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还有许多可怕的东西等着我们。这不是我们斗争的终点。这只是我们拯救人类的开始。保持忠诚!保持强大!保持警惕!」
——帝皇,大远征前
武器是锐利的,但是面对不同的敌人,不同的武器显然有着不同的价值。
物理的敌人需要真实的武器加以洞穿,而理论上的敌人需要通过批判的武器加以驳斥。
但是谁能战胜一个影子呢?它有形象,却又并不真的存在。它并不害怕灵能闪电,也不害怕无魂女士的接近,无论是爆弹还是巨剑都伤害不了它一分一毫。
他只是看着,就像父亲等待着渴求玩具的儿童结束哭闹。站在原地,漂浮在空间之上。
「你知道我不在乎。」
影子平静的对着开始紧张的审判官和修女,直到爆弹击碎了一面玻璃,影子轻微的变淡,他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们也并不在乎这个世界,或者无论是那些领袖,还是那些民众,或者那些为了消灭这些领袖或者民众而正在到处流血的你们的战士。」他的声音毫无感情,像一张纸。
「让我们达成一个交易吧,现在,回到轨道上,我会留给你们需要的星球,我不会从任何一个穿梭机登入任何一条船,我只需要一些时间,你看,我不得不经常想办法,来获得足够的时间。获得时间所付出的代价正在越来越高,我不得不让给你们放血,而同样的,这个世界的价值也随着战斗越来越低。如果各位大人还有一丝一毫的理性,你看,你们到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没有星港,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呢?我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异端】
「我的确热爱超越人类的极限的探索,但是你看,我不打算在身上套上沉重的盔甲,也不打算在精神上实现自我阉割,那我只能探索一些更具有奇妙色彩的奥秘。」
【此乃谎言】
「我建议您冷静一下,这位无魂的女士。我没有谎言,不如说我正在揭示真相。显然我能和您对话,就意味着我知道一门已经快要失传的古老语言,如何用手势来表达的语言。」不紧不慢的,他的虚影悬空着来回踱步。「我给这里的每一个人一个美好的结局,这是帝国所不能达到的,他们再也不用陷入苦难和赤贫。你看,没有了穷苦和赤贫,人们就不再负有原罪,你们建立在罪过之上的宗教体系,也就不攻自破了。祂不是你们的救主,那么你们也就不再负有罪愆,那么为什么还需要用这样的态度折磨自己和无数与自己一样的同胞呢?这就是知识的价值,让我们可以认识到关于罪的谎言。」
「帝国是一套建立在无数谎言编制下的罪和赎罪的责罚机制,停滞是过去的罪,失败是父辈的罪,这些或是名为叛逆,或是名为无能的罪责,经过了无法描述的神奇机制,最终进入了我们的身体,成为了我们已经背负的罪,然后这些罪就成为了这台巨大的机器,征兆每一个人投入无尽的银河战火的理由——你们背负着无法被饶恕的罪,所以你们必须用生命赎罪,或者证明自己的忠诚,我想审判官女士应该能理解我在说什么。」这个影子戏谑的笑了起来,丝毫不在乎表情逐渐愤怒的希尔嘉德。「帝国的谎言便是通过永劫的恐惧,来让这些脆弱的人类面对现世的悲惨命运。」
「现在我拯救了他们,他们在一个和谐的梦境中,没有了这些罪,你们为什么要来打破这一切呢?」
【因为谎言必须被打破】
「那么,那些被你们层层封印的真相呢?从长期看,我们都会死。但是即使从长期看,又有多少人能够窥探到泰拉极地你们封印的那些真相的只鳞片爪呢?」
【我只看到了尸山血海】修女开始逐个清理窗户和镜子,爆弹轰鸣,和一个异端的影子讲道理既不能辩明真相,也不能消灭叛逆,只会种下更多潜在的叛逆种子,幻象逐渐变得暗淡,长袍下不可看见的面孔再一次笑了起来。
「但是他们看到的,和每一个凡人看到的别无二致,无魂者哟,你缺乏想象力的本质让你无法理解我建立了怎么样的天国,怎么样一个构建在死亡之上,却让每个人收获了幸福的美好世界。我会在合适的时候解开一切,当然,合适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对吧,你们送来了一个极有天赋的愿意探索真理的人。」
直到最后一个镜子被打碎,他的幻影猝然消逝,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只是背着手,注视着卢克蕾提亚,仿佛在看一场徒劳的努力。
「你看到了什么,卢克蕾提亚?」
【靠近】
「算了吧,我会头疼的吐出来,根本没法好好观察。」
【我只看到了尸体和鲜血,当然尸体包括了活着的行尸走肉,现实笼罩在幻影之上,我们需要扒开它】
「没时间了,快跟我去军营,王座在上,准备好我们可能会做艰难地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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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市的地基上,防卫部队的大本营像是巨大蛋糕中被切割出来的整齐扇形,红色的涂料倒在塑钢或者精金的建筑上,同时具有庄严和滑稽感,整齐庄严的结构和建筑范式里掺杂了某些让人不舒服的因素。当然,另一种形式上来说,莫提斯也怀疑是不是自己仅仅是因为对金色的某种习惯性的偏执导致了自己无意中产生了一些不习惯的感觉,或者说对于金色的优越感——似乎任何角落里缺乏这种颜色都会导致巨大的不适应。
士兵沉默的变换着队列,穿戴者款式各异的护具,显然从装备上来说这里和一般的行星防御部队的区别不大,甚至更差一点。阿尔内饶有兴致的数着不同款式的帝国步枪和各种可能会让约瑟芬暴怒的改造款式,战斗显然影响到了武器装备的配套程度。但是这些看起来几乎整齐划一又长相高度相似的少年的精神头,却让这个老兵的嘴角挂上了笑容。
「你看好他们?」
「当然,谁不喜欢一群显然乐意接受最残酷战场磨炼的意志展露在脸上的少年们呢?」阿尔内耸了耸肩,「显然,纪律性和作战意志都令人满意,如果这不是我们的敌人的话——似乎也不算敌人,否则为什么他们不在乎你的玫瑰结。」他挠了挠头,放弃了思考,小声嘀咕起来,「看在神皇的份上,如果这里完成了顺服,给我一个机会,我需要一批新的血液。」
建筑内部同样是醒目的猩红色,从希尔嘉德手里弄来的审判庭的玫瑰结印打开了大部分的通道,莫提斯带着人直接奔向了战情室,审判官们对于信息有着偏执的需求,哪怕是在最微小的事情上,对他们的任何一丝隐瞒——甚至可能只是无意的忽略,也可能构成对这群人最大的冒犯——那么他们就没有理由错过战情室,甚至如果有可能的话,莫提斯觉得他们几乎就愿意睡在这里。
战情室几乎是一个独立的永久工事,被镶嵌在这个本来就足够坚固的堡垒的地下三层,用岩凝土牢牢地浇筑在地下,有着独立的能源和维生系统,相比于外部令人感觉不舒服的红色,通向这里的走廊上毫不遮掩的岩土结构的灰色和黄褐色让莫提斯甚至感觉到有些舒适。
推开房门,忙碌的修士和参谋正在这里到处巡行,不是对着屏幕带着义眼或者视觉强化装置不停的敲打着屏幕,就是对着已经破损的羊皮纸时不时地画着圈圈。
有几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墙角,他们面目不清,但是显然是某些阿斯塔特,不过长袍和兜帽让他们的面目无法辨认。一个同样面目不清,好像很乐意把自己融入在阴影里的人坐在一个宝座上,他消瘦而高大,显然不是少女印象中的那个老头——就算是延寿手术也不会让人产生这么巨大的变化,这像是把木炭还原成了生长的巨木。
阿尔内准备入内,但是被那些高大的阿斯塔特直接拦下,他们的身影模糊不清,直视下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识别符却模糊不清,只要目光离开,似乎又瞬间从头脑中蒸发。
「你是谁……」
莫提斯还没说完,这个面目不清的男人伸出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温和的晃了晃,它的黄褐色的长袍没有任何特征,他的面孔在漆黑的长袍下几乎不可见,只有隐约可见的鼻子和没有胡子,但是布满了皱纹的下巴。
「你渴望一个奇迹,我的小姐。」他的声音平静到令人诧异,丝毫不像一个控制着令人兴奋的情报或者权利中枢的人,更像是刚刚走出隐修房间的教士。
「这又如何。」
「即使是王座上的统治者,最强大的巫术大师,也没有办法把亡者复活,而你需要拯救的对象正在死亡,我能感受到一股缓慢的死亡正在亚空间里发出无声的哀嚎,如果我说的没错的话,有人给了你许诺,只要一切结束,你就能获得一个奇迹。」
「祂不屑于对我说谎。」少女大步越过了阿斯塔特和无数繁忙的修士和机仆,向着王座走去,直到两个半裸身体的凡人,拿着几乎生锈的长枪交叉堵住了她的前路,王座上的身影挥了挥手,他们才不情愿的让开了一条路。
「是的,祂不屑于说谎,又爱着人类,但是祂会自己定义何为善意,然后隐藏真相,一个被束缚在王座上却能搅动整个银河的神明,却从未亲口承认自己的飞升,甚至在祂还能行走在我们之间的时候,向每个人类许下了繁荣与理性的福音。」他干笑了几声,仿佛在嘲弄自己平铺直叙的语调,在尾部太高了半截,「是啊,他从不说谎,只是善意的驱使凡人为了一个更大的梦想做出牺牲。」
「异端。」
「不,欧菲莉亚小姐,我只是传达一些被隐藏的真相,你看,你为一位审判官效力,可审判官正是这种秘密主义最好的体现。」他微笑的注视着莫提斯正在摸着枪套的手,游刃有余的笑了起来,露出歪斜的牙齿,「我只是提供一个建议,一个复活将死之人的建议。」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具有与音量不相符的穿透力,阿尔内紧张的喊了起来,大喊着这是亵渎之类的话,但是阿斯塔特们依然不为所动。
莫提斯也说不准这是一个激进派的审判官,还是一个纯粹的异端。她只能沉默的继续听下去,掏出手枪,把枪口平行的放在两个人之间。
「亚空间的诸神会回应人类之主不愿意回应的祈求,尽管往往是一种扭曲的形式。不过在漫长的生涯中,我发现即使是扭曲的形式,我们也可以通过合适的手段进行校正,就像一个拉杆游戏,当你往一边使劲的时候,它总是会回弹,只要让拉杆回弹到正确的位置,一切就会合理起来。」
他抬起头,尽管看不见眼睛,但是莫提斯依然感受到他正在打量这自己,用一种热切的,期待的目光。
「你是谁……萨凡诺夫审判官呢?」她终于想起来自己被带偏了话题,似乎从一开始,这个隐藏在迷雾中的男人就把控了节奏,而周围一些不舒服的诡异气氛也再度升级,让莫提斯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他很好,他已经领悟到了自己的职责和义务,就像我们每个人一样。」他缓缓地抬了抬手,一个硕大的玻璃屏幕被点亮,在另一个房间里,这个熟悉的老头,正坐在一张几乎一样的椅子上,看着同样忙碌的一群人。
一切都很好,只是她的头越来越疼。
「现在,孩子,我想听听你的回答,我知道这很艰难,但是每一个审判庭的侍僧……不,也许你不是,都会知道这一点,如果秉持着祂的话语当做唯一的真理,我们很多时候只是在徒劳的签发一个又一个世界,一个又一个军团,一个又一个朋友的死刑判决书,甚至是死亡通知书。我们在和一个从我们的喜怒哀乐中汲取养料的邪恶的世界战斗,却打算通过闭着眼睛的方式,鼓舞自己对着我们镜子里的半身发起绝望的冲锋。」
他站起来,从长袍中伸出了枯萎的手,嘴角扬起,说不清是善意还是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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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答应他+
我不确定,你知道神皇的奇迹从来都不是免费的,而且永远只出现在危急时刻。
+他涉足了异端+
你说的很对,但是某种意义上我们也是一种异端,你看,同一个身体正在进行激烈的对话,还有两个长得完全不一样的灵能者,小菲,你想想看,真实的世界和那些教条的训诫是完全不同的不是吗?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相信他多少,他是个危险的人,但是我相信他的许诺中有一定的真实性,不是吗?
+但是很危险,莫提斯,不要在危险的边缘试探,希尔嘉德大姐会伤心的。异端就像斯汀,用了几次之后,就会陷入其中,早晚有一天会变成小艾一样的成瘾者。异端成瘾是无法救治的+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最亲爱的半身,不要太担心,你看,就像过去一样,把这些事情交给我,好吗?你的声音越来越弱了,菲,你会彻底消失的,这是绝对不行的,绝对不行。
+那,我要是睡着了你会干什么坏事吧,一定是对吧?参加异端的仪式?我不敢休息,你头疼的时候,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磨灭我的存在+
我尽量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不敢保证,不过冒险的前提是,是……算了,万事皆允的实用主义对于小菲还是太早了,虽然我很愿意说没有什么律法你能够束缚一个行商浪人,除了忠诚本身——而在这个偏远的法外之地,结果正义才是最大的忠诚。不过算了吧,我答应你,我不会参加一段的仪式,好吗?
+嗯+
你是不是提到了你感觉到什么东西正在折磨你,能感觉到什么吗?
+死亡,愤怒,鲜血,交织在金色的幻梦之中+
我不是一个好的预言者,你知道的,小菲,我相信实证。
+术士,阿巴顿,丑角+
什么意思……
+六芒星+
你的声音越来越小了,该死的,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会赶紧解开谜题的,你不可以死,听到了吗!不可以去死!王座的诅咒啊,如果你要是死了,我会投奔诸神的!听到了吗!给我活下去!五分钟!十分钟!不……也许需要一个标准时……该死的……
+嗯……我会坚持的+
该死的,不可以睡着,听到了吗,该死的……好好好,我会答应你的,我不会背叛陛下和他的神圣信条。
+银色的……门,逆位,很困……+
该死的……看在她的份上,我祈求人类之主给我一点启示吧,我忏悔我的傲慢之罪,我忏悔,该死的……王座之主,人类的领袖,不败的太阳,行走在银河见的诸神,赐予我哪怕一点点最微小的启示,就算是为了小菲也好,我赞美你可以吗,我知道有点晚了,但是,帝皇的牙啊,她是一个虔诚的好孩子,你看你也说了她不应该命绝于此对吧,你看,这是你自己的预言,我知道讨价还价是不对的,但是总得做点什么,对吧?
帝皇保佑,帝皇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