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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洋溢着笑容的 「陌生人」

　　回过神来时，周遭的一切发生了变化。

　　小巷不知何时被一栋冰冷的楼房替代，夜色洒在存在于我们脚下的瓷砖地面上，从上边映照出一张生面孔来。

　　是谁？是谁的模样能够苦涩到被瓷砖与月光吊唁，愚蠢到能够被这些肆意摆放的家具忘却的程度呢？

　　「你厌恨的羞耻本身，以合理为根须扎根于心象之上的野火。」

　　「你究竟是谁？」

　　「玛莉。」

　　名为「玛莉」的存在双手交叉在身前，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和我对话着。

　　「我以为....我以为自己会突然到一个厮杀遍地的战场。」

　　「先入为主的判断。我从来都不渴求杀戮，而是枯骨般的平静。」

　　不知为何，面前的玛莉给我一种近似人偶师的气质，她眼里透着月光，又从未打破眼球与眼白的平衡。

　　而在话音落下不久后，天上突然坠下一张张囚禁着某段骨骼的照片，就如同她所言那般平静地躺在一个平面上，即使它们只是被剥离的死物。

　　「然而，你并非真正的理解我，也不应当理解，不是吗？」

　　「我只是觉得有什么隐情，所以就跟了上来。」

　　「你也根本不理解自己面前的信仰。」

　　她是在讽刺我不经大脑就行动的行事作风么？

　　「它正悬于你的面前，你为何看不见呢？」

　　「悬什么？我不明白你的用意。」

　　「善，那作家叫你善念的碎片.....的确让人费解。」

　　玛莉虽然让我觉得别扭甚至是可怕，但却丝毫没有攻击性，她盘腿坐在冰凉的瓷砖上，将双手摊在膝盖的上方，

　　紧接着，那些清晰可见的伤疤就漂浮了起来，像是被涌上来的泪水冲到我与玛莉之间。

　　「每一道疤痕，都能让我回想起那天镜子碎裂的模样，你能够想象吗？只是因为对自我和欲望的迷茫，就能够使他人的鲜血沾满我的手。」

　　「啊，所以你为了排忧解困，就夺去人的性命么？」

　　「对于鲜血的认知止于人身攻击吗？碎片，你亲眼目睹过玛莉的经历，或是听到受她伤害之人的痛呼？」

　　我突然如鲠在喉，努力挤出一些我确信又因注视而感到动摇的话来。

　　「你的落差！你和我之前认识的玛莉完全不同......我所认知的玛莉是——是一个从别的区转来的转校生，会为别人打抱不平，但有时候也会做过头....而你的身世我的确是道听途说，过分的暴力倾向什么的，但这些不是他妈的都被人偶师毁了吗？！」

　　一到被否定的时候，我就心生恐惧，思维停转。

　　我明明知道，自己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我来到这里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为了什么？

　　「某些让你坚信的东西，可是你却意识不到它正在你体内转动，到底是什么蒙蔽了你的双眼？」

　　「你在试图挖出什么？我不是你所谓的....」

　　正义实施的对象。

　　「我感到热血澎湃，假使一个人连自己的现实感都无法捕捉，那么他内心藏着多少令人难忘的事情？」

　　玛莉的面庞不再欢迎月光，她缓缓起身，而就在这时，我感觉鼻腔里掀起一股血腥的气味。

　　「和我一起寻找答案吧，如果你还是善念的碎片的话。」

　　她朝我微微一笑，看着我鼻腔中流出的血腥，便用眼神示意我将它们读出来。

　　【在幻影存在的地方，太阳同样刺眼。】

　　【这与善恶没有什么不同，越是阳光灿烂的地方，我越想和他们站在其中。】

　　【他们，那些不知其名，滞留此地的他们。】

　　【而我不讨厌对他们而言更加陌生的自己。】

　　以语言、文字为载体的血腥，在这一刻化为我的定义。

　　我的感知是陌生的，意味着人生也就不存在于那地方，它被我早早的丢在某个角落，产生了生根发芽与腐朽溃烂的双重结局。

　　「现在你看得见了吗？」

　　——咯吧。

　　这一声张合的声音，像是新生儿自己粗暴地撕开眼皮，去窃喜自己生在怎样阶级的家庭。

　　随后，发出极为失望的啼哭。

　　「线。」

　　一道细微到连命运都无法察觉的线，正悬在我眼前。

　　我是早该料到这一点吗？无论是从见到所谓的青梅竹马的那一刻，还是被告知自己曾为躯壳，沦为作家窗口的时候。

　　是什么在让我怀疑显而易见的事实，让我不能够正视自己逃避心声的现实？

　　「作家的作品，你的震撼和失落写满了脸，在人偶师和作家的博弈中，你成为了一个变动的错误。」

　　玛莉这样称呼我——作家的作品，是吗？

　　可我还是感到困惑不止，那种无知的困倦压得我额头冒汗。

　　告诉我吧，我究竟是什么？

　　「你只是一个热心肠的『陌生人』，仅此而已。」

　　线，在我面前令人恶心而又神圣的线突然颤动了。

　　「一个被人所陌生的，所遗忘的善念。而正因为遗忘和否定，你从他们身上看见悲苦，也分不清什么是有温度的，什么是令人痛彻心扉的。」

　　

　　「因为疾病使他们盲目，因为自私使他们获利，因为无知使他们安全。」

　　信仰缓缓流入我的心房，如同生命似汁水般滋润进这吊线的人偶。

　　

　　一个没有迟疑的，没有阻碍的想法让我显露出笑容。

　　

　　「原来对于我这空荡荡的内心来说，过上一个能够救赎美少女的生活没有什么不对，所以我就低下头对着她们脚下沉默的黑影大发雷霆……」

　　

　　原来我只是个以看见他人内心心声为由而试图拥抱他人的变态而已。

　　

　　「能够随时开关的心声，便利得像是超能力一样，这也太意淫了。」

　　

　　这种过于浪漫的欲望，在世人的眼中和地狱没有什么区别，即便是我也把这样的想法当成不可理喻的怪癖，自然而然地就忘记了自己确信的东西。

　　

　　也忘记了什么才是善念。

　　

　　「你这种令人困扰的欲望，也叫善念？」

　　

　　玛莉头一次露出如此厌恶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后退了几步。

　　

　　「我可不想被一个只是因为不懂自己想要什么就把人殴打致死的女人批评啊。」

　　

　　不过，在一群不懂得什么才是幸福的人之间，露出幸福的笑容什么的……

　　

　　「这也太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