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上]
信念与希望
父子的出现吸引了医务人员、患者和家属,众人皆露出敬慕之情。Sam和父亲很恼火,然而有很多儿童围着他们。孩子们中,一半是随父母来医院的,另一半则穿着病号服,所以父子不忍赶走他们。健康的孩子央求父母与偶像合影,但大人们因惧怕与丑闻人物扯上关系,所以带着孩子离开了医院。
Sam对哭闹的孩子们置之不理。他注意到病童们正叽叽喳喳地求他合影。孩子们睁着圆亮的眼睛望向他。他们面容憔悴,身形瘦削,也许每天都在与疾病作斗争在疼痛中煎熬,但仍然欢笑着,希望Sam接受。父母们并未阻拦,更不像那些富人般强行拽走孩子。他们高兴地让孩子们紧紧拥抱Sam的脚。
Sam沉默伫立,他的名气光环与嫉妒、怀疑、蔑视一起打着秋千,这一年彻底埋葬了他。Sam认为除了家庭,他的一生仅有地狱。
现在他才意识到,世上还有一丝人情。那份人情来自那些每天等待死亡、却依旧天真无邪的孩童。那个人情还来自穷人但心比奢侈的人高贵。那是孩子们的父母。小孩们正和Sam说说笑笑,满脸欢喜。他们的父母也像过节一样喜气洋洋。一位母亲牵着大约八岁的儿子走近Sam。
他眯着眼看着面黃肌瘦的孩子,身体虚弱却英俊,锋利如剑眉毛,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 和黄金一样精英,仿佛在互相复制。这孩子长得有些像Sam小时候的老兄。黄金从小就阳刚有棱有角。这个男孩有一个未来的帅哥长相的外表。小子一脸怔怔地看着他,Sam蹲下笑着问道:
- 小朋友叫什么名字?
他不胆怯地盯着Sam:
- 我是 Kim Thai Duong (金太阳)。
Sam咕哝了几次这个名字来记住,然后听到小子的母亲说:
- 我儿子很喜欢你,总是说想见你。请你和他合影!
一个人带着他的女儿去靠近Sam:
- 我女儿也是,请与他合影!
其他人轻轻笑了笑:
- 那就是帮助战胜疾病的动力和意志!
父母们四肢沾满了泥土,石灰砂浆和水泥粘在弄皱破旧的衣服上。他们是普通的劳动人民。每天很苦难,找一块米和一件衣服又照顾孩子,所以从哪里得到的脑头计算攀附名人。
如果媒体无耻地寄生穷人为生,也不会有人愿意散尽家财去救那些接触过Sam的孩子——在人们眼中,他是恶徒中的至恶之徒。演艺圈只喜欢明星,hotgirl和hotboy,没时间去追捕不带来利益的人。Sam问道:
- 大家不害怕我的坏榜样吗?
他们轻轻笑:
- 我相信你是无罪的!
- 我相信黄金不会看错人!
每个人相信黄金,同义是相信他。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等待一个不相信他强奸的陌生人。只要一个人相信他,旧案才结束。但是每时每刻,他只受到批评,批评和批评,全部只是批评和屈辱,蔑视和被唾弃。
法庭把清白还给他,这死狗的土地上的人民百转一百八十度... 怜悯,支持,尽言赞美。那些自己赋予给他们判断权的人已经帮助Sam将所有屈辱倾倒于那些陷害他的些人。
没有人真诚地祝贺或为Sam感到高兴。遇到Sam的人们分成了截然不同的几类人:兴奋的一方握手、笑脸相迎,就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恐惧的一方则远远躲开,甚至比躲避麻风病还要远;而不屑的一方,则选择无视。
某天,他很不幸地被一群有妄想症、总以为别人用挑衅的目光盯着他们的人找麻烦。Sam把他们的脸砸碎,还打断了他们的牙齿。这群喜欢惹是生非的人,最终不得不长期住院。
他被队里处以纪律处分。网民们昨天还在歌颂赞美,第二天就开始咒骂了。国家队需要成绩,让领导者保住席位。Sam为那些贪图名利的人带回了荣耀,那首不朽的赞歌与无数美词再次响起。
这种恶性循环侵蚀着他内心「还有人会把他当人看」的信念。在广阔的网络上,只有寥寥数人站出来为他说话,保护他免受各种攻击。他难以相信虚拟世界里的善意,因为那些人是男是女他都不知道,很难猜出性别,更别提去猜人心了。
跌入谷底的信念,在此刻这些穷苦却富有人性的人面前复苏了。心事就像一块石头,压抑着他的精神,而劳动人民一起帮他抛开包袱,让那些心事烟消云散。内心深处的冰窟被真挚的情感所温暖。他担心自己频繁打架会给孩子们带来不良影响,大家听后都笑了:
- 你刚刚证明了我们没有相信错人!
- 每次打架都是那些没教养的人先惹麻烦,你必须保护自己!
金太阳的母亲说了最后的话:
- 我儿子说如果他是你,谁都不能欺负你!
金太阳单手叉腰,自信地对Sam说:
- 如果我病好了,不再生病,将来我会比你更强,比你更有名。
有些人笑出声来,另一些人则默默地瞥向孩子的母亲,她正偷偷地擦拭着心疼儿子的泪水。Sam摸了摸金太阳的头,他的目光中闪耀着对这个坚强小男孩的绝对信任。
- 我相信你们会战胜死神,战胜病魔。- 他开玩笑般地笑着,驱散了阴郁的气氛 - 如果那个骷髅头家伙敢来勾魂你们,我就掰断他的镰刀,把他的脖子从前面拧到后面。
整个医院都响起了笑声,家长们感谢Sam的精神鼓励。父亲爽朗地笑着,用力拍了拍Sam的后背:
- 你们别再夸他了,我儿子快哭了,眼睛都红了!
全部一起大声地笑。平时Sam会口吐脏话,咒骂他的父亲,不过孩子们盯着他看,他得给他们做榜样。Sam一笑置之,和孩子们一起完成了他们的梦想。
每个孩子都高兴而容光焕发,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一点点活力,给父母和曾经失去了所有信念的人播了希望。
父子告别大家。成年病人和医护人员追了上去要他们签名,两人签了名,迅速离开了人群。
父子左转找到康复区,Sam轻轻打开第一号房间的门。父子俩化作石像,看着一动不动地躺着的黄金,他全身像木乃伊一样石膏绷带成白色的。头被绷带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鼻子和眼睛。嘴里插着氧气管呼吸,脖子必须戴上颈部固定带。在心电图上闪烁着微弱心跳。
Sam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生不如死的状态仍然把理智粉碎,把恐惧笼罩上精神,将憎恨蚀刻在潜意识中。他忡忡看着在儿子身边低着头哭的母亲。
- 母亲!
这熟悉的声音提醒着母亲,她还有另一个儿子。虽然他们不是她的亲生孩子,但却是她的心肝和生命。生命距离生死的界线只剩下一口微弱的气息。心肝痛苦万分,愤怒于大自然不公的规律:坏人长寿,好人短命。这种痛苦甚至比他和老兄不得不忍受的所有屈辱还要不公平。
Sam的神色比骨灰还要灰。他怅惘,望着母亲头发已经全白了,头发干枯凌乱地下垂。她的脸深痕皱纹像纵横交错刀割一样的,眼眶红肿,哭到呆滞。二儿子来看望,母亲轻声说:
- 欢迎儿子回家!
每次回来,他最喜欢听到那句话。不管是难过还是开心,母亲总是希望儿子听到欢迎家庭团聚的问候。这个寒冷和死亡的地方不是家。现在已经不再有家可以回去了。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泪水浸湿了母子嘴角那抹苦涩的笑。Sam默默抱住了那位没有生他,却把他当亲生般疼爱的女人。
他曾经问父亲: 生母在哪里?每个孩子都有一个母亲疼爱。他从未见过生下他的人的身影。起初,父亲怕他震惊便掩饰了起来。很久以后,当父亲喝醉酒失去控制时,父亲诅咒妈妈淫荡,说她竟然在Sam牙牙学语叫妈妈时,离家出走跟了情人。
尽管他还咳嗽到脸色发紫,还大哭到声音嘶哑地叫着妈妈。但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连最后看一眼她曾忍着剧痛、腹部沉重地生下的孩子都不肯。
那天,儿子在父亲怀里泣不成声,随后望着母亲的影子在夜色中消失。丈夫决定,从此便将这个同床共枕的妻子当作死人。
愤怒消散后,父亲僵在原地,看着儿子——那孩子已慌乱到极点。他满心后悔,跪下来抱住儿子。Sam惊讶地发现父亲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儿子知道父亲在哭,生怕Sam看出自己的柔弱,便紧紧抱住儿子,最终自捅了心口的伤。
那时,Sam还不懂『离家跟随情人』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一向坚强的父亲为何要承受如此剧痛。一切对Sam来说都很奇怪,他一句话也不敢说。那是Sam唯一一次问起他妈妈的事。儿子害怕触及父亲的痛苦。
长大后,Sam亲眼目睹悲剧朋友家再演的,羞惭地意识到出生他的女人... 嗜欲望而抛弃他和父亲。
Sam想起过去,以为父亲是因背叛而哭泣,便飞奔回家,想去安慰他。Sam跑上房间,即刻死愣在原地,傻眼盯透过门缝儿。
父亲靠在墙上,这手拿着一半的照片,另一只手拿着另一半照片,慢慢地将两块合成妇女捧抱刚刚出生的孩子的照片。Sam不知道那照片上是谁,直到听到父亲喃喃自语:
「十年前你抛弃了他,你还记得他吗?」
父亲往嘴里灌了一口酒,但借酒浇愁愁更愁,怨恨在酒精的热气中燃烧着:
「Sam非常恨你!但我知道他还是想见你一次。儿子要看看抛弃他的妈妈的脸!」
Sam惊呆了认出了妈妈和他。也许那是妈妈最后一次怀抱他。那个时候他只能哭和能笑,不知道叫妈妈。
在他第一次叫妈妈那一刻,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就离开了他。
他从来没有从妈妈那里得到过温暖,从来没有听妈妈唱过摇篮曲,还不知道急于等着妈妈从市场回来会如何开心,就像许多其他孩子。
他只知道痛恨,因为自己在她还幸福生活着的时候成了失去妈妈的孤儿而已。
对生下他的那个女人的痛恨,是他没有童年的生活中最大的痛苦。
「我既是父又是母。一个母亲该为孩子做的一切,我都代替你给Sam做全部的!」
父亲忡忡地看着已经发黄色的黑白照片,滚烫的泪水灼烧他红红的眼角,钢铁的脸庞在男人的泪水中融化:
「但只有母亲才能带来母子之爱的感触!」