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嗯？」母亲咬着手里的黑笔杆，斜着头发出了疑问。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一个着装整齐，局促搓手的同龄人。阿落的视线落在题目上，似乎又过了一遍解题步骤。

　　确信没有出错之后，阿落长舒了一口气，拘谨地说:「这道题就是一个普通的切线问题，这个条件能求出来斜率……」

　　「什么意思嘛？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笨写不出来？」

　　这几天期中考试成绩刚出来，母亲这个好学生成功取得了倒数的成绩，数学一门独占鳌头，以一己之力将母亲全科拉下马。

　　姥爷作为一个教书匠，看见女儿成绩这么差免不了一顿批评，顺带跟阿落作比较。

　　「不就是仗着爸爸喜欢你吗？数学好了不起啊，把你当宝贝看。我可是他亲闺女 还没一个外人亲。」

　　说完母亲瘪了瘪嘴，却突然哭了出来:「呜……我就是学不会数学，那能怎么办嘛？」

　　「我每天……每天花好多时间在数学上面，我就是不会做题。」

　　「什么符号啦 公式啦……那么多，怎么记得住。」

　　「要是……要是爸爸会就好了。可是，可是他就是一个教认字的，也就教教你们这些不能上学的农村娃，数学他高中还没我成绩好呢。」

　　说完，母亲从书包里掏出一张早已泛黄的试卷，上面姥爷名字旁边的9分格外引人注目。

　　母亲丝毫不觉得这样不尊重姥爷的隐私，脸上的泪痕还清晰可见，表情却变得得意洋洋。

　　「嘿嘿，你看，我没骗你吧，这是我之前收拾阁楼上东西的时候扒到的，他可是考了个位数！那时候题还比我们简单呢。」

　　「所以这肯定是基因的问题!」少女最终得出了结论。

　　阿落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从哭的梨花带雨转为笑的没心没肺，内心深处的某根弦被轻轻的拨动了。不自觉的，自己的嘴角也弯了起来。

　　笑完之后母亲又变得愁眉苦脸起来，随后嗫嚅着说：「其实我不笨的，其他科目都是平均分靠上，只是数学……」

　　「我……可以教你，我……有信心。」阿落下定了决心，但是话说出口的时候却磕磕绊绊，内心慌张的不行，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

　　「你真的行吗？」少女表示怀疑。

　　「试试……试试不就知道了，反正你数学也就这样了，总不能再差了吧，我自认为数学还是比你好的，至少你做的这些题我都会。」

　　破天荒的，阿落这个呆木头竟然开起了玩笑。

　　阿落的话也激起了少女的好胜心，她倒要看看这个学校都没进去过的人有什么资格教育她。

　　她的试卷转交给了阿落。

　　半个小时后，少女折服了。事实证明，阿落的数学水平比她要高很多，甚至在自己班里也能算得上游。

　　「哼~，算你勉强有些实力，不过我们老师水平比你高啊，他都没能教会我，你……」

　　「你再……回头看看这道题，还有这道同类型的题。」

　　「干嘛，瞪眼法秒了？」

　　几分钟后。少女看着自己写出的详细过程，一种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掉包的心情油然而生。

　　「其……其实你基础挺好的，我刚才给你讲题的时候就……就发现了。只需要稍微给你点一下，你学起来很快的。」

　　「我真的是天才。」少女根本没有听进去阿落的话。

　　「嗯……」阿落只是点了点头，看着少女雀跃的侧脸，不由得看入了迷。

　　就这样，阿落在白天给姥爷的底下当班长，等到下午母亲放学回家的时候就充当起了家庭教师的责任。

　　「我跟你说，阿落，我们班的那个人厕所摔倒了，然后水桶被打翻浸了他一身哈哈哈哈哈。」

　　「哈哈。」

　　「阿落阿落，你看，这次我成绩又进步了，我班里那几个好朋友都说我吃灵丹妙药了。O(∩_∩)O哈哈~，再这么下去，之前不敢想的学校我也能试一试了。」

　　「加油。」

　　「阿落，我有个朋友私底下说我偷试卷答案，要不然成绩不可能提升这么快。呜呜~虽然我觉得我没必要跟她解释，但还是说我请了家庭教师，她想过来看看你。」

　　「……行。」

　　后来一群人来到姥爷的店里围观了阿落这头稀有动物，好一通评判。还好阿落当班长的这段日子没少被别人盯着看，这些倒还是可以接受。

　　只是末了离开的时候，她们当中有人询问：「阿落，你能不能也教教我，我给钱的。」说话的女生穿着相当时髦，不像是缺钱的样子。

　　阿落没有忽视母亲鼓起的脸颊，想也没想地拒绝了：「其实我水平不高，只是她（母亲）悟性好，底子不差，稍微点拨了一下就懂了，不能适用所有人。」

　　那个女生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嘴角压都压不住的母亲给推搡了出去：「哎呀哎呀，别让我家小诸葛为难啊，您有钱还是另请高明吧，找那些名牌大学毕业的，比他强多了。」

　　阿落没有忽视母亲话里的「我家」，心情高涨的直冲云霄。此时的他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能跟母亲拉进距离就很开心，有种喝醉了酒头晕乎乎的感觉。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一点都不假。在书店生活的这段日子里，阿落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别无所求，了无遗憾。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又是一年新春到，不见当年身边人。临近过年的时候，书店关了门，学生都被告知这几天不用来上课。阿落是最晚走的，走之前姥爷还给阿落包了一个红包。

　　母亲想看看阿落住在哪里，一路把阿落送回了村子。互相拜了个早年，祝愿之后一年生活能够越来越好，新年愿望是最灵验的，不是吗？

　　其实母亲本来是想见见阿落父母的，想感谢一下阿落平日里对自己的照顾。可是最后也没见到，心里藏了一些遗憾没有表现出来。

　　「来年见啦，阿落。」

　　「明年见。」

　　大年初三，阿落被大伯叫到父母墓前祭奠。坟头上面五颜六色的彩布随风飘扬，有的历经几年风霜早已褪色，却依然紧紧地缠在地面凸起的树枝上。阿落耳边到处是鞭炮声，这让他一度有些耳鸣，随后阿落跪了下来，向从未谋面的父母磕了几个响头。

　　明明不爱哭，可是阿落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他们（大伯家）对我挺好的，别对我太牵挂。现在我过得很好，你们不要担心。」

　　「我还有一份工作，养活自己和弟弟妹妹没有问题。我还有一个喜欢……」

　　「阿落。」

　　有人喊了一声，这个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所以阿落觉得自己听错了，毕竟鞭炮声那么大。

　　「阿落！」声音近在咫尺。

　　阿落起身回头，看见少女站在离自己不远的位置流着眼泪。

　　「我妈回来了。」少女哽咽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