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这里是哪里?」
「总之,你先冷静点。还有你衣服都被脱掉了,所以你还是遮遮好吧。」
辛若无其事地双手插着口袋来到我床边,自从上次七月见过一次,到现在已经快一个半月没见了。
那么久没见,她却完全不生疏。她扎着一头长发,穿着黄色连帽衫和男士西裤,打扮得很休闲。
我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浑身赤裸,连忙拉起被子盖住身体。
「啊不过在当天我就看光你了,你现在遮也没用了。」
「你!」
「没办法吧,谁教你半死不活地被送过来。」
我只依稀还记得之前的情况。我和纯在教室里做爱,小野站在旁边……不,那个难道是做梦吗?总觉得很不真实。
但我现在却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纯现在怎么样了?大脑浑浑噩噩的,理不清头绪。
「现在是你被送过来的第三天。」
「第三天……这里是哪里?」
「是冯的公寓哦。」
这时我才发现,这里是林丹会旗下的那栋公寓。
我环视了一下天花板,虽然我来过这里一次,但上次没进来房间,只是到客厅为止,所以觉得这里很陌生。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辛边走向房间角落的单层冰箱,边回答,
「你妹送你来的,说是今后让你在这里生活。」
「什么?!」
我匆匆忙忙地想要起身,但大脑跟不上情况,导致动作混乱,差点摔下床。
「所以说冷静点啦兄弟,你才刚退烧,不要那么激动。」
「我我发烧了吗?为什么?」
「你不会失忆了吧?」
辛惊讶地看着我问。细看她手上确实拿着降温用的冰袋。
「不,呃我记得好像发生了什么……」
这时林丹会头目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进来。
「哟这是醒了?少爷你可真会睡。」
但在我说什么之前,辛就向对方抱怨,
「喂这小子似乎不太行啊,我看他挺混乱的,真的没问题吗?」
头目用手摸了摸下巴,笑着回应用拇指指了指我的辛说,
「这也是没办法的,他可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呢。」
我再次把棉被拉到身上盖住,看向头目说,
「我要回去,能帮我联络纯吗?」
「不行,我可是收了钱的。」
「什么?」
「多到大概能把这一整栋公寓全都买下来的钱。」
「……」
是谁给的,自不必说。
「为什么……!」
「因为已经不需要你了吧?反正你本来就是三峰家的玩具,要扔也就扔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即使我有三峰的姓,重要的也是纯,不是我。
我本来就是为了纯才被养在三峰家的一条狗而已。
但是,我不觉得纯会放开我,不然她为什么要留在三峰家?为什么她现在不在这里?
「虽然你现在由我接手了,但情报也还依然在给呢,三峰家的实力不容小觑,要是没了实在可惜。说实话,还挺受用的。」
「……」
「懂了吧?那个大小姐为了你,自己一个人留在三峰家那个魔窟了,只把你放出了那里。」
「……」
「她还给了不少钱哦,作为差点害死你的补偿,所以我才接手你了。」
听懂了大概的来龙去脉后,我倒吸一口气。
「不行,」
我费力地从床上爬起,拿起了床头放着的衣服穿上,然后蹒跚地走向门口,
「不能留纯一个人在那种地方。」
「你给我冷静点。」
辛挡在我前面,干脆地拎着我的衣领,一把把我往后推在床上。我发出咚的一声摔在了床上。
在我摔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听见了头目的声音,
「你下手轻点啊,这是你哥吧?打残了怎么办?」
「没那么容易残。这小子皮糙肉厚着呢,毕竟我们可不是娇生惯养过来的啊。」
头目和辛边说边把我按在床上。我就像只毛毛虫一样在他们的蛮力下挣扎,身体完全使不上力。
「我可不能让你走了,毕竟收了钱就要把事办妥。没办法,本来光辛一个就够麻烦的了,你可别也给我添乱啊。」
「少把我和这个妹控相提并论。」
两人围绕在我的床边,还拿出绳子和手铐之类的东西。不愧是黑帮经营的公寓,道具似乎很齐全。
辛拿着明晃晃的金属手铐,边转圈边问,
「就把他绑在这里吧,这东西还真不错,给我一个吧。」
「那你付钱吧?」
「你怎么那么小气。」
「暂且不论你哥,你知不知道你欠了我多少了?」
「放开我!」
辛压住了我的手,头目压住了我的双腿,两个人把我五花大绑,我被强制性留在了床上。
「啊吃饭会送来的哦。」
「不要乱叫哦,不然把你嘴都堵上。」
两人说着流氓一般的台词,好像大功告成了一样拍拍手,就从房间里离开了。
我在床上挣扎了一会,但没多久似乎就睡着了。之后我才知道,我早就被灌下了安眠药。
在我又醒来后,感觉比之前清醒了一点,也了解了更加具体的情况。
「你妹妹给你用了药。而且是烈性药,用不好会出事的。真是个不得了的大小姐。」
「药?」
「催情药啊。在地下世界到处流通的。但普通人没那么容易拿到。真不知道她在哪里拿到的,不过凭三峰家想要找也不难找到吧。」
但纯为什么要特地去找这种药,就为了给我下药?为了让小野看见我们交合的场景,让婚约一事完全泡汤?
纯本来是不会做出那种事的,但我也发觉最近她越来越扭曲,疯狂了。
所以她才用了这种会伤害所有人的方法。
「托了你妹妹下的药的福,你这几天完全昏迷不醒,一直在发高烧,要是弄错一步,说不定就成废人了呢。」
我从床上看着靠门站着的头目,
「情况都知道了,给我电话,我要和纯联络。」
「倒是没有收到不准让你联络的命令呢。」
头目坏笑了一下,拿出随身的手机递给了我。
在等待电话拨通的间隙,感觉心脏猛烈跳动起来,汗水从我额头上滑落。耳边的嘟嘟嘟声和胸膛里的嗙嗙声合为一体,我很紧张,又或是很害怕,我第一次觉得电话很可怕,明明第一次用的时候也没这么觉得过。但在三峰家的时候,我总是和纯在一起,很少和纯打电话。
在电话铃响到结束的时候,伴随着电子提示音,切入了留言时间。
「喂,纯,你在的吧,快接电话!」
现在这时候,纯应该在学校,如果不方便接电话,刚才根本不可能任由电话一直响着。纯一定在电话对面,也知道打电话的是我。
果不其然,电话不久后就接通了。
但就算打通了电话,纯也一直没说话。
口干舌燥的我舔了一下嘴唇,
「为什么……要把我送走……」
「……」
「不,我知道的……你在想什么……你想的事我全都知道……是我太没用了吧,没能保护你。」
「……」
「纯,没事的,我没事,还活着啊。我没那么容易就死的。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死的。总有办法可想的,不要自暴自弃!」
最初是纯要我留在身边的,不惜关住我,还用上了契约这种形式。
但是在渐渐关住我的期间,她却受不了了。
结果她不能忍受让我当地下情人的事,变得越来越扭曲。
因为悔恨,因为害怕,比起想要我留在身边,反而害怕我留在身边。
但我早知道很可能得不到承认,就算如此,我也回来了。
好不容易回来了纯身边,但却迫于外界压力,结果我们又要分离了吗?
「不是说要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吗?!明明都约好了!」
我和纯之间或许全都是伤与被伤的关系。
但即使如此,应该也有在一起的意义。
永远留在我身边的契约。
就算只能以契约这种离谱的形式表达出来,也把我们连接在一起了,就是那么非说不可的话。
「你说话啊!」
即使没有声音,纯的气息也在电话对面。
「纯没有怕,」
纯终于说话了,但声音十分不对劲。
「也没有自暴自弃。」
语气平稳且冷淡,有着一种让人无法反抗的气势,我只能把手机拿在耳边哑口无言。
「纯只不过是清醒了,觉得这样下去也是走投无路的。」
「什么走投无路……」
我也知道我们的难处在于,我得不到三峰家的承认。
没权没势,还没血统,偏偏又和纯有血缘关系。
我的身份太糟糕了,根本不可能承认我。虽然最初蝶子来找我的时候说可以帮我说服纯的爷爷,但结果纯还是有了婚约。我们的关系只是让纯的处境变得更艰难了。
但我还是坦言道,
「喂纯,办法还有的是,肯定有的,哪怕现在找不到……」
「哥哥是想说要和纯私奔吗?」
纯也不想结婚,只要纯愿意离开三峰家,那可以想的办法就又多了一个。
但是她又不敢相信我,和我一起离开三峰家。而且三峰家也不可能那么简单就放人。就算我们能一起私奔离开三峰家,之后也有世俗的眼光和金钱等各种问题等着我们。
既然如此,比起在一起受苦,变得越来越扭曲,不如分开更好。我就是纯的枷锁,所以纯才想要甩开我。只要我不在了,纯也就自由了。所以现在我才不在纯的身边。
我不想承认这种现实,只能嘴硬地说道,
「这也是一个办法。」
「不可能的,到时爷爷一定会派人来追我们的吧?而且离开三峰家后,也会为钱所困,结果我们就只有殉情了呢。」
「……」
「纯不希望变成那样,哪怕要和哥哥分开。」
「……」
「出尔反尔确实是纯不好。」
「……」
「但哥哥,我已经不需要那个了。」
纯用毫无感情的冰冷语气说道,
「废弃了吧,把我们的契约。」
明明相距遥远,却能一箭穿心。
我在冲击过去后才低声问道,
「——你认真的?」
「哥哥不需要纯,纯也不需要哥哥了。那么为什么,还要在一起互相折磨呢?」
我沉默了一下,重新反思了一下纯的话,完全不相信她。
「你真的不需要我了?」
我也想过,只有我死了,纯才不会再被三峰家挟制。
现在我离开了三峰家,独留纯一个人在那里,然而她还要作为继承人好好行动,不然不能保证三峰不会对我下手,也拿不到情报。
我没死,但比死了还麻烦。
「那你为什么还要留在三峰家?!」
是为了我,难道还有其他可能吗?
纯是爱着我的,我坚信不疑。
但不知不觉间,我和纯的立场颠倒了。曾经一直是纯哀求我,现在却是我在苦苦哀求纯。
「因为爷爷在这里,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因为纯是三峰家的一份子,事到如今已经变不回普通人了。纯要留在这里。」
我感到了茫然。纯仿佛随便扔掉纸屑一般,把我的奢望一刀两断。
不是在逞强,纯只是就事论事地说,
「但哥哥不是三峰家的人,所以还是离开吧。留在这里也没有未来。」
纯冷酷的话语和声音让我哑口无言,
「纯废弃了契约,有失信用。纯给哥哥的补偿若不够,哥哥可以随便提要求,现在就开个价吧。」
「我才不是在说钱的事!」
一拳砸在床上,完全不觉得痛。
但脑子里却很混乱,纯的语气是那么的排外又冰冷,好像什么都已经为时已晚。
纯真的不需要我了吗?
不会的,一定是又被她爷爷说了什么吧。
果然,不该让她一个人待在那里。
我不想离开纯,但就算我回去,也没法改善现状,或许只会让纯更加混乱。
要不让三峰家承认我,要不把纯带走,但现在哪边都做不到。
电话里一片安静,连呼吸声都听不见,纯真的还在对面吗?我不禁怀疑起来。
我连忙继续发声,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会哀求纯,紧拉着纯不放,
「我从来没觉得不需要你,不然当初也不会回去你身边了吧?」
「哥哥,在纯身边会死的哦?纯终有一天会害死哥哥,然后纯也会跟着哥哥一起去死,所以说哥哥是想和纯殉情吗?我们还是分开的好。」
不像纯的伶牙俐齿的话语。
纯确实依然是爱着我的。
但在这基础上,还是拒绝了我。
「哥哥还是冷静点吧,纯已经冷静下来了。只要拉开距离,一定就会没事的。」
「没事?」
我感觉很不可思议,明明之前还一直在哭,不,那时哭的是小野……
「你已经不会再哭了吗?」
「是的,哥哥觉得很意外?但纯明白了,离开了哥哥后,纯才能看见更多东西。」
纯好像笑了一下,我觉得不对劲。难以想象纯会在这种情况下笑出来。
「我和哥哥的关系是不正常的。」
这是纯第一次否定我们的关系。
至今就算再怎么被我伤害,被我侵犯,纯也从来没有否定过我。
「……事到如今说这种话吗?」
「嗯,但是纯终于察觉到这一点了。」
「所以呢?你是在责怪我吗?」
「不,」
响起了沙沙声,纯似乎在电话对面摇头。
「但哥哥,我们还只是小孩子哦?未来还很长。为什么一定要在现在就把自己逼入绝境不可呢?」
和我的关系,确实只能用绝境来形容。但难以想象这是不久之前还不惜关住我,哭着拉着我不放的纯会说出的话。
错愕,茫然……我一时甚至想不起要反驳纯。
而且我也找不到反驳纯的话,不管让谁来看,纯说的都是正论。
至今我也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我做的事是不为世俗所容忍的,但纯从来没有反抗过我。
没想到事到如今,我会被纯拒绝,简直如同当头棒喝。
然后我感到十分羞愧,这种感觉十分新鲜。不是自卑,而是觉得自责。就算是在主动回来纯身边,变得想要保护纯后,之前我也没有在真正意义上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过。
「情报依然会给林丹会,没事了的话就这样吧,纯之后还有预定。」
「等等!」
我连忙喊住似乎下一秒就会挂掉电话的纯,急切地问道,
「预定……是什么?」
纯若无其事地回答我,
「啊啊马上就是和小野学长一起吃午饭的时间了呢,马上就要午休了。」
「怎么可能,婚约难道还没有被废弃吗?」
我十分惊讶。都做到这个程度了。小野还是没有放弃纯吗?不过考虑到他性格软弱,或许还是没法违抗家里。
「我和你的事,难道还没有曝光吗?」
「纯当初做好了准备,除了小野学长之外,没有人知道我们在教室里做爱哦。小野学长也说了不会说出去。」
在我昏迷被搬运来这里后,就不知道先前是什么情况了,现在是第一次听说那件事的后续。
「而且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
原本不惜给我下药也想解除婚约的纯,现在却仿佛换了个人一般,满不在乎地说道,
「本来就没人在乎这种事,这里就是这样的世界哦?」
比起她的话语,纯的语气更让我难过,我心痛地说,
「你要一个人留在那种世界里吗?」
「就是这样,这不是我个人的问题,我总算了解到这一点了。哥哥应该也明白吧?为了家族,个人必须被牺牲,都是高中生了,彼此都应该成熟点了吧。」
「你还是初中生吧!」
「呵呵但纯已经不会再痛苦了哦。」
纯的声音很轻快,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再见了哥哥。」
好像在和亲戚闲聊一般,纯轻轻松松地挂掉了电话。听着耳边不断响起的嘟嘟嘟声,我只知道一个事实。
就是自己完全被纯抛弃了。
我是有想过和纯私奔或是解除纯的婚约,又或是想办法得到三峰家的承认。
甚至想过和纯殉情。
但唯独没想过会和纯分手。
我只能无话可说。
纯对我已经无所谓了吗?不会的,她是害怕害死我才离开了。
真的是这样吗?
我对纯又了解多少呢?本来纯对我的好感,就只是建立在亲情之上的产物。
执着过,疯狂过,得到过,把我尽情关在身边后或许就冷却了。
所以就放手了。
她做她的大小姐,我回我的贫民窟,我们分道扬镳不过是再自然而然的事了。
林丹会的消息也愿意继续提供,可以说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兄弟,就算你坐着不动,你妹妹也不会回来的。」
不久后,辛毫不客气地擅自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我连头都无力抬起,辛把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看你这副惨状,是被你妹强奸了嘛?」
「……你就不能安慰我一句吗?」
在和纯打完电话后,我就一个人窝着一动不动。
我感到很消沉,其实我早就知道我和纯之间过大的差距,毕竟从出生开始,我们就是天与地的存在。但事到如今,这个差距又被摊在眼前,被打上不需要的烙印,还是让我心灰意冷。和以前不同,心情低落不是因为自卑和屈辱,只是觉得寂寞。我本以为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需要我,只有纯还是渴望我的。
就算一直以来,我只能在纯脚下爬,纯也不会无视我。
然而这次连纯都舍弃我了,那我还有什么价值。
正因为之前打算为纯赌上一切,所以现在才有种失去人生意义的感觉。
但相对的,我又见到了辛。找回了一个曾经失去的东西。冥冥之中,好像什么都被安排好了,失去什么就会得到什么。
我抬头看向辛,辛给我送来了午饭,散发着热气和香气的饭菜被放在托盘上,辛有些吃力地帮我端进了房间,放在了旁边的床头柜上。但就算闻到了香味,我也涌不出食欲。
当初是辛把我出卖给纯的,要不是因为她,我或许还不会这么悲惨,但我也没想过要怪辛。
「不过你以前也强奸了你妹嘛,一报还一报啊。」
辛毫不客气地说道,她说得没错。要不是当初我对纯做出那种事,如今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吧。就算只有憎恨,只要没有身体关系,我们的关系也不会扭曲到这个地步。
「然后你不光被强奸,还被抛弃了?」
辛一边拿着一根玉米啃着一边嘲笑我,
「哇用完就丢啊,你妹也真是变得足够铁石心肠了呢。不愧是三峰家的血统。」
我欠纯的或许一辈子都还不清。
现在被纯抛弃就是我的报应吗?
但纯并不是恨我,只是为了我着想,才远离了我。难道我们就这样分开才是最好的结局吗?
但就算这是为了纯好,我真的想和她分开吗?
辛给了我一个鸡腿,我根本吃不下,所以没有接过。
「快吃,吃饱了才能想办法。」
辛催促我拿,于是我边接过边问道,
「我以前是不是做错了?」
既然最后一定要分开,是不是最初就不对纯出手比较好?那样的话或许纯也能早点忘了我,也不会变得扭曲,也不会感到痛苦或是愧疚,明明她一点错都没有。
「当然错了,对自己的妹妹下手,这不是人渣是什么?」
辛一刀两断地说道,我刚刚才被纯抛弃了,但她比纯还要无情。
辛接着说,
「但那又怎么样?」
她还哼了一声,
「如果重来一次,你就能忍住了?」
只做普通的兄妹,慢慢地构建交流,或许可以形成更普通更健康的关系。
但我恐怕做不到把纯当普通的妹妹疼爱,所以这种假设本身就是在逃避问题。
「不,我想不可能。」
「对吧?」
我看着手上的鸡腿,啃了起来。能吃的时候就要吃,这是自小就靠本能学会的道理。虽然之前在三峰家的时候学了很多礼仪,但现在已经没必要了,我一瞬间又回到了以前没有体统的样子。一边体会着油嫩多汁的口感,一边说道,
「但这和纯没有关系。只是我的自私,所以现在被抛弃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可能的啦,你妹是不会抛弃你的吧。」
辛却又干脆地否决我。
她也吃完了玉米,又拿着一串烤肉边咬边说,
「她的所作所为一切都是为了你呢。」
「为什么你能知道?」
我已经快要搞不清楚了。
「我当然知道啦,我哪有你这么迟钝。」
「这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但像你们这样分分合合的,看着也真心累。要不索性分了算了。」
我以前总是在学校图书馆里把和纯的事告诉辛。
从最初开始,辛就是我和纯感情的见证人。
「你妹啊就算只把你当哥哥,但也把你看得比情人更重要啊。虽然我是不理解这种感情的,但她之前可是为了你来给我下马威欸。我可无语了,你到底哪里那么好了,值得她那么掏心掏肺的?」
我们好像比赛一般,不断吃起来。原本还觉得没有食欲,但其实因为昏迷,我已经三天没有好好吃过饭了,这是我醒来后的第一顿饭。而且还有辛陪我一起吃。我拿起旁边盛着米饭的饭碗,辛拿起了盘子里的肉包。
「你这个……不可爱的妹妹……说句甜言蜜语会死啊?」
「我们很像嘛。谁教兄弟你完全不会甜言蜜语,总让你妹不安,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啦。千岁那小子要比你会千百倍。」
「对了对了那个眼镜仔啊,他现在好像还在度蜜月呢。我上次和他通话的时候,他好像是在马尔代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国。他都不用上学的吗?」
「人家现在是上百亿身价的上流人了哦。想拿哪里的学业证书拿不到?你怎么不学着点?」
「不好意思,我没有那个能耐,也得不得承认。」
「你也出去旅游过了吧?」
「是啊,去了各种各样的地方呢。」
我就这么向辛把这近一年的经历娓娓道来。
边说边吃,胡吃海喝,两个人一下子就把东西都吃完了后,辛擦了擦嘴,我放下了筷子,
「为什么,我做不到和纯在一起呢,明明都已经下定决心了。」
辛随便收拾了一下全空了的餐具后,拧开了矿泉水瓶喝了一口。
「那个吧那个,当小白脸的经验太少了,不懂得随机应变。」
「我可是认真在给你说呢。」
「你想想千岁,那小子是小白脸专业户啊,你看他现在混得风生水起,已经是不得了的身价了。一样是小白脸,你大概是做不到他那样的啦。」
「抱歉啊我没有那种能当小白脸的姿色。」
我不爽地抱怨。
「啊他是长得算好看的啦,但他的本性真的是太糟糕了。」
能听出辛的声音透露出一股厌恶,
「他最多只是玩玩而已,你和他是不一样的吧,因为你是爱着你妹的吧?」
辛坐到我背后,背靠背对我说,
「那么,很多事就没办法妥协。」
能从背后感受到辛的心跳,
「你是,你妹妹也是,你们是认真的吧,就因为认真,所以才难办啊。如果你们能表面上随便应付几下,先把想要的都得到手,然后等你妹那爷爷一死,那不就能轻松了?就算爷爷还能再称霸十年,到时你和你妹不也才二十五六?要夺权足够了。心狠手辣一点索性害死他也行了。」
「……你还真是无法无天啊。」
就算是见识过了上流社会的荒唐,辛的无情还是让我张目结舌。
「我的想法可是很实际的哦,想要什么去得到就行,别总想些有的没的。有目的就去达成。」
「我现在已经没什么目的了……」
「那你现在想干嘛?」
不知道,毕竟现在已经身无一物了。
不仅是失去了纯,还失去了至今以来自己打拼后得到的一席之地。这就是选择纯的代价,只能说输惨了。
但还有留下的事物。
比如说,背后残留下的这份温暖。
「你呢?还想着复仇吗?」
「这就是我活着的意义。」
「傻瓜!」
我头也不回地连连骂道,
「傻瓜!傻瓜!」
「没你那么傻啦。」
虽然被纯抛弃了,但我还在这里,和辛之间也完全没变。
辛和我不一样,不会随波逐流。就算牺牲一切,她也有要达成的目的。
但如果不放弃复仇,那她准备去哪里呢,是不是最后她也会消失呢。
我已经被纯抛弃了,好不容易又再见到了辛,最后连辛也会消失吗?
「你才傻咧,你就为了这个把我出卖了。」
「怎么,难道你很伤心吗?」
「你啊,真是气死我了。」
辛总是把复仇放在第一位。
但辛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让我和纯在一起,才让纯把我带走的吧。
我想要纯,哪怕被抛弃了。所以要想办法回去,想着要回去要回去,却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兄弟,你现在能站起来吗?要去厕所就直说哦。」
辛在走前叮嘱道。其实不知道是春药还是发烧或是安眠药的后遗症,我现在站不太起来。但扶着墙勉强能走,所以也就没有抱怨。
「总之先养好身体吧,你都不知道之前被送过来时的样子,还以为你要死了呢。」
「是谁送我来的?」
「老板。」
「蝶子吗?」
「很遗憾,不是你妹妹。」
「……没,」
口不应心地回答后,我没有再说话。
晚上我去洗手间的时候,因为没注意,一下子就摔倒在地,发出了哐嘡巨响,然后就被找来的辛看到了。
「哇你在干什么啦。」
辛把我的右手臂扛在肩上,协助我站起来。能感受到辛的气息和侧脸与身体的温热,比纯骨感的身体,没有任何香水味,只有便宜肥皂的味道,
「没事,就是身体还不听指挥。」
「你站站直啦。」
辛吃力地用肩膀扛着我,突然想起她的伤应该还没有好,为了不加重她负担,马上在腿上使力站直了,然后又突然想到了,
「那时是你啊。」
「你在说什么?」
「没事。」
那时……在纯带走我的那个地方,当时抱住快要摔倒的受伤的我的原来是辛。
我想起来了,辛也发现我想起来的事,但彼此都不在意。
辛继续支撑住我的身体,我们走到了房间里。
「你真的很重欸,不愧是男生。」
即使过去那么久,辛的味道还是让人很熟悉,很安心,我差点流出眼泪。
「喂你别真哭啊。」
「才没有哭……」
这么说着却吸了一下鼻子。
「啊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是我不好啦,那时候为了情报,把你出卖了。」
「呜呜呜……」
「那时我也没想到你妹会做得那么绝,抱歉了兄弟。」
辛少见地尴尬起来,移开了视线。
我没有后悔,留在纯身边是我的意愿,现在也依然想着怎么才能回去。但一被辛温柔以待,就突然觉得撑不住了,鼻头酸了。结果纯的话还是让我受伤了。
本以为已经接近了哪怕一点,但原来还是相隔那么遥远的距离。
遥远到触及不到手的温度,看不见朦胧的真心,听不见哭泣的声音。
丧失感太过巨大,让我无所适从。
但即使变得一无所有,也没有连性命都失去。
现在还有人正拉着我的手,还把肩膀借给我。
辛还在这里,甚至在说着一些嘲弄我的话,就像我无数次想象过的那样。
曾经和纯约定过再也不见辛,上次见面也是快两个月之前的事了,辛明明毫无改变,我却是如此的怀念。
只要辛在身边,我就能得救。
振作点吧。
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