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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 关于苦难与全面发展的关系

　　课题是用那寥寥数影写下的，至少在我眼里，影子是一种承载着此人此时此刻存在的确实现象。

　　但我仍旧无法接受的是，人刻意的去描绘影子，影子居然也会比先前那般纯粹，而老师的回答让我更加困惑...

　　——一只影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此刻如影随形的这件事。

　　要说个人的错误，个人的得失，这其实很容易捋清其中的逻辑。

　　社会地位、社会价值、社会财富，这些东西成为一个人无论如何都需要备齐的关于「我心灵纯粹、他人亦认同和推扶我工作」这类抽象内核的证明材料。

　　而我此刻也思维混乱，讲不出什么更有个人特征的话来，我抛弃上面三种东西的时间太久，所以它们要来索我的命。

　　可是教我认识到，我在课题上下笔「我们应当对社会本身存在的种种现象予以承认，因而我们是社会的一部分」是不全面的，在上边奋笔疾书「我们的存在至今仍被所谓历史和共同话语体系束缚着的，必须时刻意识到的个体结构性苦难尚未离去」亦是有失偏颇的人，此刻已经不在我看见的影子当中了。

　　我的课题根本无从结束，没有人给我一个确信的立场，也不存在什么相对性的有效答案，它只是让我不断思考。

　　什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全面发展？

　　——《论轮回》的结语致谢第三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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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模糊了一会儿意识，等到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一种伺机而动的寒冷钻进了嘴里。

　　「唔......」

　　我被这冷气逼得弓起身子，而视线也在此时得以了解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间没有门的卧室，准确来说，更像是将一张床放在走廊旁的电梯等候区一样，我能清楚地看见有三只人影透过床上方的窗户照在对面的墙上。

　　「喂，你是不是又用我的脑子行坏事了？」

　　恢复意识后残存在脑袋里的只言片语，让我想起我的影子里还藏着一个讨人厌的胆小鬼。

　　我拍了拍脑袋，发现她并未作反应，便只好起身回忆一些事情。

　　「啊....说起来，老师办公室在哪来着？」

　　见周围没有同学的踪迹，我摸索着走到卧室的外边。

　　事实上，关于我睡在圆形走廊旁边并且谁都能看见我睡颜的这件事，我在一起身就知道了，只是不想面对啊。

　　所以在迎面走来一个肥胖臃肿、面部长满了凸起疤痕和淋巴的男人时，我也朝他搭话了。

　　「你好，请问你知道这是哪吗？」

　　「咕——这不是休德先生吗？您是要找辩论室吧，请随我来。」

　　男人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即便他面容溃烂，我还是看见他那双黑豆似的眼睛里显露出一种早有预料的意味。

　　「休德先生记忆力一直不错的样子，所以请记住吧，在圆形走廊的左侧上通道这里....你看，就是带有时钟的这个门，通向的都是学生们所处的芮草教学区。」

　　他带着我来到一处门扉旁边挂有老人尸体的门前，现在大概是晚上的时间，老人的衣领和躯体被一根锈掉的钉子紧紧勾着，上面散发着一股腐朽气息。

　　啊，不要诧异为什么我会推定是晚上的时间，因为这男人正指着老人说他是时钟呢。

　　而门扉的另一边则是一张钉着的皮肤，上面的纹路似乎是被扯下来时留下的裂痕，也有一些涂鸦在上边，看起来勉强能够组成某种图示。

　　「做不到的吧？」

　　看着我对那张皮肤盯了半天，男人略带讥讽地朝我说道。

　　「的确，看不懂啊。」

　　「那么就随我来吧，我记得梅第同学和原脐带同学正在辩论呢。」

　　「原脐带？」

　　「休德先生也是因为艾略特教授杰出且深远的洞见前来的吧，那么就无需惊讶前来受教的存在有多么反直觉了。」

　　男人横着身子穿过门扉，带着我来到这圆形走廊外的又一圈走廊里。

　　不过这一层走廊上明显灯光多了起来，教室整齐排列在走廊靠外边的一侧，而刺眼的灯光正是从里面传出的。

　　「所以这里的学生都是没有光源就无法存在的影子？」

　　「据艾略特教授的意见，影子只是最适合的，我个人觉得他们在做什么社会实验。」

　　我朝其中一个教室里面探了探头，里面果不其然坐落着一群看不清全貌的影子学生们。

　　他们和面前这个丑陋的男人一样也具有实体，但表现形式被局限在以影子为基准的物理法则里。

　　「不过，要是不能认可教授的话，我也不会来到这里工作吧。」

　　男人堆起脸上溃烂的肥肉，朝我挤出了一抹笑容。

　　「至少在这里，我们不会逃避我们心中的自我。」

　　「即便这种自我会酿下大错，或是会拯救他人？」

　　「我们不在乎这些。」

　　在我向男人抛出疑问的下一秒，不远处的教室里传出这样一声清脆的否定。

　　「看起来梅第同学已经让辩论走向尾声了。」

　　「嚯，听起来倒像是白热化阶段。」

　　没错，那个教室正是男人想要带我去的辩论室。

　　准确来说....我说过多少次准确来说了来着？可是那门槛上的荆棘让我无法忽视，而且这是我唯一能够保证我清醒的办法。

　　「哦对了，我叫保罗，是和你一样的大人阶级。」

　　「大人阶级？」

　　「没错，我们这个机构将年幼者和年长者区分为上下两个阶级，但并非简单的一方压迫一方，教授借用这种办法创造一种博弈环境，只不过我偏向于互惠的大人类型。」

　　「嗯.....那我们这个阶级能够调用和分配的资源，我想想...食物配给，物的使用权以及社会意识的建构方？」

　　保罗听着我的话不禁再次露出笑容，我确信他并非出于嘲笑才显露出这样表情的。

　　「总的来说，我们调整苦难。」

　　他这样向我表述道，不带一丝犹豫。

　　「而按照惯例，既然我们是同一阶级阵营，我也应当做好分内的事情。」

　　肥大臃肿的食指悬在我眼前，里面腐败的组织流露出一股甜腻气息。

　　「那么，今日份的大人建议是——」

　　教室的灯光忽然闪烁，就像那些正在颤栗的影子。

　　「——保持沉默，眼见为实。但必要的时候，也要向孩子们发表你作为大人的见解和意见。」

　　意义不明。

　　但当我想要继续追问的时候，保罗已经消失在了远处的走廊转角。

　　这样的话，我就只能自己找出答案了。

　　「....什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全面发展呢？」

　　正当我嘟囔着这样疑问，抬起脚跨越荆棘门槛的前一秒，一双碧蓝色的眸子正在前方盯着我。

　　那种伺机而动的寒冷再一次种满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