們就這麼說,有沒有證據不要緊,只要聖騎士願意調查就行。」
「教會從不插手政治,各國都不會允許有這樣的先例。女神賜與他們莫大的權力,卻沒有給予他們凡人國度的管理權,教會一旦插手,影響會非常大,他們必須謹慎考慮,真會願意調查嗎?」
「他們打著人類文明安全的名義,查的是惡魔,誰又能反對呢?教會對惡魔極為重視,肯定會認真調查,就算陛下也攔不住,何況是格蘭維爾侯。他如果反對調查,那就說明他心裡有鬼,到時候教會查的越詳細,祖父輩的黑歷史都能扒出來。」
御用商人說道。
「神父們性格溫和,但聖騎士都是瘋子,我跟他們打過交道,那些正義魔人眼裡揉不得一粒沙。貴族不是聖徒,就算格蘭維爾侯沒有勾結惡魔,又能有多乾淨?細查之下,肯定能查出點什麼來。往小了說,他會聲名掃地,往大了說,聖騎士當場就能給他審判了。」
聽到這裡,凱斯頓終於露出了笑容:「呵呵,不錯。雖然不知道是誰在役使惡魔,但現在看來,我應該要感謝那個人......居然把莫甘娜跟教會這兩個盟友推到我身邊。」
這樣就足夠了。不管之後老國王會不會罰凱斯頓,只要格蘭維爾侯垮台,二王子上位,凱斯頓侯爵就是最終贏家。
三人推杯換盞,發出呵呵笑聲。
而躲在一旁偷聽的莫甘娜也笑了。
莫甘娜本來打算第一天先給凱斯頓上點壓力,觀察下反應,之後再找個時間推一把,讓凱斯頓去找教會。
沒想到,第一天晚上凱斯頓就得出了要去找教會的結論。
如果國王懷疑格蘭維爾侯勾結吸血鬼和惡魔,那麼國王的堅實盟友就是凱斯頓與教會。莫甘娜跑來偷聽,就是想聽聽凱斯頓到底有沒有跟國王合作。
結果這麼聽下來,國王什麼都沒有告訴凱斯頓。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凱斯頓侯爵由於支持二王子,立場上天然與格蘭維爾侯敵對,除非國王要有什麼動作需要他配合,否則沒必要告訴他太多,不然消息洩漏出來,驚動了格蘭維爾侯,事態可能失控。
不過,莫甘娜可以肯定,教會下場只是時間早晚問題。惡魔現身可是大事,消息只要傳到教會耳朵裡,他們必然出手,不然教會內部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
在女神真正存在的世界,身為人類,不信教就相當於是異端。
教會的影響力觸及整個人類社會,是真正的龐然大物,遠非威瑟王國可以比擬的。教會動手,國王攔不住。
威瑟王國正面臨內憂外患,國王肯定非常努力地在維持平衡,這時候教會橫插一腳,不管是誰的利益受損,平衡都會被打破,國家大亂指日可待。
騎士團長不想讓消息太早傳到教會,就是因為想到了這點,想要給國王留一點時間做準備。
而莫甘娜誘導凱斯頓去找教會,同樣是看到了這點。
不亂起來,她怎麼混水摸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