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棚后方陆续传出锅铲的声响,空气中也弥漫着烧烤的香味。她好奇凑过去,就看到早上的村民小孩在烤架旁熟练的翻动一串串的河虾。小孩发现她的视线,抬头一望,扁了扁嘴,便若无其事地继续翻动烤虾,彷佛方才的对视从未发生。
嗯,看来还是回到长桌附近好了。
夜色美娜悄悄的离开烧烤区。
「哎...真是的...那丫头,又躲到哪里摸鱼了!」
一名气急败坏的妇人经过她身边,四处张望了一轮,视线放到她身上。
「妳!孩子,妳有空吧?快来帮我把这些鲜花拿过去那里!」
妇人将一篮装有红色和黄色的鲜花塞到夜色美娜怀中,指向对面的树下。那里也有一个临时架起的小竹棚,竹棚下的长椅坐了好几个年轻的女孩村民。
少女们的头发盘成高高的发髻,鬓角垂下银色的花朵耳饰,下缘细细垂着几串坠饰,随着她们微微转头,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上身用手工编织的白色棉布,斜向缠绕胸前,露出健康的肩膀。外头搭着一条橘黄色长巾,质地粗厚,纹理分明,其上以粉红、酒红与金线织出繁复的几何图案。若仔细观察,便能看见点缀其间的金色玛芒果图案。
穿戴时,后背的布料以小针固定,不仅巧妙遮住一侧肩膀,也留下充足的垂布,随着舞步轻轻摆动。
胸前多余的棉布,则需双手细致扭紧。布料的纹理在指尖下紧紧收拢,形成一根粗而富有弹性的布条。接着,盘旋成一圈圈柔韧的布环,如含苞的玫瑰。中央紧密,外层渐放,形成自然绽放的花形。最终以一枚银质别针固定在胸口,宛若一朵盛放的鲜花。
脖子上佩戴银制的民族风格项链,简单却富有光泽。与腰际缀有银片的金属腰带相互辉映,行走间轻轻作响。手腕上也有银色的手镯,有少女趁大人专心化妆之际,把手一伸,让反射的阳光照在大人脸上,引来无奈的怒声呵斥,却又不敢真的责打,生怕弄花了精心装扮的脸庞。
她们的下身则是一袭传统的手织筒裙,裙长至踝,方便舞蹈动作。裙布色调低沉,条纹以深棕、墨黑和暗紫交错排列,稳重中不失典雅。
夜色美娜抱着鲜花篮来到竹棚下,一名妇人正为少女细致地描画眼线。待她收手,夜色美娜才轻声问道:「花…搬到,那里?」
即便如此,妇人仍吓了一跳,手一抖,眉笔掉落在地。
坐在最右侧的少女忍不住笑了出来。
「外来者呢~」她笑着说,从夜色美娜的装束与口音立刻识破其身份。
「是的,我是夜色美娜,来自王城。今日路过玛芒村,有幸参与祭典,深感荣幸。」夜色美娜微微一笑,用略显生硬的帝都语作介绍。
最左边那位年长少女点点头,「原来如此~」
「甘雅姐,她说了啥?」旁边的小个子少女疑惑地看着她。
「她来自王城。」甘雅摆出一副学识渊博的样子,抬高下巴,
「根据爷爷的教导,这就是“冒·险·者”~」
其余少女异口同声发出一阵「哦~~冒险者~」,看起来像一支合唱团。
「甘雅能听懂帝都语真是帮大忙了~」夜色美娜将篮子轻轻放到地上,「这些花,是放这边吗?」
「不是放着,是别到我们头上的。」
甘雅指了指自己的发髻,又指向一旁摆着化妆品和饰品的竹架子,
「架子上那有银簪,也要别上来喔。」
「我没看过祭典的造型呢…」夜色美娜望着她们精致复杂的造型,有些迟疑。这种充满传统文化的祭典服饰,应该拥有属於自己独特的造型。第一次接触祭典的她,确实帮不上忙。
「哎...我就知道,怎么会让“冒险者”来当造型师…」
甘雅皱眉,随即拉高嗓门大喊,「阿桂!阿桂妳在哪里?」
妇人刚好弯腰捡回眉笔,嘴角抽动,却只能柔声劝阻,「小姐…别叫那么大声,口红都不均了…」
「不行,阿桂这次太过分了!必须处罚!」
甘雅愤愤地喊着。
不远处终於出现一抹熟悉的圆润身影,气吁吁的跑来。夜色美娜一眼就认出,这位正是稍早前将花篮塞给她的妇人。
「吁...吁吁...小姐...」
名叫阿桂的妇人弯腰大口喘气,头压得低低的。
「阿桂,妳知道妳犯错了吗?」
甘雅交叉着手,下巴抬得高高的。
「是...是的...」
阿桂歪了歪头,眼中明显有迷惑,可是自家小姐说了,先认错才是正解。
「哼,真是没用~」
甘雅指了指夜色美娜,后者正从地上将鲜花篮拿起来,
「竟然让“客人”干活,妳是瞎了还是把脑袋放在家里了?」
「十...十分抱歉...」
阿桂总算理解到自己闯祸了,直接跪倒在地上,额头都快碰到地上了。
「小...小姐,怎么办?祈福仪式快开始了...」
握着眉笔的另一名妇人也压低了头,语气带着颤抖,
「负责头饰的艾姆,到现在都还没找到...」
「没办法了,我们自己来吧!」
甘雅说着就站起,从夜色美娜手中拿过鲜花篮,摆到自己刚才坐的位置。
「我们一起~」
其余的少女们也站起来,纷纷围过来。
甘雅翻动篮子,拿起篮子底部其中一根稻草,再拿起花朵,笨拙的比划着。
见状,妇人赶忙放下眉笔,轻柔的将材料从她手中接过来,
「还是由小的来吧。」
「还是萍妮比较可靠~」
甘雅说完,再瞪了跪在地上的阿桂一眼,
「阿桂,罚妳今晚不准吃饭!还不快起来帮忙?」
「是...遵命...」
阿桂颤颤的答应,赶忙从地上爬起。
萍妮先拿起一小把稻草,理顺后用一根细绳将稻草的根部紧紧地缠绕,形成一个坚实的基底。再从花篮里挑出几朵木棉花和金莲花,将花朵茎部修剪得恰到好处,然后将它们一朵一朵,小心翼翼地嵌入稻草束的缝隙中。
接着,她手指灵巧地调整着花朵的朝向,错落有致,让每一朵花都能得到足够的空间,展现出最美丽的姿态。
当花束成形后,她又从篮子里拿起一根细长的稻穗,用它将花束的茎部再次缠绕。这根稻穗不仅起到了加固的作用,也为花束增添了一份自然的装饰。
「好了,玛丽,把它别在阿萍发髻的右侧。」
「遵命。」
名叫玛丽的少女接过花束,发现花束的重量比想象中要轻盈。她将花束放在发髻的一侧,然后用一根银簪,从发髻的底部穿过,再从花束的根部穿出,最后牢牢地固定在发髻上。
夜色美娜看完整个过程,正要帮忙捆扎稻草,却被甘雅制止了。
「姐姐,妳帮忙修剪花朵的茎部就好,这样我们会省下很多时间。」
「好的。」
甘雅的站位是中央位置,她的花束是由鸡蛋花和金莲花组成的。当她转动头部时,银色的簪子与发髻上的鸡蛋花相互辉映,显得格外美丽。
「姐姐,妳就拭目以待吧~ 我今天有预感,绝对能完美呈现整套舞蹈~」
语毕,她提起手腕,柔软地向后弯曲,像是在捧着一朵即将绽放的花。
花影摇曳间,远方传来一阵低沉的鼓声——厚重、缓慢,仿佛从大地深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