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舞台剧《百合花与蓝发少女》
《百合花与蓝发少女》——序幕。
哦,让我们从这里开始——
从一座曾经被万民歌颂的王国开始,
从那早已沉寂、如今只剩余烬的土地开始。
让风吹起尘埃,让历史的灰烬再次旋转于空中,
让每一个曾在时间里失落的名字,再一次被呼唤。
请坐下吧,读者,
在这座由年月构筑的剧院中央,
让你的呼吸安静下来,让你的目光变得坚定,
因为帷幕已然缓缓升起,我们必须学习如何倾听命运的脚步声。
我将讲述蓝发少女的故事。
她尚无名,因为名字是胜利者才能拥有的荣誉,
而对于一个仍在寻找自身命运归所的人而言,
名字不过是未来尚未刻写的石碑上空白的篇章。
她是英雄的女儿,拯救王国于灾厄的战士之后,
她的父亲曾以血与火守住人民背后的土地,
曾让敌军如狂涛般溃退,如琉璃般凋零,
然而,如今的她——
却只能仰望那遥远又古老的传说。
不被人所知的是,那少女诞生之日,那自鸣的钟并未长鸣,
时间尚早,命亦如此。
那夜里民众却沉浸于新年庆典的狂欢之中,
因为英雄仍旧活着,
活着的人可以被歌唱,而只有死者才会成为阴影。
那时人们不知道,被遗忘过名号的国度将迎来什么,
也不知道那血腥味将会满溢于整个世界。
不过,这也只是些无聊的话语了。
读者们,且继续听我讲那蓝发少女的故事。
《百合花与蓝发少女》——一幕。
蓝发少女自幼站在父亲盔甲前,
那盔甲沉重而冰冷,
她却用稚嫩的手抚摸着它,
仿佛能够感受到光仍在其表面跃动。
她抬起头,如命定一般,她决定开口。
她说——
「我要成为冒险者,浪迹天涯,除恶安良,成为真正的英雄。」
那声音虽小,可却无比坚定。
父亲没有阻止她,
只是轻轻将手放在她头顶,
望着她,沉默,久到让空气变得凝固,
最后才低声说道:
「愿你走向你自己的道路,而不是我的。」
如果她理解这句话,如果她听出其中沉重的意味,
也许命运将会从另一条岔路展开,
也许悲剧不会染上血色,
但当时的她只理解光明的意义,而不理解阴影的重量。
她以为英雄是荣耀、是歌颂、是掌声,
她不知道英雄也是死亡、是失去、是无法回头的选择。
然后,父亲离开了。
王国在某一年爆发了战争,
他从城堡中走出,再也没有回来。
歌颂他的赞美之声逐渐变成低沉的哀歌,
火焰熄灭之后,烟尘散尽,
人们记住的只剩碑铭与空空的盔甲。
——而她留下了誓言。
誓言如火种,被深深埋入她心底。
如此,岁月流动,时光轮转。
在人们的低语之中,一个传闻悄悄传播开来,
它从醉酒的诗人嘴里流出,又在冒险者之间低声传递:
「千年前百合花骑士留下的圣剑仍在世界上。」
「那剑曾斩断灾厄、封印邪恶,如今沉睡于沙漠深处。」
「它被囚禁在某座绿洲学院内,被秘密研究、被魔法剖析。」
圣剑被囚禁,在这尸横遍野的世界里如同希望被封锁。
而剖析它的人——是那座自诩为「真实」与「智慧」的学院院长,
一个被阴影与野心包裹的人,
一个认为力量比信念更真实的人,
一个不相信英雄,只相信权力永存的人,
一个其实连自己的亲人都无法拯救的可怜人。
哦,读者,
如果你听闻这样的传言,
你会前往沙漠追寻吗?
你会将自己交给未知的命运吗?
还是会像大多数人一样,将信仰藏在心中,
等待某个更勇敢的人代你完成选择?
那会是谁呢?
是那名鼎鼎大名的冒险者吗,
她的葵花能染指这里吗?
所以,蓝发少女没有犹豫。
她将那传说当作召唤,
将圣剑当作证明,
她说——
「我要成为第二名百合花骑士。」
她不知道真正的骑士精神是由泪与牺牲铸就,
她依旧走在自我无知的幻象之上,
她虽是英雄之女,虽是英雄之后,
但就如那铁匠的孩子会找不到武器反抗,
农夫的孩子也可能吃不上大米一般,
命运是残忍而精确的,
一直如此。
《百合花与蓝发少女》——二幕。
她踏入沙漠。
那是世界最沉默的舞台。
风卷着细沙,从四面八方向她扑来,
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所谓的冒险究竟为何。
那些书本上,疑惑吟游诗人所歌颂的故事又为何。
日头炽烈,仿佛要灼穿大地,
夜晚则冷得像刀刃贴着皮肤,
那夜里拂过的风中,似有某些不知名存在的声音,
那声音犹若合唱团,混杂在风里,
唱着关于迷失者、死者、以及永远找不到出口之人的歌。
她仿佛被困在某个正在无尽轮回的试炼之中,
每走一步,都像是向自身的极限提出抗争。
然而,她没有回头路,
这里没有任何道路会温柔以待,
这里也没有那个放弃理想的人。
她的脚在沙中陷得很深,
干裂的嘴唇无法发出完整的声音,
蓝色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
然而,她从未停下。
她相信前方有答案,相信命运不会欺骗她。
她告诉自己,她走的是父亲未完成的道路,
她背负的是整个世界的希望。
但请允许我问——
读者啊,
你真的认为她是为了世界前行的吗?
还是她不过是被自己的影子驱赶,
追逐那份迟迟无法证明自己的渴望?
她是否害怕的不是黑暗,而是被遗忘?
你是否愿意思考这个问题,还是只愿观看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可在问题被解答之前,
旅途就已然抵达终点。
某个夜晚,她看见了,
绿洲边缘的学院。
巨大的高墙在月光中投射出同样巨大沉默的阴影。
那就是她要找的地方。
这是知识的囚笼,是权力的堡垒,
是一个拒绝光明、拥抱秘密的所在。
而院长——那阴影的主人——
正在塔楼最高处凝视着遥远沙海,
仿佛已知有人正在靠近。
少女不知道自己已踏入黑暗设计的开端,
更不知道她的每一步都已落入某个剧本之中。
她以为自己是英雄,
却不知道自己只是棋子。
她贴着学院的外墙前行,
手指紧握着唯一的匕首,
仿佛只有靠这一点微弱的金属能保持她与世界的联系。
她想象圣剑正在无声哭泣,
想象它渴望再次斩开黑暗,
想象父亲在远方注视着她的脚步。
她告诉自己:
「我一定会把它带回光明。」
于是,她靠近了那通往密道的入口,
而现在,读者——
你愿意继续吗?
愿意陪伴她踏入这扇门,
进入学院的腹地,
见证她追逐光的道路将如何被黑暗迎接?
愿意看到命运如何不动声色地扭转吗?
第二幕至此落下。
鼓声正要响起,
下一幕的舞台灯光已然亮起,
等待着一个新的登场者,
等待着冲突、认知与不可避免的相遇。
愿你不要移开目光。
《百合花与蓝发少女》——三幕。
如此而至,我的读者们。
好了,就让帷幕再次升起。
我们依旧坐在剧院中央,而舞台的灯光此刻比上一幕更加锐利、更加逼近现实的表皮,仿佛要割裂观众与表演之间那层轻薄的距离;若你愿意,此刻可以屏住呼吸,闭上双眼片刻,再睁开——因为从这里开始,故事不再只是铺陈,而将开始收紧,如网一般、如陷阱一般、如骰子落子的瞬间一般。
蓝发少女站在密道入口前,
那是一扇结实而沉重的铁门,
让人下意识感到不安,
但她没有犹豫,
正如她在沙漠里没有停步、在誓言前没有迟疑、
她伸出手,推开了一道通向未知的门。
金属发出沉重的摩擦声,那声音在空旷密道中绵延回荡,
像有人在巨大的石殿里拖动锁链,
它声音漫长而回旋,仿佛在提醒——
任何进入这里的人,都将再无回头之路。
哦,读者,
你是否也曾在生命某个深夜推开一扇这样的门?
是否曾有毫无退路的一瞬,使你意识到前方不再属于平静美好的日常?
若有,你会懂她此刻心跳的重量;
若没有,你现在即将看到它,
它不是勇气的壮丽,而是恐惧的现身。
她迈入密道。
石砖铺设的地面粗糙而潮湿,
墙壁上闪着淡蓝色的魔法回路,
层层交错的魔法阵在脚下微微发亮,
密道深处隐约传来机械转动的低沉轰鸣,
然而——没有守卫。
没有士兵,没有巡逻者,也没有任何脚步声回荡。
她本以为这里会布满陷阱与巡逻队伍,
然而迎接她的却是荒凉的寂静。
读者,你认为这是一种幸运?
或许你可以这么想。
不过,你是否也感到某种不对劲的空洞?
为什么如此重要的秘密之地会空无一人?
是疏忽?是傲慢?还是更深的预谋?
我不建议你太快下结论,
故事若过早揭开,那便失去它的趣味。
少女继续前进,
她的靴底在地面上摩擦,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声响,
在空旷通道里反射得如雷般巨大,
仿佛每一步都被无形之手放大。
密道向下蜿蜒,如地下世界的螺旋楼梯,
她不知自己向地底走了多久,
只觉得空气变得更加沉重,
伴随着她的前进,
一道又一道由古老文字刻成的铁门向她敞开,
那些文字在魔法回路的光芒中穿行,
她穿过狭窄到只能容一人侧身的石廊,
利用长久训练出的静默步伐掩盖自己存在的痕迹。
哦,你以为她没有恐惧吗?
请不要误解她的沉默。
沉默并不意味着无畏,
而是承认恐惧存在、却依然向前迈步。
这才是勇气。
歌谣里唱的那种,是失真的;
真正的勇气,是与恐惧一同呼吸。
她走到密道尽头,那是最后一扇门前,
那是这座学院深处的心室,
囚禁着圣剑的地方。
她伸出手,准备推开那扇门——
但就在此刻——
有人开口了。
「……怎么会是你?」
声音从背后传来,
那声音带着惊讶、苦涩,
更带着一种难以描摹的沉重——
一种来自过去、来自伤口的沉重。
她转过身。
密道尽头的阴影中,站着一个人。
一名卷发少年,
身披学院守卫者的制服,
腰间佩着制式骑士剑,
是的,他正是守卫这秘密研究室的人。
他站在她与圣剑之间,
仿佛是被命运安置在此的最终关口。
蓝发少女的呼吸停顿了,
她嘴唇轻颤,却说不出任何声音。
她认识他。
她从未想象过会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以这种立场相见。
童年里,在田野中假扮冒险者的两个人,
一个挥舞木剑,一个举着木盾,
曾经一起幻想驱逐魔王、一起编织英雄的梦,
如今一个追寻圣剑的光,一个守护黑暗的门,
一条线被命运用利刃切割开来。
卷发少年没有给她时间开口。
他握住剑柄,缓缓拔出,
金属摩擦声刺破沉默。
「离开。」
他说,声音低沉而坚定。
「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你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也不了解你口中所谓的故事。
回去吧——趁我还来得及让你离开。」
哦,读者,
你听到了吗?
这不是敌人对入侵者的喝问,
而是某种夹杂了不应有情感的挽留。
但蓝发少女向前一步,
眼中依旧带着从未被摧毁的希冀,
她声音微弱却清晰——
「我要带走圣剑。」
就像当年在父亲的盔甲前立下誓言一样,
一句坚定的话语,
将两人的命运彻底分道扬镳。
卷发少年抬起剑,剑锋在淡淡蓝色的幽光下闪烁,
他的眼神不再逃避,不再犹豫,
他说——
「那样的话,大人,我只能阻止你。」
剑锋抬起,指向她的喉间。
空气静止,时间屏息,
第三幕至此结束。
我们就让帷幕就此落下,
下一幕——将是冲突,将是真相的边缘,将是揭秘一切的时候。
《百合花与蓝发少女》——终幕。
蓝发少女与卷发少年之间只剩下一线距离,
一线生死,
一线命运。
没有预告,没有试探,没有多余的语言。
卷发少年迈出一步,动作迅捷而精确,
如同千百次训练已将身体磨成纯粹的武器,
他的剑锋划破空气,
直直地便朝少女刺过去,
蓝发少女抬起匕首迎击,
她倾尽全力,
用尽她所有所学、所有积累、所有希望,
让身体在巨大的压力前依然保持直立,
让双手在颤栗中不曾松开。
两者相撞——
不是漫长的交锋,
不是来往的试探,
不是英雄传记里那种漫长的拉锯战,
只是瞬间。
卷发少年的剑
轻易压下她举起的匕首,
蓝发少女的手腕在一击之间失去支撑,
匕首脱手,飞向石壁,
她的膝盖弯折,她倒在冰冷的石砖上,
呼吸破碎,视线模糊,
胸口像被重锤击中般剧烈抽痛,
而剑锋停在她咽喉前,
——她败了。
是的,读者,
不是激烈的战斗,不是壮烈的牺牲,
不是歌谣里被传唱的那种绵延的英雄决斗,
而是一招。
一道划破天真与现实之间薄膜的剑光,
让所有幻想在瞬息间破碎。
她睁大眼睛,
望着剑刃倒映出的自己,
倒映出一张陌生的、脆弱的、空洞的脸,
她第一次意识到:
自己不过是一个孩子,
她的誓言不过是纸制的盾,
她的梦想不过是风中的火光。
剑向前微微靠近,剑锋贴上她的皮肤,
冰冷而坚定。
卷发少年的声音沉重而破碎——
「对不起。」
他举起剑。
是的,他真的举起剑。
不是威吓,不是试探,而是最终的动作。
舞台在这瞬间完全沉寂,
连空气都像被锁进铁箱内再无流动。
旁白,我,
见证着这场戏剧的书写者,
此刻也必须承认——
故事就此结束了。
《百合花与蓝发少女》——终。
「砰——!」
好吧,我还得继续来工作。
现在是加班时间。
按照理应书写的剧本,
按照不可避免的宿命轨迹,
按照我的工作时间和薪水标准。
现在本应该结束才对。
——有时舞台自身会反抗作者的意志。
就在剑锋即将落下的一瞬,
一声几乎撕裂空气的破风声划入这凝固的场景,
一道纤细却坚决的影子从密道高处跳下,
那是完全不属于原本安排的轨迹,
如同有人突然撕碎作者准备书写的章节。
就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开始这一续篇。
《百合花与蓝发少女》——终幕·续。
砰——!
一根木制长枪挡住了剑锋。
不是钢铁,不是魔力,不是古代神器,
而是普通得几乎可笑的木质长枪。
然而它确实挡下了那一击。
卷发少年被迫后退半步,
他的眼中第一次出现震惊,
而在蓝发少女眼前,
站着一名粉色头发的女孩,
她体态娇小,看似就不善战斗,
然而双手握着长枪如握住全部坚持,
枪杆在剑锋上震动,
她没有回头看倒在地上的少女,
只是直视卷发少年,
舞台陷入彻底的静止。
作为旁白,我必须承认——
这一切不在剧本之中。
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本不该拥有阻挡死亡的力量,
她本不该打断这本来已经定案的悲剧高潮。
——但她出现了。
戏剧从这一刻起不再属于任何预设的逻辑,
故事不再服从结构,而开始服从混乱、不可预测、真正的生命。
这个舞台仿佛就是活着一样。
舞台的光芒重新燃起,
粉发女孩轻声开口,
声音格外清晰:
「对人战……好久没有打过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