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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走在由堤坝延伸出的道路上，与港口那侧不同，他们的背后不是平缓向下的空间，而是较为陡峭的坡面。

　　

　　港区坐东北朝西南，大体上是个切成一半的圆台，海面上有三层而海面下有一层，一刀侧着削下去，变成港口那面往上层层抬高的结构。

　　

　　最上面是管理层用地，往下是干员的居住区、医院、食堂等基础设施，再往下是职工生活、娱乐、进行自由零售交易的下层区。继续往下，那就是训练营和监狱。论安保严密程度和空间封闭性，训练营比监狱还要可怕，就空间上比监狱挖得还深这点，就足够让人倍感压抑。

　　

　　两者并不直接相连，监狱唯一的出口在港区背面的高地，离干员居住区只有一段距离，而训练营需要在下城区中心乘电梯下去。

　　

　　这台中心电梯直接连接顶层的办公大楼、中层的医院、下层的核心区域以及地下的训练设施。

　　

　　「见哥哥，刚刚对不起了。」

　　

　　「嗯？什么？」

　　

　　「让你想起不好的事情。」

　　

　　即便是暗无天日的训练营，最后也剩下了近半的硬骨头，而三齿鲨要从100人里拼死活下来，遭受的一定不只是训练的折磨，手上可能也沾上了不少性命，如果不是这样，她不会有如今执行任务时的能力和果决……

　　

　　光尾鲨这样的性格，在训练营没有交心的人很正常，但他心底确实无数次渴望过，能有一个互相支持、甚至是单方面保护自己的对象。

　　

　　鲛美，或者说鲛见，对某些人来说，一定就是这样的存在吧。如果到了最后一天，她不得不越过那些一路保护下来的人活下去……那种痛苦，仅仅只是想象，就让光尾鲨心寒。

　　

　　「哈哈，你也不过是个死了98个同伴才活下来的可怜虫，什么时候轮到你给我道歉了。别太看得起自己。」

　　

　　三齿鲨爽朗一笑，而后眼神又短暂变得凝重。

　　

　　「在所有选非致命弹的人里，我是唯二活到最后一轮的。」

　　

　　「开始对人用枪以后，我只空过一次。」她将右手比成枪状，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杀了一路上保护我的人以后，对自己打空了一次。」

　　

　　光尾鲨愣住。

　　

　　在他的印象里，从来就只有三齿鲨保护别人，哪怕是每次都冲在最前面的两位前辈，在危险任务中也依赖着三齿鲨的远程支援。就算带着自己这个还在锻炼中的拖油瓶，三齿鲨也能在别人的主场后发先至，在光尾鲨的眼里，就是敌人的狙击手像鳗鱼一样从预瞄的位置钻出来，然后被等待已久的铁锤砸烂。虽然是名义上的观测手，但也只有环境光过强的时候，她才用得上自己，如果是在晚上，光尾鲨有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从命令在几片火光与哀嚎后扛着装备转移。

　　

　　「嗯，这世上简直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第一眼看人也非常准。」

　　

　　「记得你把枪架在光线入射角里的时候我踹了你一脚吗。」

　　

　　「因为打开准镜的反光会暴露位置……我已经记住了，保证绝对不会再做这样的事。」

　　

　　「是在小组对抗的时候她教我的。她考虑视野和俯仰角，一口气找出几个最佳的射击位置，但却叫我绝对别在那些地方冒头。然后又画了几个对面的坐标，说敌军大概率会在这些地方出没。」

　　

　　「我原本空有一点反应力，遇到她之后，才稍稍有点活到最后的机会。」

　　

　　「就算是用非致命弹吗……？」

　　

　　「啊，她看人很准。」

　　

　　在光尾鲨还没明白这句话的涵义时，三齿鲨补了一句：「哪怕是个橡皮球，打到四肢就够我们撤走，打到眼睛一样会死人。到最后，不得不撕破脸的人很少，愿意直接放我们走的人也有。刀和子弹少挨很多。」

　　

　　光尾鲨望着她白净的面庞，好像在思考什么，而三齿鲨直接伸手，略显粗糙的指节穿进光尾鲨的刘海，按在他左眼上方的伤疤处。

　　

　　「像柠檬身上那么多疤才是正常的，队长是体质特殊，而我用了点护肤品。说实话价格真的不便宜，但既然我没死在那个地方，就得好好活下去，带着这张她喜欢的脸、珍惜她依赖过的这具身体。你为了妹妹打扮成这个样子，肯定懂我的吧。」

　　

　　「嗯……」

　　

　　「话都说到这了，回去就把法宝借你用用，到时候就不用拿刘海遮着眼睛——」

　　

　　「我想留着这道疤。」

　　

　　「喂喂喂，不会是想给妹妹炫耀吧，那也太逊了。」

　　

　　面对三齿鲨的讥笑，光尾鲨摇了摇头，非常认真地看向她。

　　

　　「训练的时候，我受过很多非议和嘲讽，与别的什么都无关，只是因为我太弱小才会受人欺凌。留疤之前就留着这样的刘海了……本来就是左撇子，用右眼看镜就好。」

　　

　　「哦？」

　　

　　最初，三齿鲨只是对他的外貌抱有好感，但在将这个训练兵带在身边、经历几次任务以后，便对他的绝对服从和高执行力产生好意，现在，可能又要有些小小的改观了。

　　

　　「你想用那个伤疤提醒自己、督促自己『变强』吗？」

　　

　　「各位前辈教我的，我会一直记得。训练和任务也会全力以赴，尽快成长到不给大家拖后腿。」

　　

　　看到光尾鲨的神情，三齿鲨轻轻一笑，看来自己对这个年龄小于自己、又晚来一年的后辈有些过保护了，之后，按照他自己的意愿粗暴一些也没有问题。

　　

　　不知不觉，两人就已经来到居住区，用手腕扫过围墙上的终端，有分量的栅栏门便缓缓打开，区域的主体分为东西两区，空间比较紧凑，除去提供给委员级干部的排墅、还有仅供给主要委员的独栋别墅，就只有四座连窗都少有的八层公寓，不大的空间硬生生塞进去五百个房间，在里面除了睡觉基本什么都做不了。

　　

　　不过，对光尾鲨而言，能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已经很满意了，何况在按部门与性别分完楼层后，他还可以住在贼鸥的隔壁。比起和武装部的人一起，这样的结果要好上太多。

　　

　　「接下来就是你们日行动物的时间了，柠檬应该也在队长那里，差不多你们可以一起去吃饭。叫柠檬帮我带一份。」

　　

　　三齿鲨打了个哈欠，用指背蹭掉眼角的泪滴，举着阳伞，径自往宿舍走去，而小个子跟她道别后，也乖乖地往排墅去了。

　　

　　……

　　

　　咚咚咚、光尾鲨叩响了屋门。

　　

　　「鲛~美~」

　　

　　房门打开，一块黑色的衣料覆在他的脸上，随之而来的还有充满弹性的压迫感。

　　

　　光尾鲨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在柠檬鲨的嬉笑中动也不敢动，对方确实是有意捉弄他，只是非但没有恶意，反倒充满宠爱。

　　

　　谁会不喜欢个子小又听话的后辈呢，别说是鲨鱼小队，就是带去情报部，他也会被当成吉祥物特别照顾。在获取信息这方面，光尾鲨比队长还吃得开。

　　

　　「嗯？鲛美不在吗，那这个跑来敲门的小小个是谁呢？嗯？」

　　

　　「好了，别玩小光了。」大白鲨捉住柠檬鲨的胳膊，把她从光尾鲨身上拉开。大白鲨眯眼的笑容和往常一样温和，只是面色隐隐透着如同大病初愈一样的虚弱，「辛苦你们通宵啦。」

　　

　　「没什么的，倒是队长和柠檬姐突然出去吓了我一跳……下次都不敢去帮你们收集信息了。」

　　

　　「诶~这种程度的遭遇战我们以前打过几次了，而且抓到舌头给小队加的绩效可不少哦。怎样怎样，问出什么东西来了？」柠檬鲨凑上前来，拿着作战服的手直接摁在了他的肩上，只着泳衣的胴体在他面前展露无遗。

　　

　　这样的身姿光尾鲨已经差不多习惯了，但他此时目光却有些闪躲。

　　

　　「现场好吓人，我没敢靠太近，兰姨整理好会在会上说的……」

　　

　　「嗯？小可爱什么时候也学会瞒着我们了？」

　　

　　「柠檬姐、先把衣服穿上——」

　　

　　「不是我穿衣服，应该是你把衣服脱下来哦~」

　　

　　在光尾鲨的慌乱中，柠檬鲨伸手撩开他披在身上的衬衫，作势就要去抓他背后的作战服拉链。

　　

　　「都说了别闹小光了——」

　　

　　大白鲨从身后锁住柠檬鲨，揪住她的腮帮往两边拉开，不过，她脸上依旧是眯眼的笑，没有一丝怒意，反倒是心情很好。

　　

　　「好啦好啦。谁让鲛美不来的。好不容易给她改了战斗服，之前一直说趴射手肘疼，还想给她一个惊喜的。」

　　

　　「不跟人家打招呼就撬装备柜，不是惊喜是惊吓吧。」大白鲨放开队友，轻轻笑道。

　　

　　「哼。」柠檬鲨轻哼一声，然后将手中的作战服展开给光尾鲨看，「怎样，外观上一点没有影响吧？想不想试试，手肘的部分添加了缓冲层，现在很舒服哦，要不要给你也改一改？」

　　

　　「嗯……谢谢。那之后就麻烦柠檬姐了。」

　　

　　「跟姐姐客气什么。」

　　

　　金发美人直接将小个子揽到自己丰腴的身体上，裹着他大步迈向沙发，咻地一下陷进里面，将光尾鲨拢在自己两腿中间，环住他的腰间贴着他后背蹭来蹭去。

　　

　　「真好啊真好啊，小光比鲛美可爱多了，这才叫有后辈的样子嘛。」

　　

　　最初知道光尾鲨是男儿身时，她们还会注意保持距离感，但从他入队第二个礼拜开始，她们就再也没法克制被可爱事物激起的母性，心智尚未成熟的光尾鲨一下就成了她们索取治愈与宣泄保护欲的对象。

　　

　　不过，对心里抱有尊敬与感激的光尾鲨而言，要在懵懂中保持理性真的很辛苦。

　　

　　「只、只是因为受着大家的照顾……」

　　

　　「哼、要这么说的话，我也很照顾鲛美啊，她就从来不会跟我撒娇，每次喊她『鲛~美~』还要冷着个脸纠正『是鲛见』。」

　　

　　「哈哈……」光尾鲨干笑几声，「见哥哥毕竟来得最早嘛……」

　　

　　听他这么说，柠檬鲨反倒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

　　

　　「嘿嘿，你是不是看她编号是06就以为她最大啦？」

　　

　　「诶？」

　　

　　光尾鲨转过头，一脸不带掩饰的惊讶。

　　

　　「兰姨是1号，鲭鲨是7号，她们呢，一个是一代的队长，一个是二代的ACE，都是我们的前辈，实力也非常强。不过鲛美嘛……她是补位了被处罚后撤销番号的……」

　　

　　「小柠檬。」

　　

　　大白鲨两眼微睁，而柠檬鲨也立即缄口。在光尾鲨紧张的视线中，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缓缓合眼，再度露出温和的笑容。

　　

　　「我和柠檬是第三代鲨鱼最初的成员，三年前就已经服役，而鲛见只比你早来一年。你可以叫她见哥哥，不过论资历的话，你们都是我俩的后辈哦。」

　　

　　「啊……？」

　　

　　光尾鲨原本一直以为，三齿鲨是和鲭鲨同期的元老人物，还为此在心里给她加了不少分数，毕竟同样是个位数序号的鲭鲨基本都是见首不见尾、格陵兰鲨更是随地释放着逼人的威压……

　　

　　原来是离自己最近的前辈呀。

　　

　　威严淡去一丝的同时，亲近的感觉浓厚了一抹。

　　

　　三人一边喝果汁一边有的没的聊了好一会后，柠檬鲨抱着光尾鲨起身，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胳膊。

　　

　　「差不多到饭点了，鲛美不一起来就算啦，不早点出发的话就要和那群笨鸟撞上了，我可不想和那群丢人现眼的家伙一起。就因为他们这些永远一副幼稚样的人保全部才会被小看。快点快点~」

　　

　　——闹腾着把两位队友卷到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