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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高速路入口处，线条粗犷的灰色重卡和轿车、SUV组成的迷你车队汇合了。

双方车速缓缓降低，直到隔着宽阔的路面停下。但是，谁也没有率先开门开窗，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现实也许十几秒，但主观过去几分钟后，军用重卡车门滑开，一道灰色身影轻巧落地。

修身作战服勾勒出鹤一般的高挑身材，但不像我们预想的那样全副武装，作战服上挂装备的兜、带都空空如也。

晨曦下，她的笑容看得真切，脸边一缕淡金色发丝随风飘起。

「你们好，我的朋友。」她扬起空无一物的双手，用带口音的英语说。

鹰司率先钻出轿车，我紧跟着从SUV里出来，和戈里琴娜形成一个三角形。毕竟不是专业人士，我们很难掩饰自己的戒备动作。

鹰司给我的猎枪太显眼，放在身后的SUV里，我们最大的倚仗是她藏在风衣下的手枪——据她说是前天去军事基地时顺手拿的。

「戈里琴娜小姐，你带给我们太多惊喜了。」鹰司面无表情。

「非常抱歉，这是我的职业病——我始终假设我们的通信是被其他人窃听的。」

「你的意思是，你的所有行动是为了防备可能存在的其他人？」

「是的。」戈里琴娜眼睛看向我，「你们是好人，但世上不只有好人。在地面我不怕，但飞机降落时我很脆弱。」

「在降落这件事上你不愿依赖我们，那我们该如何信任你？也许你现在依然在说谎。」鹰司语气平淡，但话锋逼人。

「过去我们只能靠电波联系，不可控因素太多，请原谅我的谨慎。现在见面了，我想以后可以稍微放松。」戈里琴娜很坦然，「当然，重建信任需要时间，我愿意为我的冒犯补过。」

我和鹰司对视一眼。

我开口：「戈里琴娜，你之前和我说，你不是电影里那种超级特工。现在看来，你的本事比电影还夸张。」

「抱歉。」稍微出乎意料的是，戈里琴娜没有正面回应我的「奉承」，只是对我深深鞠了一躬。

「我们和专业人士的你差距太大了，假设——我是说假设你有别的想法，我们毫无还手之力，所以也不得不谨慎。」

「理解。」

「所以……」和那双澄澈的冰蓝色眼瞳对视，我硬着头皮说，「我们想确认你身上和车上的东西，可能会有所冒犯。」

「你们可以随意搜查。」戈里琴娜毫不犹豫。

「……谢谢。」

她甚至没问一句「搜完了就可以继续做同伴吗」，虽说这个世界物资过剩，没有杀人越货的动机，但她还是不介意承担白白被搜身的风险。

违和感越发强烈，戈里琴娜对我们三人的态度似乎总是戒备和信任的叠加态。

……也许就像她说的那样只是职业病，双方都过度谨慎，反而带来隔阂。

昨夜，我们借口「没有路灯，开车危险」，让戈里琴娜在另一个机场休息，三人连夜商量对策。

虽然戈里琴娜身上疑云重重，但是贸然认定她有敌意过于草率，性子谨慎的鹰司制定了今天早晨的试探对策。

追求万全总是没错的，可最后发现一切都是虚惊一场的可能性也存在。看着坦然与我对视的戈里琴娜，我的心情逐渐平静。

直到要搜身，水桥才探头探脑从轿车里出来。

昨夜商量时她缩在角落不说话，大眼睛来回看着我和鹰司。因此按计划，初步确认戈里琴娜的善意前，武力对峙轮不到她。

但男女有别，搜身还得由鹰司、水桥在单向透明车窗的SUV里进行，水桥动手，鹰司在旁指导——随时可以拔枪。

按计划，我当着戈里琴娜的面，从车厢里抽出猎枪，然后在车外「站岗」。

三人依次上车时我才意识到，戈里琴娜真的好大一只，进车门时弯腰低头的幅度都比另外两个女孩明显。

和面色淡然的鹰司不同，水桥很局促，尤其是戈里琴娜冲她笑了笑后，似乎是因为愧疚而不敢直视对方了。

对水桥来说，几天前还是关心她的大姐姐，现在却被当作犯罪嫌疑人一样对待，心态一时转变不过来吧。

我在车外听不到一点声音，时间久到心里真的涌起不安……不会真的出问题了吧？可是鹰司又没有发出信号，不至于连敲车门都来不及吧？

可戈里琴娜是个单人能开四发运输机的超级特工，会不会有什么特殊手段，比如指环上弹出毒针之类的……脑子里乱七八糟全是看过的电影。

就在我焦躁地踱步时，车门打开，在紧握着猎枪的我注视下，戈里琴娜第一个下车。

她衣着整洁，头发都没乱，要不是紧随其后的鹰司冲我点头，我都无法确定是否搜身了。

「放轻松。」戈里琴娜对我耸耸肩。

接着到重卡车厢清点物品，有药品、医疗用具、营养剂、电子设备，还有各式武器和工具。

「两国武器制式不同，自己的用惯了。当然，你们想用哪件可以拿去，你们国家的武器我也会用。」

戈里琴娜逐个打开金属箱，向我们介绍这些拆成零件的武器和工具，有些东西我们听都没听过，她用英语描述有点吃力，连说带比划。

随着她的解说，我渐渐放下心来，鹰司的脸色却越来越严肃。

满车物资清点完毕后，戈里琴娜第一个跳下车，回头看向我们：「放心了吗？」

鹰司和她对视，默然不语。

就在我想着说些什么缓解气氛时，鹰司缓缓深鞠躬：「戈里琴娜小姐，请原谅我的冒犯。」

戈里琴娜摇头：「我理解你们，因为之前我也是这样的。」

我松了口气，也鞠了一躬：「戈里琴娜，抱歉，是我们太敏感了。」

戈里琴娜微笑着伸出手。我犹豫了一瞬，握住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和想象不同的是，她的手很滑，没有训练磨出的老茧之类。

在我胡思乱想时，戈里琴娜又和鹰司、水桥分别握手。三位女士都笑了起来，刚刚的剑拔弩张恍如隔世。

没想到事情解决得这么轻松，我暗想。

傍晚，一行四人坐SUV回鹰司家。轿车和戈里琴娜的重卡暂时停到城郊农场——入住前那里还需要一些改造。

鹰司开车，我坐副驾驶，戈里琴娜和水桥在后座时断时续地聊着。我通过后视镜默默观察，水桥的英语很烂，但靠着手势和手机打字竟然勉强也能交流。

「你的家，很冷？」

「现在是夏天，很暖和，不过夏天很短。」

「这里很热，没有电，夏天很热。」

「我知道，我来过这里。我还带了止汗喷雾，你看。」

「真的？这是什么？」

……

水桥兴致不错，和戈里琴娜热络起来，把几个小时前的畏惧抛到九霄云外了。而我还在暗暗担忧彼此间的隔阂是否真那么容易消失。

要是我们能像水桥这样小孩心性就好了，不记隔夜仇。

回到家，水桥主动提出：「弥生姐，安部……前辈，安娜姐，你们都累一天了，晚饭交给我吧！」

戈里琴娜说着「对贵国的料理感兴趣」而站在厨房旁观。

我替她翻译了一下，水桥有点不好意思：「没有燃气，只能做点简单的食物，代表不了我们的料理。」

「你就让她看看吧。」我随口说。

回到客厅，鹰司冲我打了手势，不明所以的我跟着她上了二楼。

「安部君，你觉得戈里琴娜小姐会忘记今天的不愉快吗？」

「……那我们注意些，别翻旧账。人类所剩无几，可不能再内斗了。」

「我愿以最大的努力争取团结，但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心里打了个突：「最坏有多坏？」

「时刻记着：虽然我们是三对一，但是论暴力她占优势。」

「这样不好吧……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决定和她共同生活，就不要再互相防备了，否则不如分开。」

「别误会，我没有要孤立她的意思，就像你说的，人类仅存的每个劳动力都很珍贵。我只是希望你记住我说的这点。」鹰司意味深长。

***作者说***

身体出了点小毛病，所幸最后无碍 ，码字时间零碎，进度很慢。让读者久等，非常非常抱歉，感谢各位的支持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