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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章 辩证的苦难

　　「....你的判断？」

　　「没错，我吃过的苦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没听过这样的俗语吗？」

　　话音刚落，哪怕是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原脐带也发出了类似不满的蠕动声。

　　「你是在把我当成傻子吗？」

　　「学生请教老师，孩童依赖家长，这是长久以来被人类所共识的伦理。」

　　「我说的问题根本不可能靠依赖你们解决，这连最蠢的非人类生物都明白！」

　　梅第已经从最初的笑容转变为了面部器官的扭曲，她厌恶地看着我，仿佛是经受了莫大的羞辱。

　　不过，这样一来就掉入了我的陷阱。

　　「那么，梅第同学对我们有几分了解呢？以你目前的经验判断，我们中的任何一人都不值得相信吗？」

　　「衣冠楚楚的败类，伪善至极的血亲，阶级权力的拥趸....你们自始至终都是在以这些姿态示人，以特定逻辑存在的东西，你们除了在循环的无谓苦难中寻欢作乐外，还有什么别的存在意义吗？」

　　「正是如此，而你在语言的层面上时刻认同着我们不是吗？」

　　我的大脑不知为何总是在提醒着我，我此刻不仅身处教育场所，还肩负着教育的责任，哪怕这听上去高尚而且纯洁。

　　可是不入污泥的人，又怎会理解干净的世界有多么珍贵。

　　「这不恰恰在印证，你们建起一个可笑的框架用武力逼迫、用利益诱惑他人和你们玩过家家吗？这些肮脏的符号，可悲的文化——」

　　「将我们所有人定义了，这是显而易见的，不过显然也是正确的。」

　　再一次，我一边用认同的话语回应着她，一边维护着自己背后的东西，而她也一边用哽咽的声音反抗，一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梅第同学，你认为你们此刻经受的苦难是现象，还是某种宣传图景呢？」

　　「哈，现在又开始不承认自己的罪行了！」

　　「不，我是说，你是否在错认自己看见的叛逆和残酷是忠实于你所谓的阶级叙事的？」

　　「我怎么可能错认，我恨你们。」

　　「那我换个方式，你认为你现在正在被某种体制保护着吗？」

　　梅第点了点头，我看见有泪珠从她的睫毛上坠落。

　　「所以你希望有一个跳脱出该体制的救世组织，一脚把那座牢笼的锁踢断，然后迎来畅快的新世界吗？」

　　「我说的那些事情都是真实存在的。」

　　她冷着脸用这种话回应了我，不带有对刚才话语的否定性。

　　「你们这些学生，或者说，和你一同经受着苦难的同胞们，他们也仍在框架内，此后哪怕换了新的地方，还是说走出了这个地方，他们仍然带着某种影子。」

　　我回想起自己最初走进这所学校时的景象，那些叠着一层又一层幻影的事物，只有其形，而看不清内在的东西了。

　　「是的，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你们施加的苦难。」

　　「铭记与被缠身的概念完全不同呢，梅第，我想要说的是，既然你对体制有所看法，为什么没有继续尝试与体制产生有效的沟通？这并非是无法理解的事情。」

　　「真是傲慢的看法，你没见过我与那些臭虫沟通时是如何被贬低的，就不要作这样的疑问给我，太恶心了。」

　　梅第原先苍白色的脸庞如今已经被我气得有了人样，起伏的胸脯和脸上的绯红都在证明一种源自情感的人性。

　　不知为何，我感到羡慕和快乐，就好像心中的那份匮乏暂时模糊了。

　　「那我可以成为有效沟通的对象吗？」

　　「你是小学生还是——这种问题问出来，答案自然揭晓了。」

　　「可我觉得无论是罪恶的我，还是愤恨的你，此时此刻都存在着心中的未解。」

　　我始终认为，我们的心中一定都存在着某片独属于我们自己的灰域，会不时的抛来疑问，又让我们以疑问作答。

　　我们究竟在为什么而受苦，并且持续的受苦着呢？

　　如果此时作家在的话，说不定能够理解我.....

　　——叮铃铃！

　　「啊，结果还是超时了吗。」

　　原脐带习以为常地瞟了一眼教室墙上挂着的老人尸体，便离开了教室。

　　我转过头来，梅第不知何时也消失在了教室的后门。

　　就结果而言，我还是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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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准备离开教室的片刻，一个明显让我感觉到紧张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身材高挑精瘦，一头黑色的碎发，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不像是老师的干练，只是和他的那双眼睛对上，我便感觉到不同于信息处理方面的审视模式。

　　「休德先生，下节课是犯罪心理学方面的课程，您是来旁听的？」

　　男人一张口，我的心里就直打鼓，而我开始意识到让我产生这种畏惧本能的原因为何。

　　——这家伙是安全专员！那衣领上的徽章准没错，而且上面明确写着「2」这个数字。

　　「啊.....那个....」

　　「后排的座位您随意挑选吧，学生们不介意的。」

　　他径直走过我，将手里的教材放在讲桌上，像个没事人似的坐在讲台前等待学生们陆续进入课堂。

　　喂，这里可是教育家构建起的异常地带，为什么他会这么淡定的坐在这讲课？！

　　「怎么，还有别的事吗？」

　　「我——我是在想，您一位二级安全专员.....」

　　出于压力，我无意识的将自己心中本不该说出的疑问说出。

　　这肯定会导致我露馅，然后被抓去碎尸万段的吧。

　　「即便是在教育家的幻象里，我也会履行我的职责，休德先生。」

　　男人没有感到意外，他就是这么自然的回答了我。

　　「我们都是参加过社会工作的人，对于社会是如何运行的，以及为什么人会犯罪的方面，我想我应该有一些职能上的话语权。」

　　「确...确实，我还以为你们进来会直接....」

　　我没有把我的话说完，但对方显然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只是微微一笑，随后从口袋里取出一把古旧的左轮手枪放在桌面上。

　　「比起一股脑的执行程序，我更喜欢让教育家这样的犯罪分子对我心服口服。」

　　男人有着自己独特的秩序感，他的言行让我感知到，此人其实从观念层面尤为圆滑且有原则。

　　「我叫黑崎，第三区执行部二级安全专员，目前正在执行公务中，有麻烦的话，就立即联系我吧。」

　　黑崎朝我伸出宽大的右手，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