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對於語言學有興趣,其實古今中外奴隸一詞的來源都還蠻有意思的。
北大陸半島會稱呼為「羊人」,因為當地氣候嚴寒惡劣,人力反而比牲畜低賤,大量透過戰爭和私掠獲得的奴隸往往以羊羔的價錢交易。
平原的農耕諸國稱呼為「刺青者」或「烙印者」,因為是魔法教育系統建立的起源地,因此奴役契約的魔法十分盛行,奴隸身上的圖案象徵主人的身份,像是替自己牧養的牲畜落下印記一樣宣示所有權。
群島諸國會稱呼為「艙底貨物」,代表奴隸在大航海貿易時代的悲慘境遇。
沙漠地區的人會稱呼為「乾涸者」或「祈水人」,顯現水掌握在權勢之人的手中,珍貴的水資源只能透過上位者的施捨流到階級末端。
當然,也是有諸多其他稱呼。
不過通用的表現方式,或者說大家都聽得懂的方式。
恐怕是「衣不蔽體的人」,衣服的用料和裁縫會依照地位變得繁雜,但是連四塊布都不允許使用的人毫無疑問是底層中的底層,動物禦寒用的草衣都不准擁有,連牲畜都稱不上的人。
偏題了。
總之,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這裡比外面的世界更加的荒誕。
高聳的城牆,頂端的升降梯,荒蕪的居住環境,唯一的居住者。
主人理應是高貴的存在,為甚麼會承受囚犯一樣的生活?
宛如,礦坑的金絲雀。
當然,我也只是甦醒了,情況依然惡劣。
除了靠近陰影處,到處都被跟人差不多高的雜草覆蓋。
偶有稀疏的灌木。
但這無法構成人生存的基本條件。
我姑且不論,我的主人至今都靠什麼活下去?
污漬黏在股間搔癢難耐。
以及,她給我下了什麼命令?
奴隸不能違反主人命令,抗命者非死即殘,效果是立即的。
尚把奴隸當作工具的主人會在奴隸抗命時施加鞭刑或毒刑,但大部分都是省事的直接死亡。
整個空間只有我一個奴隸,我根本不知道在神智不清到昏倒期間我被下達了什麼。
這是可怕的,因為只有奴隸聽到命令,命令才會生效。
可能你會覺得我應該緩慢的嘗試,反正橫豎都是死。
但我當時可是奴隸,奴役的教育早在我的腦裡根深柢固。
所以我繼續跪著。
等那個女人對我發布命令,或者說叫我滾,那也代表我至少有一定程度上的自由活動。
多麼愚昧無知。
可是這正是教育可怕的地方,洗腦你,告訴你什麼是對和錯,賞和罰,那怕沒有人盯哨,你也會不自覺地遵守並約束自己。
甚至對自己遵守規則而沾沾自喜。
但是我太虛弱了。
沒多久我就癱倒在地,明顯違反了「跪著」這個命令。
理解到命令失效的瞬間,哭泣和飢渴一同湧上。
我發瘋似的徒手挖掘草根,吃下一切可以吃的東西。
蚯蚓,不知名的甲蟲和幼蟲,多汁的發苦根莖。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回過神來。
因為我聽到升降梯絞鍊轉動的聲音,還有食物的味道。
很高級很高級的味道,是的,我現在能明確地說那是香料,很多種香料復合的味道,還有奶油、鹽、蘑菇跟肉。
我當下唯二能聞出來的是湯和麵包,但味道十分濃郁。
食物的誘惑讓我奔向源頭。
從樹幹和蕨類的後面能清楚地看見戴著面具的傭人和餐車。
該說是餐車嗎,但是又可以供人站立在兩側的平台和圍欄。
升降梯在距離一層樓高以上的高度便停止下降,只見兩位傭人走進圍欄內,餐車便緩緩騰空,僕人們就只是站著,讓餐車往宅第的方向飛行。
從沒見過這樣的魔導具,作為燃料的魔石可價格不斐。
當奴隸兵時有耳聞,只有足夠強大的魔物會將自身吸收過多的魔素殘留在體內結晶,類似人類會隨時喝魔力藥水一樣,也因此就算擊倒魔物也未必能獲得魔石,獲得的魔石也優先用於製造魔導兵器。
這樣的魔石卻只是用來送餐?
我的主人是何方神聖?
在草叢內像狐狸狩獵雞一樣潛行,倘若主人吃飽或許有機會吃到一些食物的殘渣,那怕是骨頭也有一些骨髓可以吸食。
雖然不知道我的主人去哪裡了。
如果預料,餐車在宅第的大門前停下。
結果餐車和那個飛行的道具是分開來的,但是就算餐車和僕人消失在那破敗的宅第內,我也無法利用這個魔導具逃走。
簡單來就是奴役契約的絕對法則吧。
現在奴隸制度不再像過往如此可怕,逐漸轉變為雇傭關係。
但是當時的奴役契約法則是所有奴隸都銘記在心的夢魘。
『不可以蓄意傷害或謀殺主人。』
『絕對服從主人的命令。』
『當第一條被第二條違背時,優先服從第一條。』
『奴隸不可遠離主人十公里,除非此距離有被主人更改。』
『當主人願意施捨自由給奴隸,需親自贈與被自身視為衣物的物品,以證明他已成為自由人。』
『自由人永不為奴,與此法則相悖』
簡單來說,逃不遠,而且奴隸身上都有烙印,很快就被直接就地處死。
就只能眼巴巴的望著,等待剩飯被推出時會灑落一些殘渣。
因為我那時害怕進屋會被那女人發現,只要我聽不到,命令就對我無效。
結果突然聽到她的命令。
「進來,到我身邊。」
身體就這樣被迫往那大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